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如貴客,一到便繁華。
來掃千山雪,歸留萬國花。
陽春三月,是燕園最美麗的季節。和煦的春風,吹綠了柳樹,吹紅了桃花,吹來了燕子,吹醒了青蛙。校園里,處處都蕩漾著春天的氣息,處處都在講述春天的故事。
朱由檢沐浴著清晨的陽光,獨自漫步在幽深的林蔭小道,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只覺得心曠神怡,熬夜趕稿帶來的疲倦全都一掃而光。
朱由檢下了不少苦功夫,寫禿了五支毛筆,終于完成了所有的書稿和插畫,并如約交給了田培初。
過了好半晌,田培初終于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朱由檢:“德約,你辛苦了!老吳真的很嚴格。”
田培初誤以為,朱由檢始終堅持用毛筆寫字,是吳次仁的安排。倘若不下一番苦功,又怎能練出一手好字。吳次仁的教育是成功的。
怎么突然提起師父了?朱由檢聽得一頭霧水,只能尷尬地笑笑。
田培初突然轉換話題,向朱由檢伸出了橄欖枝:“有沒有興趣讀我的研究生?其實京城大學挺好的。”
朱由檢有些心動,但是想到研究生入學考試就不自信了。不說別的,單一門外語,就讓他很頭疼。
“田先生,我的英語水平實在太差了。恐怕我考不上您的研究生。”
田培初明顯愣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朱由檢拒絕的理由竟然是這個。京師電影學院的畢業生,連英語都說不好?偏科有點嚴重啊!
朱由檢還不知道,母校已經背了一口大黑鍋。他這個冒牌貨,無意中坑死了一位未來學弟,導致該學弟沒有如愿以償地入讀京大的博士。間接挽救了兩個學校的聲譽。
田培初只好安慰朱由檢:“雖然你我之間沒有師徒的緣分,但是你依然可以跟著我做歷史研究工作。”
“田先生,謝謝!”朱由檢點了點頭,很無奈的接受了這個現實。自己實力不行,根本怨不得旁人。
“學一門外語,對你有好處。將來出國的時候,會方便很多。”田培初將李惠宜喊進辦公室,“你們兩個都是年輕人,有共同語言,可以多交流。學外語可以向李惠宜請教。”
幾個月不見,李惠宜的臉上凸顯著嬰兒肥,臉型更加飽滿圓潤。看來這個假期,她吃得很不錯嘛!
“你那是什么眼神?”李惠宜從辦公室出來以后,立刻開始發難。
朱由檢很認真地向李惠宜行了再拜之禮,以示感謝:“李先生,請多多指教。外語的事情就拜托了。”
李惠宜的注意力,成功被朱由檢帶偏了。她瞪大了眼睛:“干嘛這么嚴肅呀。你這是要拜我為師嗎?”
“學無前后,達者為師。你在外語上的造詣,遠高于我。當我的老師綽綽有余。”朱由檢拍起彩虹屁。
李惠宜狡黠一笑:“那好,從明天開始,每天早上七點之前到未名湖畔學英語。我可是很嚴格的哦。”
“沒問題,保證準時到達。”朱由檢拍了拍胸脯。冬天早已經過去了,早晨起床算不上什么大麻煩。
抓緊有限時間,努力學好本領,才是最要緊的事。那天以后,早晨的未名湖畔多了兩個讀書人。
……
“田先生,您找我?”朱由檢進屋的時候,手里還拿著一本新概念英語。這幾天,他一有空就背書。
朱由檢的努力,田培初一直看在眼里。他的語氣變得很溫和:“德約,過來坐。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京城大學出版社的白主編。”
“白主編,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朱由檢。著名書法家吳次仁的關門弟子。”田培初抬高朱由檢的身價。
隨后,這兩個人禮貌地握手。
白主編帶著嚴肅的表情看著田培初:“田老,請允許我最后再跟您確認一次。這本《明朝末年的錦衣衛》,您確定要和朱由檢合著嗎?”
“為什么不呢?”田培初非常清楚白主編的言外之意,“朱由檢是我的最佳助手。關于他在這本書中的貢獻,我會在前言中具體交代的。”
田培初能感覺到,朱由檢對于明末錦衣衛的理解,遠勝于他。每當遇到學術上的難題,朱由檢的獨到見解,總能讓田培初豁然開朗。
“好吧,如果您堅持的話。出版的事情就這么定了。”白主編對朱由檢的成見已經根深蒂固了,但田培初話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說什么。
大局已定,田培初懶得在這個問題上解釋太多。于是,田培初將整理過的手稿,都交給了白主編。
“田老,您就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盡量加快整個工作流程的速度,爭取早日把樣書送到您的手里。”白主編對田培初的態度,好到離譜。
“那就辛苦你們了。”聽到白主編的表態,田培初感覺非常舒服。
“不辛苦,不辛苦。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白主編表示不敢當。
朱由檢冷眼旁觀,不置一詞。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位熱心腸的白主編絕對有問題。
本該告辭的白主編,終于說出了真實目的:“田老,我們出版社接到了上面的任務。一年之內,必須推出十本高水平的歷史科普讀物。”
白主編不動聲色地給田培初戴高帽:“田老,您是中國史學界的泰斗。區區歷史科普讀物,不過是小菜一碟。您就給我們露一手吧。”
“打住!”田培初趕緊把高帽摘下來,“研究歷史的水平和纂寫歷史科普讀物的能力,完全是兩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我并不擅長這個。”
自家人知自家事。田培初早年嘗試過推出歷史科普讀物,可惜書里學者氣息太濃,讀者并不買賬。
“您可要幫幫我們啊。”白主編一邊苦苦哀求,一邊繼續給田培初戴高帽,“普通的歷史科普讀物,早就泛濫成災了,不值一提。高水平的作品,還得靠您老親自出馬。”
田培初索性把事情挑明了:“我寫的書太枯燥,讀者們不喜歡看。”
“這……”田培初的話有些太過直白,白主編感覺措手不及。不受歡迎的書,能不能算高水平作品呢?
田培初繼續補充說明:“趣味性和學術性相結合,達到和諧統一的效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白主編愣了一會,終于下定決心:“我相信您的實力,也相信讀者的眼光。只要是金子總會發光的。”
“你真想讓我試試?”田培初以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白主編。明知不可,而為之?這又是何苦呢?
“我相信您。”白主編點點頭。他早就想好了,以田培初的名氣,只要稍加運作,總會有人買賬的。即使最后失敗了,也能有個交代。
“那我就……”田培初正要答應,突然看到了身旁的朱由檢,趕緊改口,“我準備和朱由檢一起完成。”
“一言為定。”白主編趕緊把寫書的事情敲定,生怕田培初反悔。
白主編以為田培初是在為朱由檢抬轎子,自然沒有意見。犧牲最大的是田培初,他可不想當惡人。
“行,那你等我的稿子吧。”不就是出書?田培初沒有什么壓力。
事情已定,白主編趕緊溜之大吉:“田老,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兒您聯系,我保證隨叫隨到。”
“田先生,您怎么把我也拉進去了?我不會寫科普讀物。”白主編已經走遠,朱由檢這才提出了疑問。
“因為我也不會啊。咱們爺倆都不會,正好負負得正。”田培初給朱由檢打氣,“寫書其實很簡單的。”
“哦,那好吧。我試一試。”朱由檢信以為真。田先生是德高望重的長者,他說的話肯定很有道理。
田培初思考了不到一分鐘:“這本書的主題,暫定為洪武皇帝朱元璋吧。具體的內容,咱們再商量。”
“好的,沒問題。”朱由檢點點頭,他特別擅長各種彩虹屁,一定可以把洪武皇帝朱元璋吹上天的。
“你先去忙吧。還有……”田培初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學習外語,一定要注意勞逸結合啊。”
“好的,我知道了。”朱由檢一頭霧水,只得機械地點了點頭。
“你們倆也不能整天學外語吧。是不是得抽出點時間,研究一下歷史?”田培初有種搬石砸腳的感覺。
“啊?”朱由檢感覺尷尬極了。一旦投入到學習中去,就會樂在其中,很容易就會忽視其它的事情。
“其實,我覺得研究歷史也挺有意思的。”田培初再次強調了一遍。
朱由檢保證道:“以后我一定會多注意,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了。”
……
李惠宜的思維比較活躍,很可能會產生一些獨到的觀點。正因為如此,朱由檢將歷史科普讀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惠宜。
“什么?”李惠宜感覺自己被遺棄了,這么大的事情沒有她的份。
“群策群力。”朱由檢尷尬地笑了笑,“這本書,我們可以合著。”
“不是合著的事!”李惠宜有些無語,“以后不要把我當外人啦!”
“這不是找你商量嘛。”朱由檢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終于意識到,問題有些不對勁了。究竟誰才是田先生的學生?正主反而被忽視了。
“五頓大餐。”李惠宜伸出了五根手指。唯有美食可以慰籍心靈。
“成交!”朱由檢哪敢討價還價。
“走吧!我現在就要兌現。”李惠宜拉著朱由檢的手一直往外走。
……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這樣不好吧?為尊者諱。”
……
“那肯定得吹上天啊……”
“其實,這里可以加大力度。”
……
“不如,在這里加上……”
“嗯,還可以順便加一句……”
……
“肉肉真好吃!”
“嗯,真香!”
……
一場矛盾沖突,消彌于無形。
一本歷史科普讀物即將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