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林逋

“北洲有一君子，冰清玉潔，高情遠致，汝名——容清淺?！?

“吾名，容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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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洲結界處。

容清淺按人頭數繳夠了靈石，結界才打開。

眾人又坐在飛舟上行駛了半個時辰左右，才到了南都。

南都是不允許高空飛行的。

這幾個洲的都城都是不允許的，也實屬正常。

五洲幅員遼闊，他們經過了中洲上空的暴風流，催動飛舟也有好幾個時辰了。

莊真人雖說是出竅期的真人，眼下還是略微有些疲憊。

午時已過。

方益城是南都最偏僻的一個小城，而且晨光秘境還在靠近東洲的天水山脈旁。

路程不趕，時間也不急，想來明早應該是能順利抵達晨光秘境入口處的。

不如，就在這南都找個客棧休息片刻。

容清淺同兩位真人略微一合計，便做出了決定。

都是人之常情。

“諸位弟子，此地距離方益城還有好些距離，莊真人連續幾個時辰催動飛舟，早已有些疲憊。咱們在這南都尋家客棧，暫且休息幾盞茶的時間?！?

容清淺稍微拔高了聲音，言語之中并無不妥。

眾弟子并無異議。

或許是因著今日晨光秘境開啟的緣故。

南都很是熱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這一路走來，也見了不少高階修士。

這條大街上也有不少修士在擺攤，許是要趁機賺些靈石，或者交換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程月錦覺得有些好笑，什么時候修士也學起了那些中洲的凡人吆喝叫賣。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四品陣法師的一等防御陣盤，只要五顆中品靈石。都來看看啊，來看看？”一棕衣修士正說得起勁。

或許是看到他們來了，吸引一下潛在顧客。

程月錦、蘇素素他們都不甚在意這些東西，倒是杜江。

蘇素素瞧著他倒是對那棕衣修士攤子上的東西很感興趣。

再走幾步，前面就是凌聲客棧了。

杜江興趣勃勃，“容師兄，兩位真人，我去那個攤子上看看。你們先去客棧休息片刻，不用管我?！?

話落，就擺了擺手，好似沒有將幾人放在心上，朝著那攤子走去。

容清淺也是無奈的笑笑，他對杜江還是真沒有什么辦法。

蘇素素撇了他一眼，對著容清淺和兩位真人說道：“方真人，莊真人，容師兄。杜江雖然性子跳脫，可還是知道輕重的，我們就在前面的客棧休息幾刻，左右他也知道。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這個杜江，對著兩位真人，沒有自稱小爺就已經算是知道輕重了。

說實話，蘇素素和杜江真是互相看不慣對方。

兩位真人沒說話，蘇素素這樣說，他們也確實不好拒絕。

“也罷，那就隨他吧。”容清淺對著蘇素素點點頭。

容清淺領著一干弟子走在南都大街上，停在了凌聲客棧的門口。

宗吾身為三大門派之首，每年都有不少外出游歷弟子，他們的首選客棧就是凌聲客棧。

凌聲客棧遍布五洲，做的很大。

它幕后的主人很是神秘，沒有人知道它的主人是誰，而且它背后連著的勢力也錯綜復雜。

風江城和原和城內也有幾家凌聲客棧，和他們宗吾管理層也多有接觸。

平日里，凌聲客棧行事也總會賣他們三大派一些面子。

“前幾日，那魔君從宗吾逃脫，幾個金丹修士團團圍住他，他一掌便了結了一個金丹修士的性命。那等場面，可真是兇殘至極。不僅如此，就連那元嬰修士也在他手下過了沒幾招，都受傷了。話說那夜，北洲鼎鼎有名的北洲君子，一語道破那魔君的身份?？赡Ь侄窝葰埲?，據說北洲君子容清淺都受了輕傷。即使是在那團團重圍之下，魔君還是逃出升天，足以可見他本事之大啊。還有宗吾祖師爺留下的開山陣法……”

容清淺抬腳，跨進了凌聲客棧。

就在他剛踏進凌聲客棧的那一瞬間，聲音戛然而止。

以他金丹修為，耳力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

他沒放在心上。

眾弟子跟著他也接連走了進來。

大廳中特地立了一個高臺，高臺上正是凌聲客棧特地請來的說書先生，也講一些八卦趣聞一類。

“老先生，怎么不講了？這不才講道精彩之處嗎？”

“就是啊，老先生。我們想知道，下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又不少低階修士圍著高臺而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說書先生怎么停了。

“幾位，是要休息片刻還是……住店？雅間還是大廳？”

一個長相機靈的店小二迎了上來，帶著禮節性的尊敬。

這是宗吾的弟子，看他們風塵仆仆，再想到這幾日晨光秘境開啟。

想必這一干弟子，就是略微休息片刻。

不過昨日，倒是有莊衡的弟子住了一日。

容清淺聲音溫柔，不曾因此有任何變化。

“大廳就好，我們休息片刻?！?

“你們幾個人坐一桌，上些靈茶、靈果。”

店小二彎腰把人迎到了靠窗的位置上，吆喝著：“廚房準備些靈茶、靈果。”

那邊的低階修士看向一干宗吾弟子，也是有些尷尬。

宗吾弟子倒是不曾在意，畢竟不過就是酒足飯飽后的談資。

宗吾教導弟子，一言一行都要有宗吾的風姿。

不隨便惹事，不仗勢凌人。

程月錦和蘇素素也就笑笑這些練氣期的弟子，兩人也沒有其他想法。

而且，容清淺和兩位真人坐鎮，容不得宗吾弟子造次。

原來老先生沒接著講下去是因為宗吾弟子啊，確實，他們也得罪不起宗吾弟子。

說書先生輕咳了幾聲，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接著說道：“話說，這十六年前，中洲改朝換代，林家旁支替代嫡系主支。”

他又喝了口水。

像是得了教訓，這些低階修士倒也不催著他講了。

二十五個人坐了六桌。

幾個店小二都把容清淺點的靈茶、靈果端了上來。

“林家嫡系主支勾結魔修，插手中洲凡人界莫國之事，助力莫國打破三足鼎立之勢，稱王稱霸。林家妄圖一躍為五大世家之首。中洲凡人界那可叫一個生靈涂炭，血流成河啊。林家嫡系主支和莫國皇室以一己之私，破環天地平衡，萬物輪回。此舉也影響到了靈氣濃郁，萬年間，靈氣衰微，不見飛升之人。經此舉過后，更甚。”

說書先生頓了頓，似乎是說得有些口渴了，又喝了幾口水。

程月錦和蘇素素聽的津津有味。

程月錦自小沒有外出游歷過，自然也沒有聽到過這些八卦見聞。如今，聽這說書先生說起這些來，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至于蘇素素，她去中州，除了買些什么衣服胭脂，還喜歡聽這些說書先生嘮嗑，喜歡看凡人界那些什么書生佳人的話本。

程月錦還想起，蘇素素曾經還給過她幾本呢。她還是理解不了蘇素素的審美，那些書生從來風流，那些佳人從來苦等，沒有真正意義上幸福美滿的結局。

閆朔和周禮兩人都不曾把這些放在心上，他們身為執法堂弟子還是知道一些的。

并不像那位說書先生說得一樣，但他們也不好砸人招牌。

“值得萬幸的是，林家旁支大義滅親，五大世家的張家發現了林家嫡系和莫國皇室的陰謀，向林家旁支伸出援手。連通宗吾一起誅殺魔道絕情真人和林家嫡支，蓬萊、域閣也不甘示弱。那一戰當真慘烈。中洲在正道三大派的扶持下，最終由奏國建立了月朝。林家余孽也都清理干凈，就是讓那絕情魔頭給僥幸逃過一劫，十幾年了無蹤跡，也不知是生，是死……”

“噠、噠、噠。”

林沫從二樓領著幾個弟子下樓。

樓下的眾人還是意猶未盡的狀態，本以為說書先生頓頓會接著說下去。

可惜，久久都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說書先生心里也是納悶，他說書也有十好幾年了，今兒個是怎么回事兒。

真是，這故事還有沒有辦法接著講下去？

宗吾他得罪不起，林家也是。今天真是不湊巧。

蘇素素抬頭看向林沫。

林沫神色淡淡的，眉眼間有些冷傲，一身黃衣。

似乎是不經意的看了程月錦一眼，并無任何一樣。

倒是那說書先生還怕她找自己的麻煩，那幾個練氣期的弟子也是看著她。

林沫的手上帶著一個綠色的藤曼。

她半個藏在袖子里，蘇素素看的不是很清楚。

她一身黃衣，可是氣質卻截然相反，她給蘇素素一種怪異的感覺。

就好像，很熟悉很熟悉。

蘇素素轉眼看向程月錦，看她低頭吃了顆靈果。

終于知道那種怪異的熟悉感像誰了，這個林沫像程月錦。

容清淺不動聲色，輕輕的抿了口靈茶。

“掌柜，退房?！?

林沫拿著幾個房間號，站在柜臺前面。

那是宗吾的弟子，她知道，那個姑娘，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連小木對她都有……她覺得很奇怪，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所以剛才才多看了那人一眼。

她知道宗吾雙姝，那一身紅衣的是落予仙子，那在的身邊的莫非就是……落虛仙子？

宗吾是正道三大派之首，此番得到的名額果真不少。

她們莊衡，也不過就十個罷了。

果然是……這也沒什么好說的，實力就是這樣，技不如人不能責怪別人。

南字邊跟在林沫身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坐在那兒吃靈果的程月錦。

她可真是惹人注意，怎么這個林沫和程月錦也有些什么故事不成。

有幾個女修倒是一直在偷看容清淺，面露嬌羞。

北洲君子，氣宇軒昂，神采英拔，無數女修愛慕。

“師姐？”感覺到蘇素素一直看著自己，她開口問道。

蘇素素對著她笑了笑，傳音道：“你看那個黃衣女修，她是莊衡的大師姐、林家的大小姐，林沫?！?

在場的容清淺和方飾、莊嚴兩位真人都聽到了蘇素素的傳音，這低等級的傳音瞞不住高階修士，也就是不被同階修士發現罷了。

程月錦向柜臺望去，一個身量較高的黃衣女修，后面還跟著幾個弟子。

她身后的男修看了自己幾眼。

程月錦有些納悶，蘇素素讓自己看這些干什么？

她對莊衡的印象也就只有這個經常被師父念叨的事情——殺師叛教。

至于林家，她就更不知情。她知道的，也還就是這個說書先生說的這些什么故事。

“師姐，怎么了？”程月錦給蘇素素傳音道。

“你覺不覺得，她和你有點兒像？”

容清淺聽到這話，端起茶杯的手頓了頓。

“哪有啊，師姐，你想什么呢？”

兩人說話間林沫一干人已經從凌聲客棧出去了。

蘇素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許是我感覺錯了，我還以為，你得認識她，或者你們有什么關系呢?！?

蘇素素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說得也是，小錦在宗吾一心修煉，又怎么會認識林沫，自然也不知道其他什么事兒。

跟她像？林家的大小姐，怎么會跟她像？她一個宗吾的弟子，好生奇怪。

閆朔看兩人神神秘秘，猜到兩人是在傳音。

壓低了聲音問道：“無事？”

程月錦就坐在他身邊，搖了搖頭，“無事。”

蘇素素也岔開了話題，“怎么杜江還不回來，不過就是個陣盤，他也能看這么長時間。”

說起這個，周禮笑了笑，問道：“他可是需要陣盤，在下也是一名四品陣法師。如有需要，問我要也可。”

周禮一向溫和，想不到竟然還是一名陣法師。

“你是四品陣法師？”蘇素素有些詫異。

“家師正是陣峰的周真人。”周禮回道。

程月錦點點頭，“周師兄年少有為。”

“這可不敢當。”周禮很是謙虛。

蘇素素嘆了一口氣，“我想去找找杜江那個死小子，看他是不是又跑到別的攤子上去了。真是煩人，他出了什么事兒，都得是師父跟我給他擦屁股。小錦，跟我出去找找他吧?！?

閆朔聽到她這個形象的比喻，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看著蘇素素那一臉不耐煩，后又連忙解釋道：“沒沒沒，是杜江太可愛了。”

其實是，蘇素素太好笑了。但他可不能這樣說。

蘇素素沒跟他說話，簡單的白了他一眼。

“好，師姐。我們走吧。周師兄，閆師兄，我們去去便回?！?

程月錦起身，跟蘇素素一起和容清淺又打了聲招呼，兩人朝著來時見到的攤子行去。

南都大街上。

安冬沒出來幾次，難得這次蓬萊弟子去晨光秘境，他央求了姑姑帶著他。

趙一景陪著他一起逛這南都大街。

“公子，這南都大街當真熱鬧非凡?！壁w一景也面帶欣喜，側著頭對著安冬說道。

“是啊，修士和凡人也差不到哪兒去?！?

安冬微笑，小步小步的走著。感覺，連這里的空氣都很有意思呢。

他們和程月錦兩人擦身而過。

蓬萊的弟子都是一身白衣，無論男女，帶著面紗，很是神秘。

程月錦也注意到了他們兩人，是蓬萊的弟子。

趙一景轉頭看了程月錦一眼，眉眼間只覺得熟悉無比。

他的手有點兒顫抖，心砰砰的在跳。

握著劍的手扎緊，指甲刺進了肉里，沒有什么感覺。

是她嗎？是她嗎？是她嗎？

如果抓不住，就又會錯失，一輩子，再也再也，見不到了。

他的手出汗了。

程月錦快要走遠了。

趙一景停下了腳步，突然間轉身，聲音也帶著顫抖?！傲秩?？”

也有不敢置信，也有滿懷期待，也有朝思暮想的欣喜。

程月錦的背影漸漸遠去。

“師姐，你剛聽到有人喊我嗎？什么來著？”

“沒有啊。你幻聽了吧，我們得趕緊找到杜江這小子，要是因為他耽誤了路程，那就慘了。”

趙一景激動的心又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然。

不是她啊，也是，怎么可能呢。說不定，她早就死了呢。

笑魘如花的小姑娘，早就消失在了他的人生里。

“一景，怎么了？”

安冬轉過身來，有些疑惑。

“沒事，公子。遇到一個像她的人。”趙一景語氣平淡，好像什么也沒發生。

安冬笑了笑，“沒事的，你總會找到她的。也許，只是像罷了。”

趙一景握緊了劍，安冬注意到他的指節有些發白。

程月錦還是覺得好像聽到了有人在喊。什么……若？

程月錦一直記得，她夢里的小姑娘阿若，是那么的幸福。

她轉過身，依舊是人來人往，沒有人像她這樣停留在原地。

或許是聽錯了吧。

蘇素素也隨她轉過身，“你看，哪有什么人啊?！?

后面，有人使勁拍了她們兩個的肩膀。

“嘿，你們來干嘛？來找小爺我？”

是杜江。那欠揍的聲音。

蘇素素轉身，順手就給了杜江一拳?！澳愕故亲栽冢覀冋夷隳?。真是，還敢拍我們兩個的肩膀，嚇唬我們。怎么？皮癢了？”

說著，蘇素素又揮了揮她的拳頭。

杜江瞬間示弱，“別啊，沒事兒，我不過就是買了個防御陣盤?？粗麛傋由系臇|西挺有意思的，我不就是多看了一會兒么。好了，好了，小爺我承認自己的錯誤?？梢粤税桑靠熳呖熳?！”

杜江認錯認的毫無誠意，還用手推著程月錦、蘇素素兩人向前走。

“杜江？不用你推，我和師姐自己會走?！?

程月錦瞪了杜江一眼，“給我閃開?！?

杜江嬉皮笑臉，也把程月錦的話聽進去了，不再推著兩人。

得了，這兩人都是他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