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屬于清晨的靄靄微光灑滿街道，帶了三分寒冽氣息薄風拂面，偏頭投諸以視線，翹著腿坐在電線桿頂上，揚起帶著少年青春活力，又透了不耐分明的聲線。

“選好了就不能改了。”

豎瞳瞇起撥弄著手上珠串，深青玉石交擊脆響飛速流瀉，作勢揚起了米白色的信封隔空欲遞，勸誡慫恿戲謔難辨的腔調。

“徹底踏進來，就不是三言兩語便脫得了身的，做這種決定的啊，到最后后悔到哭出來的存在，我見過的可從來不少。”

仰頭看著電線桿上已經改變姿勢貓樣蹲坐的少年，林怡然抬手擋住了略微刺眼的朝陽光線，混雜在光影內的睫毛格外纖細筆直，輕輕笑著歪頭，若有若無的追憶自陰影掠過瞳仁的瞬間閃過。

再看時，深棕色的眸子如浸透了槐花蜜的冰塊，乍一眼的甜蜜澈靜后的粘稠晦暗分明又瀲滟，薄薄的唇角翹起，少女的身姿挺拔纖細自帶說不出的灑然。

“多謝勸告，無論日后的是否會后悔到哭出來”

拉長了的哭字，至此微微頓了頓的林怡然眉眼彎彎毫無陰霾模樣，莫名坦蕩。

“我現下所想要選擇的事情，僅涉自身無礙旁人，往后是真的不堪到后悔哭泣也好，自得歡喜滿足也罷，碌碌無為頗得其樂統統不過咎由自取，現下全無悔意，往后不過是盡力無愧于心，與此時決策何干。”

“記住現在的話，若是改了初心…嗤”

“你若是改了初心如何的是你自己，無聊的存在那么多，多一個少一個，又和吾有甚么關系。”

從饒有興致到無所謂模樣不過是一瞬，圓溜溜的眼睛眼角翹起，平白增添天真狡黠，褪下手腕的玉串浮著淡淡霾影光輝遮蔽，連同信件一起高高拋起。

向后仰著身姿張開雙臂跳躍，任由自己十字狀墜落的少年，側過來的面頰一半浸在光里白皙到透明，一半則在一片暗影中沉潛。

“期待著你的命運”

少年不乏嘲諷意味的笑著，飛揚的黑色短發白色襯衫，被風吹的模糊的鮮活意氣。

背后綻放的光門，虛虛的光圈，不等回復便穿越了光圈一點點在視線中消泯的存在，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許是隔了重重空間阻礙，不真切的飄渺輕盈。

“珠子暫且送你，既然想看最后的風景，就自己一步步走過去。”

踮起足尖傾身揚手，信件同珠串便穩穩停歇在了指尖，拈著若覆蓋了一層霧霾，不復少年手上玉光瑩潤的珠串，毫不猶豫撕開信封取出內里金紅交織的邀請函。

垂睫扇形的影子將瞳孔中的微光隱藏，捏了邀請函的指，帶了淡淡粉意的薔薇花瓣嬌嫩馥郁水分飽滿，靜靜的落在織入了金線璀璨華美的朱紅緞錦上，輕盈而妥當。

“當真是….方方面面都像夢一樣啊。”

向后揚起的肩頭在某個瞬間同少年的動作重合，林怡然卻只是暢快的，均勻的，吐出了一口長氣，信手將信封揉成團，向著垃圾桶飛射的紙團。

在悶響后墜地，沾染了桶蓋上的污澤，迅疾的滾了兩周。

……

……

“嘖…”

扶額時可以看得到的青玉珠串，安安分分的窩在少女的左手手腕上，不規則的球體，玉珠上的瑕疵和不明顯的光澤在白皙肌膚纖細骨骼的映照下，也平白多了諸多風韻。

似是江南的初霽，深青的不規則色彩暈染出奇異景色，相交著的水天，有淺淡的模糊青云掠過。

垂手捏起了紙團擲入其該去的歸宿，林怡然興致頗佳的攏了雙手淺淺一拱。

“塵歸塵土歸土，該往的莫停留，送你入土全了你的宿命，焚燒廠的路上，可莫要像別的垃圾哭訴我待你過分吶。”

.......

偏薄的唇抿起時相較于厚唇的豐滿嫵媚總顯得過于單薄，也過于銳利了一些。

不是晶瑩飽滿的，碰一碰都可以流出鮮紅汁液屬于石榴子的雍華，更像是枝頭若即若離懸掛著的半枯桃瓣，淡淡的粉色下一秒就將要皺起凋零，現在卻仍舊帶著些微活力垂掛，隨時都會顛覆，分明固執黏著，混淆成說不出的韻味，涼而莫名溫柔。

即便是這種溫柔，永遠會在少女睜開眼睛后被忽視甚至不復留存。

指節輕輕扣著請帖，饒有興味的觀賞著眼前的光門，窗里窗外本是暮沉的夜色，無星無月的夜晚唯有霓虹閃耀，卻在深夜與凌晨的交界點，在徹底展開的請帖前一點點從不知名處凝聚了光亮，匯聚而成了眼前的存在。

絲綢滑動的聲音伴隨著少女指節的扣動作響，純粹而不刺眼的輝光凝聚成為華美門框模樣貼心的佇立在少女向前一個傾斜就可以栽入的地方，門里的世界是紛雜而看不清晰的，靜寂然而絢爛。

仰著面對著上方某個方位古怪笑了一下的林怡然。

“在真正踏入之前，果然連一丁點切實的引導，都不會有吶。”

指腹貼在了冰涼的玉珠上，摩挲著尚且未展現一丁點作用，卻直覺不是那么簡單的饋贈，空蕩蕩的客廳透著由大理石構建的冷素。

敝棄了那點猶疑，假如這些確實存在過的林怡然，笑著用同清晨那個少年一般無二的姿態對著光門倒了下去。

噙在舌尖轉了轉的語音捂了這么久還是帶著薄薄的涼意，含著笑也增添不了幾分暖人的溫度。

“無論回得來與否，再見了吶，這里。”

再見了，閉上眸子的林怡然帶了點冰冷的輕快想著，過去的十九年，今年送給自己的禮物，離開這個世界。

不挑食的光門顯然并不介意少女用什么姿勢進入，在最后一點鞋尖也被吞噬的瞬間光明一點點的消泯，坍縮，只剩下了屬于攝像頭的一點紅光慢悠悠的閃爍著，將眼前一幕儲存，且傳往了某個地方。

虛浮的溫暖包裹了不斷下墜的身軀，在林怡然張開眼睛之前，溫和克制，不帶任何多余情緒的聲音響起。

“系統12937，為您服務”

睫毛顫動著的少女，緩緩的，揚起了一個志得意滿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