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秘境中。

第八日。

“白源，白源？”

好熟悉的聲音，這是……這是老大？

白源悠悠轉醒，“老大！”激動之中帶著不敢置信。

“是我?！背练€有力而又淡定的回應。

一片迷霧之中，一個白衣身影緩緩出現，一步一步走到了白源的面前。

一襲白衣如遺世而獨立，劍眉鳳目，鼻正唇薄，面如冠玉，氣度之非凡不似此世間。

他神色淡淡看不出有多高興，只是靜靜的看著白源，“白源，你來了?！?

白源既然來到了這里，那就說明它是按照他當時的囑咐，找一個對它好的主人，最好是宗吾的弟子。那么幻境之中困著的白衣女修，想必就是白源的主人了吧。

“老大，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它沒有接著說下去，也是不忍心說出來，他們都知道的事實。

“沒有，我的確死在了天劫之下。這也只是我為了五洲的未來，而留在這兒的一縷神識。我等了萬年，和你的再次相遇。”帶著淡淡的笑意，一切皆有定數，他就知道，趕得及在五洲的大難前遇到它。

“可，老大，這是為什么呢，你難道還有什么事兒要告訴我？”白源不解，見到老大的喜悅都被沖淡了，老大也不全是為了他啊。

白水笑了笑，看著白源?！澳悴恢约旱膩須v，自小就跟著我。你問我，你是什么靈獸。不止一次，每次我都回答說你只是我撿來的一個白毛團，我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是看你可憐才讓你跟著的。”他想起了當年白源的趣事。

“是這樣，對不對？”白源聽到他的話點點頭。

“今天，我便告訴你，你的來歷。”

“你是世間最后一只天因神獸，天因神獸是世間最后的神獸一脈。

天因神獸通體雪白，就連眼睛也如白水晶般剔透，看透世間萬般循環，以分裂肉身和元神來承擔天道的懲戒。

你就是我的分身，換句話來說，我是你的分身。

可不知道為什么，你并沒有我的血脈記憶。出了點兒差錯，但如今，你的天賦也早已覺醒，這些都不成問題?！?

白水一臉平靜仿佛經歷了多次這樣的事，分別、告知真相，他的父母就是這樣告訴他的。

白源沒有因為知道了自己的來歷而感到高興，不為自己的不凡，也不為老大的平靜。

它是天因獸，他感覺到，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好了的。

它身上一定背負著重大的責任和使命。

它看著老大，想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些什么話。那如白水晶般剔透的雪眸中情緒變換，最終化為寂靜的一灘死水。

不管怎樣，它也只能保持冷靜，只能接受他所說的一切。

“我選擇了許楷，也就是選擇了宗吾。在日后的禍事中，你亦有了立場，宗吾的立場，正道的立場，人族的立場。”

“守護宗吾，是你的使命。”

白水認真的看著白源，略帶一絲擔憂，他為今天的這一刻在腦海里想過了無數次的說法。他知道白源心里在想什么，抗拒有之，不解有之，驚奇亦有之。

白源沉默了片刻，它沒有問老大為什么做出這樣的選擇，為什么可以這么輕松的說出口，讓它去承擔來日后的守護。

老大啊，他做的已經很好了。

它以前不喜歡許楷，不明白老大那么驕傲的一個獸，怎么會選擇許楷。老大為許楷，為宗吾付出了多少，它很清楚。

萬年沉浮，它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小獸了。從什么時候起呢，它能看透因果，覺醒了天賦？

那像大山一樣沉甸甸的責任現在就交由到它的身上來了么。

有些抗拒，它是騙不了自己的；有些不解，為什么老大不一早告訴自己；有些驚奇，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么重要。

“白源，你應該這么做的?！彼穆曇魷睾停瑤е恍﹦駥У囊馕丁?

白源看著白水，依舊還是那么老大，對它那么溫和。他們一起游歷過五洲，一起躺在草地上看蔚藍蔚藍的天，一起經歷過無數困難，一起分享得到的珍寶……他們是家人，是朋友，心意相通，陪伴多年。

原來，它是老大的分身啊。有一點無力，有一點……不，或許只有丁點兒，難過。

它忘不了老大離開的時候，它是多么的不舍。騙不了自己的。

“都已經過去了，白源?！卑姿幌胱尠自磿肫鹨郧暗膫氖?，該過去的總要過去。

“白源，你長大了。你以后也會經歷這些，循環往復。

無數次自己和自己痛心疾首的離別，沒有百般不愿，沒有千般不舍。

只有接受這一切?！?

白水的聲音清朗入耳，參雜了對白源的期待與安慰。

“我知道了，老大，謝謝你?！边@世間總是天意弄人，但起碼，我們會為了一樣的東西而奮斗，而存在。

白水笑了，兩分寬心三分坦誠五分驕傲。

他把五洲的萬般因果都看在眼里，他安排好了這一切，包括他自己。

“你我現在是于幻境之中見面，那兩個人都被困在了我的環境里。

我在此布下幻陣，以九品二等的幻鏡法寶為陣心，可以挖掘出人心底最真實、最渴求的愿望，以此形成幻境，使入陣者深陷其中。

他們二人是最早進入這石室中的弟子，也不知誰能醒來的更早，是否能發現幻鏡？從而得到它？”

白水抬手，兩面水鏡頓時就出現在了白源的面前。

“月錦是這個？”白源不確定的指著最左邊的水鏡，里面正是阿若躺著同林木一起看云的畫面。這個，它怎么看著和程月錦相差了這么大，難道程月錦最真實的內心竟是這個樣子的？這兩個人，除了長的一模一樣，真是毫無相似之處。

“你說那個白衣女修？是她。”白水輕笑，也難得白源如此關心。他把最左邊的水鏡放大，讓白源看個清楚。

白源仔細的看著水鏡上阿若的一舉一動。

水鏡中。

“林木哥，你也躺下看看。你看，那個白云好像糖葫蘆啊，那個白云和白毛團白源好像啊?！卑⑷艉芘d奮。

林木也躺在了她的身邊，有些聽不懂她說的話?！鞍⑷?，白源是誰??？你新養的小貓嗎？你說的話，我怎么聽不懂呢?！?

阿若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什么？這是我說的嗎？白源是誰？我也不認識啊。”

“可是，你剛才就是這么說的呀。”林木也很奇怪，剛才明明是阿若說白云和白毛團白源好像啊。

阿若皺著眉，“是嗎？可能是我說錯了吧，你沒聽錯嗎？”

林木搖搖頭，很確定的表情?！爱斎粵]有。”

“好吧好吧，你就當我，說錯了吧。”阿若懶洋洋的擺了擺手，隨便。

白源看的有點兒氣憤。

“她居然說那個白云像我？而且我還是白毛團？”它明明是這么的沉穩大氣、高大威猛。

去不想白水說自己是他撿來的白毛團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異動。

緊接著，兩個水鏡的畫面變成了一樣的。

“阿若是不是？你怎么不站起來呢？躺著的話，陽光也很刺眼呢?！蹦獰胄π?，還是擋著兩人的視線。

林木率先站了起來，“你是誰啊？我和阿若可不認識你?！?

莫熾往后退了一步，看著林木，“我是莫熾，我想和你們兩個成為好朋友?！?

他的眼里滿是真誠，倒是阿若聽到他的話，一個骨碌就站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跟我們玩兒？”阿若很是興奮，她可以收小弟了，哈哈。想想都開心。

莫熾轉頭看向她，眼里帶著笑意，這么喜歡玩兒么？“當然。”

白源看得入神。

“白源，你看他們，你都看到了什么？”

聽到老大問自己，“看到什么？”它看得有點兒模糊，有好多線連著，怎么去看它還不甚清楚，運用自己的天賦。

“用心看白源，你可以的?！彼L輕云淡，他們與生俱來的技能，并不需要學習或者是繼承。

白源沉下心，雪眸之中只剩阿若和莫熾兩人的身影。

它看到了，很多黑線，很亂纏得很緊；還有紅線，連著兩人；金線也一樣不少，還很亮。

“有黑線，紅線，還有金線。他們身上的線連的很緊、很密，而且還很多?！?

“這世上，把人與人緊緊聯系在一起的有四種線。

黑線、紅線、金線、白線。

黑線，代表的是仇怨；紅線，代表的是姻緣；金線，代表的是，恩情；白線，代表的是親緣?！卑姿曇舫练€，一點點的給白源解釋。

“那他們這是，既有仇怨，又有恩情，而且還有姻緣？這關系可真是錯綜復雜。”

“白源，你看透他們的因，亦或是果了嗎？”

“沒有，只能看到這些，其他的，看不清楚，好像是被一團白霧給遮擋的嚴嚴實實的?！?

白源搖頭，莫非是它天賦差了些？不對，既然它是老大的分身，老大那么厲害，那它也應該差不到哪兒去呀。

“那是天道，有道是，天機不可泄露?！彼徊讲降慕忉尩?。

白源想起第一次見到程月錦的時候，她謹慎、尊重，也算得上是溫柔；她殺黑隱狼的時候，猶豫變為堅決，聰慧、頑強，最后取得了勝利；她進入藥園，并不貪圖，愛護靈植，也頗有幾分善心……

程月錦的資質也算不上出眾，并非什么天道寵兒、命定之人。她能和天機有什么關系？

白水搖了搖頭，“白源，她是定數，亦是變數。你選的對?！比蘸螅顷P鍵。等到了那一天，你便才能知曉。

“因著他們兩個身上的紅線，我這才在這幻境之中為他們送了一場姻緣?！?

話落，水鏡中的畫面再次一轉，是阿若挽著莫熾的手逛街的場面。

“他們……”白源有些不確定，“老大，這個莫熾，是不是就是那個黃衣男修？”

白源想起初見他時的怪異，明明是一個人，卻好像是兩個人一樣。

“是，你想的也沒錯。一個身體里有兩個元神，此人用秘法囚禁了原身的元神，手段毒辣，和萬年前的億絕老魔很是相似，他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魔修?！?

那，老大不是選擇了宗吾，是站在正道的立場上?！袄洗鬄楹尾唤g殺了他的元神？免不得日后作亂蒼生？”

“不，白源，這里有他的一份機緣，他亦是天機之人，更甚你口中的程月錦。更何況，我現在也沒有這個能力絞殺了他，不過是一縷神識，強撐著罷了?！?

“所以，白源。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很多時候，你要有長遠的目光。

你要相信天意，冥冥之中，自有生機?！?

白水頗有些語重心長。

白源還理解不了白水的深意，但它總會理解的。

“你知道為什么萬年了還是化不了形嗎？”白水沒給白源說話的機會。

“不僅僅是因為我的存在，你一直差了一個契機。眼下這契機就快到了，等你到了宗吾，再過上些日子就差不多了?！碧崞鹱谖?，白水的語氣中多了些眷戀。

“也算是替我，看看宗吾的諸峰、護山陣法、長水河，還有長水河中的小紅魚?？啥及埠茫孔谖岬茏拥臍庀螅遣皇前簱P向上？宗吾……”

白水停了，也罷，反正他也不會知道的。

他話鋒一轉，“白源，等到了宗吾，你可以和程月錦解除平等契約，你會的，怎么解除。平等契約是有壓制的。你還會見到許楷，介時，你一定要把他的意思傳達給宗吾的現任掌教。”

“許楷知道，他也布置了幾處。幾十年之后，五洲定有大亂。這萬年間靈氣衰微，大部分的原因在于五洲動亂頻繁。還有一小部分原因，觸動了天道?！?

“不過，現在說些還為時尚早，不到時候。你也不必憂心，應是這樣的。”

白水又搖了搖頭，話已至此，點到即可。白源都明白的。

“我會的，老大。”和程月錦解除平等契約，雖然它只不過和程月錦相處了沒幾天，但是它……如果說實話，對程月錦的好感也不少，多少還是有欣賞程月錦的成分。

宗吾啊，它也挺期待的。

那個讓白水牽腸掛肚，魂牽夢繞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樣子的。那個培養了程月錦此等女子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你看，此人……”白水指著水鏡里的莫熾說道。

莫熾眼中滿是清明，只有對阿若寵溺，并無愛意。他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眸中亮色升起又被暗沉代替。

一雙如暗夜星辰明亮的眸子，別有意味。

“他只怕是早就清醒了，分辨出這是幻境。倒是也將我騙了過去，許是沒有留意的緣故。只是，既然不急于脫身，還樂于做戲。這事有意思。”

白水有些吃驚，此人聰慧，絕非常人；更別提隱匿手段，竟不急于探究，也不想尋什么機緣，這毅力和忍耐力，非同小可。

白源也是吃驚，程月錦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兒呢。此人卻早已清醒了？雖說是魔修，倒也真是令人佩服。

“他日后，定會有所成就。不失為，五洲的風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