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這些銀子……”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該收這些銀子？”
“我……”明鈺頓了頓，其實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想說什么，只是心里有什么堵住了，不吐不快。
“這十兩銀子是陳樹生全部的財產，但對咱們來說卻是九牛一毛，收不收的確沒什么差別。”
云音話鋒陡然一轉，“不過，這銀子是咱們憑本事賺來的，也是他心甘情愿給的，我便收得。”
“況且你師傅我，生性涼薄，他日后如何，同我何干？”
“師傅，你騙人。”
云音瞥他一眼，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是個什么情緒，“我怎么就騙人了？”
“師傅說自己生性薄涼，可這十兩銀子報酬的任務，大多數師兄都不愿意接，又怎么能請得到師傅？只不過師傅想要幫幫他們而已，師傅的心明明就軟得很。”
云音輕笑了一聲，“人小鬼大，倒學會揣度你師傅了。”
明鈺嘟囔，“反正師傅就是心軟的很，不然也不會把我從路邊撿回去。”
兩個人說著走著，青箬也時不時地插上一嘴。
浮光掠影，白云如駒過隙，歲月正是安然無憂。
再往前，有一處不夜城，白日里熱鬧非凡，吃食器具一應俱全，夜里有燈會、雜耍和煙花，過往之人基本都會選擇在這里呆一晚。
云音決定帶著明鈺和青箬在這里停兩天，反正師兄只說讓帶著他們見見世面，又沒規定具體內容，那不就是任由她發揮的意思？
好吧，主要是小青箬磨了她一整天，小姑娘什么的，她最遭不住了。
三人御劍到不夜城附近，換了套行裝才進的城。
不夜城是近十年才新建的，沒有那些所謂歷史的滄桑感，城墻上的磚方方正正、棱角分明。
一進城，就有一群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孩兒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爭著要給他們帶路，甚至還有直接上手想把他們拉走的。
這種帶路當然不會是無償的，但人生地不熟的，有個知道情況的人帶路，確實比自己沒頭蒼蠅似的瞎撞要好。
云音被他們吵得腦仁兒疼，隨口道，“就你吧。”
那是一個看起來干凈許多的小姑娘，快及腰的頭發編了兩個整整齊齊的麻花辮，辮尾用紅繩兒扎了兩個蝴蝶結。
云音對她挺有好感的。
主要是她看起來就靦靦腆腆，在那群小孩兒擠過來的時候，她只沉默著遠遠地站在一邊，跟那些皮孩子一點兒也不一樣。
小姑娘眼睛也挺大，水汪汪的，認真瞅著你的時候心都化了。
云音撇過頭咳了一聲，“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我叫沉櫻，姐姐想先去哪兒？小櫻帶姐姐過去。”
一說話，云音就發現這個叫沉櫻的小姑娘其實一點兒也不怯場，說話動作都帶著一股子沉穩。
不過……沉櫻這個名字，她是不是在哪兒聽過？
云音狀似不經意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可怎么看，這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姐姐。”
云音正想著，突然被打斷了思緒。
該是她想多了，她所知道的人里邊兒，也沒有喜歡沒事兒喜歡扮小孩兒玩兒的。
“帶我們先找個客棧，要人少些的。”
“姐姐，這邊。”
沉櫻走在前面，她人小，走得卻不慢，能跟云音他們保持一樣的速度。
穿過人潮，又拐了幾個彎兒，人漸漸少了，再往前走，一家客棧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忘憂客棧？”
沉櫻解釋道，“這家客棧是我們城主開的，只是要的價錢太高，平時都沒什么客人，很是清靜。”
似乎想到自己沒征詢客人的意見就私自把人帶過來了，她又有些忐忑，“姐姐…若是不行，我還可以……”
“不用，這家就很好。”
云音解下荷包，從里面掏了兩小塊碎銀子遞過去。
“這兒可還有什么好玩兒的地方？”
沉櫻把銀子接過去，塞進袖兜里，面上依舊是超脫年紀的穩重。
“姐姐來是趕上好時候了，后日晚上就是一年一度的采歌會，到時候文人賦雅，曲水流觴，飛花令，皮影戲，很是熱鬧呢。”
“若是兩位姐姐想去挑些首飾衣裙，便去城東的羽衣閣，那里的不拘是首飾還是釵裙，金的銀的玉的，都是最新的樣式，質量也好，姐姐們定是會喜歡的。”
“辛苦你了，你回去吧。”
云音擺擺手，那些文人墨客寫酸詩什么的，她可不喜歡。
進了客棧，里面確實寂靜得很，客棧裝飾大氣簡潔，大廳墻壁的正中央雕著一只猛虎，那猛虎個頭很大，雕工極佳，似乎下一刻那猛虎就能從里面跳下來，云音心里那股怪異的感覺又浮上來了。
“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很快有跑堂的過來，云音還沉浸在壁畫里。
明鈺迎上去，“住店，開三上間房。”
“得嘞！三位這邊請！”
跑堂的去領了鑰匙，然后領著三人上了二樓。
上樓時隔壁門還開著，里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出來。
“……師兄，咱們今晚真的要去城東探探嗎？”
“自然。”
“可城東…詭異……”
“怕什么，咱們修行之人不就是拯救蒼生、為民除害嗎？咱們必須要有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覺悟，為了百姓犧牲，那是要受萬民敬仰的！”
“可是……我不想萬民敬仰啊…”
“沒出息！”
“……”
云音他們走過去，再后來的話也聽不清了。
跑堂的把他們領到房門前給他們開了鎖，然后就自顧自下樓忙去了。
趕了這許久的路，云音是想歇著的，青箬和明鈺倒是精力十足，還吵吵著要出去轉轉。
云音深知，好奇心這種東西，越是壓制，它反彈得就越是厲害，就算是她這會兒不讓他們倆出去，他們偷偷地也要往外跑，尤其青箬那丫頭，性子比男孩子還要野，有她在一邊兒攛托著，倆人不跑才是奇怪了。
“真的就那么想出去？”
青箬和明鈺瞬間頭搗蒜似的，云音勾了勾唇角，“那我就偏不許你們出去。”
云音轉身往屋里走，身后明鈺和青箬表情哀怨。
原本還以為師傅/師叔問他們就是想要允許的意思，但他師傅不愧是他師傅，就還偏偏不答應。
兩個人齊齊長嘆一聲，視線相撞，一個大膽想法的種子在他們腦海里生根發芽。
“你們倆最好老實點兒，可別讓我逮住你們散步散到了什么別的地方。”
噗——
小幼苗被掐斷了剛冒出的尖兒。
他們都看見彼此眼里的不甘心。
只要……
只要他們早去早回，不被發現就是沒有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