她只是看起來成熟罷了，對惡意的認知水平太有限，不多吃幾次虧長不了教訓。

“徐先生到底去哪兒了？”

“在自閉中，他最近心情不好。”徐逍遙肯定不止逍遙洞一個住處，自從臘月停課之后，夜不歸宿愈發頻繁，留下他和梁致二人相對著枯坐無言。

老東西也會自閉！太閑了吧！雖然看不上徐逍遙的教學能力，但竺姜的潛意識一直告訴她，老徐這人不簡單，包括他與舒夷的關系，她探索了許久依舊未摸出頭緒。

現在玩起了消失，更加可疑。

之所以想要找徐逍遙幫忙處理自己遇到的事，是因為整個停云峰能在劉梓涵這樣優秀的弟子前做到毫不偏袒的，只有他一人。劉梓涵是潘露的徒弟，袁晨風也對她賞識非常。

竺姜一開始還幻想僅憑己之力比便可以解決問題，剛才被人陰了一道，大話有些說不出口了。她完全有理由認定，即使邪修被懲處，若無權威介入，劉梓涵對她的報復并不會停止。

而老徐瓜皮先生的身份對竺姜這些弟子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權威。

至于他以前是誰，竺姜斟酌一下，還是趁著與舒夷獨處，硬著頭皮問了出來，“方便透露您與徐先生的關系么──”

終于好奇了？麻煩，以為是個識趣的人，沒想到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舒夷早就料到她有朝一日會發出此問，答案都準備了好幾種。

他輕振衣袖，端正坦誠地回答她，“未有他本人授意，我無權相告。”

用謊話堵她也未嘗不可，涉及太一與凌云過去的一樁丑聞，他有義務為宗門保密。但他又認為竺姜之于他們搖光堂已經算不得外人，便把拒絕換了種方式說出去。

聞弦歌而知其雅意，竺姜真正想要探求的東西，經人蜻蜓點水后大概能猜出全貌。有所隱瞞的人是徐逍遙，而他與太一宗一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作為局外人，有這點瓜吃已足夠。

“嗯。”竺姜帶著淡淡的笑意，沒有糾纏，轉而去疊舒夷之前給的毯子，好像剛剛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毯子疊得不算好，也忘記用法術整理，動手能力過于不堪，難怪也煉不好器。

何必演上這么一道，認識她的人用不了多久都會發現她懶的要命啊。“竺姜”二字這輩子大概沒機會與“賢惠”聯系在一起了吧──

舒夷接過毯子，收回柜子里，回眸見她的襯裙單薄，雙腿的輪廓被清晰描出，喉結微動，又拎出自己一件稍短的外袍來。

“穿上，端莊一點。”

蓮青底子，只在衣襟袖口用金線繡上了稀疏的星宿。

竺姜活了這么久，從不認為襯裙單穿有何不妥，聽到一個男子要求自己端莊，心中首先涌起的不是害羞，而是深深的不解。

凡塵出身的男子怎么名堂這么多，又是口脂不順眼，又是穿少了不端莊。

舒夷的耐受力越來越低，真該再穿幾次門服好好刺.激刺.激他。

她不情不愿地套上袍子，這明顯是按照舒夷的身材裁剪的，雙肩寬出不少，衣尾拖至足跟，竺姜骨架小撐不起來，本來大氣簡單的衣裳蔫不拉嘰地掛在她身上。比麻袋道袍還要像麻袋！

舒夷自己穿時，衣服的下擺堪堪至膝蓋，換狐貍精就正好能把腿全部蓋住，雖然不倫不類，像個紫色口袋，但看著總歸舒服了。

狐貍引出一根金線束腰，亂盤了幾圈，舒夷的平整的道袍被弄出很多褶皺，她一邊調整，一邊小聲嘟囔著：

“其實我出門穿了外裙的，為了躲開那邪修便棄了去。”

“緣何出門？”舒夷沒有混淆襯裙與外裙，只是單純看不慣而已。

“去逐云峰桂島。”她借來的大人衣服總算穿妥帖了些，袖子還有些長，她也沒挽，兩只手臂不協調地學著唱戲人舞水袖。

舒夷為躲避上下翻飛的衣袖，默默地移到遠處。怪不得柳去塵沒來探傷，原來是要竺姜去哄。他下意識地扣掉了無名指上好不容易長長地指甲，

“柳去塵知道你遇上麻煩了嗎？”

“不想告訴他，告訴他說不定會讓事情更糟。”狐貍態度明確，斬釘截鐵。

“待會兒我送你回去。”

舒夷心中稍悸，無法控制地又撕去了中指的指甲。

……

歲暮天寒，是且歸休息的時節了。

冬藏冬藏，本該萬物蟄伏，倒在榻上，小酌酪漿，幾本書卷在側，懶翻幾頁，便可打發一日。

竺姜沒有親歷過一次這樣向往的冬日，她的冬日總是與“忙碌”密不可分。

要不是不愿呆在家里啃老，她來川陽上個鳥的高級仙門，啥新鮮的都沒學到，煩心事倒是一大把一大把地來。

什么時候能撿到個大機緣一夜暴富，她就什么時候回鄉當米蟲。

米蟲與精英并排行著。

精英無時無刻不是精英，御個劍都這么好看。巍巍然如玉山矗立，目不斜視。

米蟲有了麻袋的遮蓋，變本加厲地吊兒郎當起來，夸張地隨風搖擺。

“要過年了啊，我好想回家。”

米蟲在川陽不小心觸發了冒險任務，折騰得臉都瘦了一圈，陷在眼眶中的大眼看起來觸目驚心。她在心中把邪修與劉大美人咒了千八百遍，還她樸實無華且枯燥的混日子生活！

“圓州城？”聞日月是圓州人，竺姜自然也是。

“對的。回去先癱兩天，再和我弟打一架，之后幫我娘買年貨，幫我爹看賬本，最后見見朋友，完──美──”

“打弟弟，貴府的教育傳統可真獨特。”

“男孩子小時候多挨打，以后就能少挨打。”米蟲理直氣壯。

歪理邪說。精英未置評價，繼續眺望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