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密境中。

第十一日。

程月錦抱著白源出了石室，她沒想過自己居然還能在這趟秘境之行中收獲一只靈獸，也就沒有準備靈獸袋什么的，靈獸需要的東西。

再加上這只白毛團實在傲嬌的可以，她也只能抱著、摟著、寵著……

猝不及防，程月錦就被白源問道：“你說我是白毛團，那你告訴我，白毛團是個什么樣子？”

程月錦抱著白源的手頓了頓，他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

“我們走哪邊呢？走……哎呀，走右邊吧。”程月錦自顧自的說著，裝作根本就沒有聽到白源的問話一樣。

想來白源這個白毛團子也不知道遺跡里面的情況。

“程月錦，你講啊倒是?！卑自此坪跏菍@個問題頗有執念，窮問不舍。

程月錦一面注意著周圍的環境變化，一面聽著白源絮絮叨叨，著實有些心累。

“好了，我說你是個白毛團，那你不就是集可愛、智慧、美麗于一身的白毛團嗎?難道你不這么認為？全身上下都是雪白雪白的，連眼睛也是。毛茸茸這么可愛?！?

或許是，被程月錦這么賣力的夸獎，雖然她諂媚的重點可能有些偏移，但是看在她這么用心的稱贊自己的份上，白源愉快的決定不跟她計較了。

“嗯，行?！彬湴恋恼Z氣，程月錦笑了笑，沒把話接下去。

她在想，從晨光秘境出去以后，她一定要出去問問師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曾無數次夢見過的小姑娘阿若，她是不是在遇見師父之前，就叫阿若呢？

但是她什么也不記得了，有些事情，是不是也沒有那么重要呢。

這遺跡很大，程月錦和白源約莫走了好幾個時辰，一路上都是狹小的通道，繞來繞去，找不到頭，亦找不到尾。

程月錦沉住心，又沿著通道撒下了一些果核，算是留作記號。

這些果核還是以前她吃過的，她收集來打算擇優而種之，看來是種不上了。不過，想必，以后的靈果核，她還能收集不少。

這樣想著心里輕松不少。

“月錦你看，有火光？是不是？”白源為終于要走出這奇怪的通道而欣喜，誰知道許楷怎么會設置這么奇怪的通道，彎彎繞繞。

若是當時它在身邊，它絕對……也說不定，它或許還會弄得更難，畢竟又不是自己要進入這遺跡，它很樂意給萬年后的弟子添很多堵。但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進入許楷的遺跡。

程月錦淡淡的笑了，穿過前面的彎，右拐向前走去。

火光不是很亮，她心里有些忐忑，火光把她的影子拉得無限長，在此狹隘的通道之中愈顯詭異。

一步、兩步、三步，她大步跨出了通道。

與通道的狹窄逼人截然相反，好像長寬高都被無限拉長。很大很大，四個角放了四個火把，每個火把的旁邊都有一個小口。

空氣中隱隱帶著銅鐵腐朽、生銹的氣味。

程月錦還沒仔細來得及再仔細觀察幾眼，整個空間突然暗了下來，寂靜了下來。

像是萬物都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一樣，突如其來的明亮沒有持續多久就變成了空寂的黑暗。程月錦并不適應，她呆呆的站在原地，不敢走動。

有了上一次突然觸發傳送陣，進入幻境的教訓，她生怕自己觸動了機關，再次陷入困境。

“白源，你能看見嗎？”她問白源。

白源靜靜從她懷里探出頭，如白水晶清透的眸子仿佛折射著光，無數的因果循環好似都蘊含在這一雙眸子里，風輕云淡的掃視了一下周圍的場景。

“吱呀——吱呀——”

“踏、踏、踏。”

有聲音。還有，風聲。附近一定有通風口，換氣通風。

但就算是微風也沒有吹散空氣中愈發濃厚的鐵銹味。

程月錦聽到了?！鞍自?？有聲音。”

“嗯，沒錯，你不要亂動。我能看見，但是現在，這里只有你一個人。有東西要來了。”白源瞇瞇眼，密切關注著其他三個小口的動靜。

程月錦點點頭，抱著白源的手不由得緊了些。

“踏、踏、踏。”

刺鼻，鐵銹味很濃。

有東西從小口里一個接著一個的出來，似人般大小，皮膚近似黑土色，丑的很，手里拿著武器，動作僵硬，一步一步都奇慢無比，著實不像正常的人修。

白源的眼睛驟然放大，是傀儡，而且是黑金傀儡。

它好像想起來了，曾經許楷費盡心思、威逼利誘，萬年前五洲最有名的妖族傀儡師為他煉制二十個黑金傀儡，原來最后讓他給用到這兒了，現在只怕傀儡術早已失傳了。

至于這鐵銹、銅銹味兒，萬年間無人保養，這等機關，此等傀儡正常運轉便已經是夠好的了。

它細細的數了數到底有多少只傀儡，只有十五只。也不知道其他五只到底去哪里了。

“白源，是什么東西?！背淘洛\聽到聲音越來越近，心中多了幾分焦慮。越早知道，也就能夠知己知彼，這樣才能好下手。

白源用爪子輕輕抓了一下程月錦的衣袖，示意她放自己下來，程月錦的手一松，白源順勢跳到了地上。

“你放心，只不過是十五個傀儡，他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在了筑基期，你一定能應付的。這也是對你的考驗?！卑自凑f得輕輕松松，自個兒找了個角落里縮了起來，以防波及。

“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什么事，再說了，我就在這兒看著你?！彼幌脒^多插手程月錦的歷練，這樣對她會更好。

程月錦心中并沒有絲毫松懈，真的沒有問題嗎？傀儡這種東西她只在《五洲雜憶志》上看見過，介紹的還很模糊，程月錦還不明白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更何況十五個，它們不會一下子用攻上來吧。這么黑，她又能看見什么？

“踏、踏、踏?！?

這傀儡好像能看到她的位置似的，程月錦忍不住后退了幾步，又向左邊繞行。

可那個傀儡就好像追著她不放，直直的朝她走來。

擔心之余，程月錦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幸好只有一個，而不是群毆她。

她屏氣凝神，但是空間里的鐵銹味卻消散了很多，無跡可尋。

“踏、踏、踏?！蹦_步聲在空蕩的大廳里回響，朝著程月錦逼近。

顯然，她這么躲著也肯定不是個辦法，到底也看不到傀儡，敵在暗、我在明，她對敵人更是一無所知。對于，萬年前的東西，程月錦心里有莫名敬佩、尊敬的情緒在。

她閉上了雙眼，左右也看不見。

她以前，也被師父這樣訓練過，隔絕神識，缺失視覺。

耳邊有輕微的風聲，亦有空響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啪嗒——”

程月錦從乾坤袋里拿出淡濃劍，右手緊握。許是因為她閉上了眼睛的緣故，她聽得一清二楚，還有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有黑影，雙手持劍向她砸下，是實打實的殺意，沉寂了萬年重新熊熊燃起的戰意，沒有任何情感、冷冰冰而又無比凌厲的殺意。

她抬起右手，雙劍相擊，略微有些吃力，她用靈力在劍上形成一層薄薄的靈力層，震開了傀儡。

她運起深燕身法想迅速繞到傀儡的身后，行了兩三步。

一劍破空而來，有力，且奇快無比，擋住了程月錦的腳步。而那傀儡雙手空空再次迎了上來。

程月錦散開神識，但不知為何卻是無法鎖定那傀儡的位置。

“刺啦——”不管不顧，這傀儡迎面便是一拳，十分大力。程月錦閉著雙眼，堪堪躲開了這一拳。

她身體向后側去，現在她可以確定這傀儡就在她的左邊。想必是剛才的靈力作用甚微，根本就沒有震開它多遠。

淡濃劍長劍直接刺入，程月錦本以為會刺穿傀儡的身體，卻像行路之人遇到了高峰，明明馬上就接近目的地了，卻無法再進一步。

淡濃劍只不過是在那傀儡的=身體的表面留下了一道劃痕，除此之外，別無傷害。

她還未收回淡濃劍，肩旁就被傀儡打了一拳，力氣的沖擊之大，著實讓程月錦劃出了一段距離。

肩旁像是被鈍器狠狠錘擊了一樣，防御弟子服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不能和這個傀儡硬碰硬，不然，吃虧的還是她。

她沒有在意這肩膀上的傷，慢慢起身，剛想睜開眼睛，又想還是什么都看不見，又再次作罷。

氣沉丹田，她冷靜了些許。

看不見、打不爛，這還真是難辦。她想到了殺意，或許眼睛可以騙人，但身體最誠實的反應不會。面對危險，她會下意識的閃躲，可以借此來判斷傀儡的位置。

這傀儡的目標是她，它不知道累，會一個勁兒的攻擊她，她只要見招拆招就好。

但畢竟，這樣拖下去不是個辦法，還有那么多傀儡呢，難保它們不會一個接一個的攻過來。

世間萬物都在天道的規則之中，想必這傀儡也并不是例外。它一定存在破綻，只不過是程月錦不知道它的破綻是什么。

她剛才刺了這傀儡的肚子，沒有任何影響，想來也不是這里。

刀劍滑動空氣，凌厲的斬向程月錦。

來了，她顧不上種種思慮。運起深燕身法，在空中一個后空翻跳躍到了傀儡的身后，施展連綿訣第二式波延不絕，淡濃劍劍身閃起柔光波延，對著那傀儡的脖頸處便是一劍。

傀儡的動作沒有她快，也不知這一劍有沒有用。

程月錦本想趁它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撤離，她想把它身體的各個關鍵部位都試一遍。

卻沒想到剛才刺它脖頸的那一劍確確實實起到了作用。

那傀儡的動作更慢了，像是部分部件已經損壞了。

程月錦感應到這一點，右手揮起淡濃劍，灌注靈力，又是一劍砍去。

淡濃劍在那傀儡的身上擦出了火花，一瞬間驚亮了整個屋子。

“撲通——”傀儡的腦袋應聲而落。

這傀儡的脖子還真硬，幸好她這淡濃劍絕非凡品，她相信比之萬年前五洲有名的神兵都不差什么。

她拍了拍淡濃劍劍身，“真棒！”她們之間的默契很好，淡濃劍是她戰斗中最信賴的伙伴。

淡濃劍輕鳴一聲，好似是在認同程月錦的說法。

白源贊許的看著程月錦，反應的還挺快，一刻間便能夠找到弱點，感應殺意來判斷傀儡的位置。

她的劍訣運用的熟練無比，一招一式之中無不昭示出她基本功之扎實。白源看她體內靈氣凝實，已有突破之象。但眼下的確不是適合突破的時候。

程月錦沒有睜開眼，又有傀儡上前。

是鞭聲，莫非這些傀儡使用的武器也不盡相同？

黑暗中，鞭子直撲程月錦的面門。她飛速側身奔走。心里暗暗驚嘆，這傀儡竟是一個比一個猛。

程月錦用劍纏住鞭子，一記重疊虛幻，劍的無數道虛影向傀儡殺去。

順利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但如果不攻擊傀儡的弱點的話，恐怕像她這個樣子的攻擊作用不大。

必須速戰速決，片刻間，程月錦近身傀儡，淡濃劍灌注靈力，不待那傀儡反應，一劍斬下去，便已經是身首分離。

程月錦打的酣暢淋漓，不像和師姐對戰那樣，點到為止，無法盡情盡興；亦不同于和師兄小比那樣，更多的成分是師兄在教導她；更不是她往日里在原江森林里和那些低等妖獸的對戰，輕松又較為簡單。

和黑隱狼群的戰斗，程月錦則是把心都懸了起來，拼命爭奪那一線生機。

但和這些傀儡打斗又不一樣，白源就在一旁觀戰，她無需擔心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安全。她什么也看不見，卻對自己充滿了信心。

使著不同武器的傀儡給她帶了新鮮感，除了劍，她從來就沒有跟使用別的武器的修士打過架。它們也不會什么法術，身上沒有靈氣，簡直就是她練劍招的絕佳對手。

接下來的傀儡，程月錦都是先認真感受了它們的作戰方式之后，再從它們的弱點下手。這樣更有效。

她沒有用丹藥，也沒有用符箓、法寶之類。她也不管靈氣消耗完了，一招一式都沉浸在劍的世界里。

白源看的認真，她的一招一式雖然沒有靈力，但卻又更為深沉的力量蘊含其中，是規則之力。程月錦的確是個好苗子，她生來就應該練劍。她對劍、對天道，必定有自己獨特而又鮮明的認識。

最后一只傀儡也死了。

程月錦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長時間的輸出戰讓她脫力。身在秘境中，又不敢有絲毫疏忽。

她從乾坤袋里拿出一顆補靈丹服下，蘇正一出，果真必是精品。靈力上涌，在經脈各處游走，而后又歸于丹田之內。

“白源，我調息片刻?！焙唵蔚母嬷税自匆痪洌淘洛\就盤腿而坐，以靈氣化線，好好的梳理了一下她體內的靈氣。

程月錦又吞下一枚回春丹，片刻，肩旁上和其他地方被傀儡弄出的傷都已經好全了。

她舒了一口氣，稍微有些放松之時，卻沒想到左后方又有殺氣襲來。

程月錦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卻還是一片黑暗。她右手提起淡濃劍，迎了上去，只覺得淡濃劍上好像有千斤重一樣，抗不起來。

對方用的是什么？何故如此沉重？

火光重新亮起，亦照亮了此刻兵刃相見的兩人。

白源不知何時，站到了程月錦的腳下。程月錦看著眼前此人，略微黝黑的臉龐，棱角分明，烏黑深邃的眼眸里蘊含著銳利的冷意。

他一身青衣，不正是她宗吾的弟子服么；手持重劍，隱約有些熟悉。好像是……李可為。

閆朔、周禮二人跟在李可為的身后，帶看到程月錦后，連忙對李可為說道：“這是程月錦，那日你沒見她，此行正是我們四人一起執行任務。”

聞言，他不輕不重的看了一眼程月錦，將他的重劍收了回來。向她點頭示意，“李可為，多有得罪?！边€真是惜字如金。

程月錦也收回了淡濃劍，禮貌性的笑道：“程月錦，李師兄喚我月錦便好。方才和這傀儡一場大戰，倒是把李師兄當成了借此機會偷襲我的人，多有得罪?！?

周禮看到這一地的傀儡身首分離，不僅驚訝，“月錦，沒想到你好生厲害。這萬年前的傀儡術如今早已失傳，傳說黑金傀儡身體各處更是堅硬無比，難纏得很。沒想到你竟一人吊打十五個?！?

白源沒想到周禮的見識如此之廣，竟連萬年前的傀儡術都知道，還猜測這是黑金傀儡，也是不俗。

他看程月錦身上并沒有什么傷，心中對她得佩服更甚。一介女修如此生猛，實在是值得佩服。

李可為聞聲也看向程月錦，想必她一定是個好對手，方才就接住了他的重劍，不是泛泛之輩。

程月錦擺了擺手，“它們的修為都被壓制在筑基期，一個接一個的攻擊，我幸巧找到了它們的弱點。卻也沒什么可驕傲的。在你們來之前，我已經吃了回春丹，現下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差不多?！?

“不過你們，我之前才剛收的你們的傳訊符，不是說，你們還在這遺跡之外么？”

程月錦彎腰抱起了白源，可不能冷落這位大爺。

“此事說來也很匆忙，所以就沒來得及給你發傳訊符。周禮和蓬萊的一名陣法師聯合破解了陣法，宗吾、域閣、蓬萊的一些弟子擋住了遺跡的攻擊。還算順利，我們一行人就進來了。”

閆朔解釋道，“進入之后就被傳送到了通道里，緩緩行來，就走到了這里?？蔀檎f這里有殺氣，就打了前鋒，也才會有你們對劍的場景。幸好我和周禮阻止的及時?！?

程月錦還算明白，“原來是這樣?！?

“月錦，上好的煉器材料，黑金鐵、輕吟銅，你收起來吧?！卑自纯粗@地上的傀儡，戰績還不錯。

程月錦點點頭，“幾位師兄可需要這些傀儡的身體？左右十五個，我是用不了這么多。”

李可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需要；閆朔也擺了擺手，沒有想要的意思。

倒是周禮溫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我倒是想要一個研究、研究，我對這些比較好奇。月錦，我拿三個七品的陣盤，還有……八品的千里遁形符。你看可以嗎？”

看來周師兄不僅見識廣，還喜歡研究這些東西。

“周師兄，你給我兩個七品陣盤便是了，不打緊的?！?

周禮感激似的笑了笑，從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兩個七品的陣盤。他的這幾個七品的陣盤還是師父進階七品陣法師后給他的。

白源沒說什么，雖然這場交易做得很不值，但是畢竟是和程月錦一起行事的伙伴。人情往來，便是在修士身上都是少不了的。

程月錦收好周禮給她的兩個陣盤，還有剩下的十四個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