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莫夫賽結束后的第二天，噠！噠！噠！空天軍醫院心理醫生安德的辦公室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原來是陸少尉，怎么大賽剛結束就有空到我這兒來呀？”安德醫生打開門，見對方是陸小明，立刻面帶微笑，禮貌性地問候了兩句。

“我感覺你在騙我！”陸小明沒有理會站在門前微笑著向他伸出右手的安德醫生，而是閃身快步走進辦公室后，說了這樣一句略帶敵意的話。

對此安德醫生并沒有惱怒，而是緩步走到旁邊的金屬桌前，叫了杯茶遞到陸小明身前，同時左手輕輕落在陸小明肩膀上，示意他坐下。

“陸少尉何出此言？”安德醫生再次坐回自己位子，輕輕倚靠在椅背上，左手輕托下巴說道。

“為什么來到莫斯科之前的近期記憶，我全都想不起來了？”坐在柔軟的座椅上，喝了幾口溫茶的陸小明也稍稍平靜了幾分。

“這我不是已經在你醒來的時候告訴你了嗎，你在來莫斯科的途中遭遇了空難，頭部受到強烈的震蕩創傷，從而造成了輕微的逆行性遺忘。”安德醫生攤開雙手，一臉坦然地說道。

“不，這說不通，最近幾天我在網上查到全世界的航空業都即將成為歷史，現在只有極少數幾個聯邦一線城市之間，還勉強維持著一天幾趟的航班運營。而我的母校美利堅太空軍官學院地處紐約，但是紐約到莫斯科并沒有直達的航線！”

說話間，陸小明已經將茶杯放在了安德醫生的辦公桌上，一字一頓語氣逐漸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安德醫生抬起右手，輕輕撓了撓眉角后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或許你當時是順路去華盛頓處理了些事情？”

“還有，我腦海中那些久遠的記憶仿佛一塊塊碎片，又好像一座座彼此隔絕分明的孤島，任我怎么努力都無法將它們串聯起來。更重要的是，正常人類對父母都有深深的眷戀之情，可我，對自己的父母只有腦海中的兩個影響，卻是激不起任何情感。”

陸小明并沒有因為安德醫生的解釋而稍加停頓思索，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或許他根本就不在乎安德醫生回答什么，因為他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答案。

“呃，這可能也是因為之前的腦部外創吧，呃……嗯……那個逆行性……”安德醫生雙手在空中不停做著手勢，口中卻是支支吾吾地解釋著，原本倚靠在椅背上的身體也早已挺得筆直。

言語上短暫的掙扎之后，安德醫生身體陡然一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隨即站起身走到陸小明面前。唰！一道刀刃劃空的聲音過后，安德醫生手中暗藏的刀片上多了一絲血跡，而陸小明的手臂上則平添了一道淺淺的傷口。

“你要的答案都在這里。”安德醫生熟練的從刀片上提取了血液樣本，制成樣本涂片后放入到了辦公室內側工作臺的透射電鏡之下。

透過電子顯微鏡，陸小明清晰地看到了那彌漫在血液涂片之中的一個個餅狀細胞，根據透射電鏡的放大倍數，大概算出這些細胞大多直徑不足10納米，這要比正常人類細胞小上一千倍。更神奇的是，在裸露到空氣中之后，這些細胞迅速開始從內部分泌出大量黑色絲狀毛發，從而逐漸使血液變得粘稠最終凝固。

“這些是？”

“這些都是人造血小板細胞，相比于人類通過基因改造獲得的外創速愈能力，這些細胞能夠更加迅速地幫助機體組織愈合，是新型α機器人體內重要的功能細胞。”安德醫生平淡地回答著，像是在闡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我……我……我竟然是機器人？我難道不是人類？我真的沒有靈魂？”短暫的失語之后，陸小明連著拋出了三個問題，迫不及待地想要尋找答案，同時他的雙手也在不停地揪著頭發，整個人儼然即將進入癲狂的狀態。

“沒錯，你確實是α機器人，準確的說是最新的α-E9機器人。至于所謂靈魂，不過一團凌亂的電流罷了，人類的腦波訊息早已被腦科學家破解，所以才能與HUAWEI galaxy-5000這樣的機器實現思維融合。但是你，或者說你所代表的后續α型號機器人，你們的腦中是一團量子、一團光量子，因此沒有人能知道你們腦中的想法，哪怕是上帝。”

聽著安德醫生的解釋，陸小明仍然難以克制內心的震駭，他無法接受自己的一切都是事先人為設定好的。

這就好像突然有一天自己有幸得以通過上帝視角去觀看自己一生的可能性，結果卻發現無數條多姿多彩的生命線最終都難逃某些悲劇的關卡，也儼然發現自己竟是上帝手中的npc。

看著面前雙眼空洞、僵在原地的陸小明，安德醫生伸出左手輕輕揉著他的后頸，試著用長輩安慰孩子的語氣說道：“人類常自詡為上帝之子、大地靈根，但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很清楚人與人之間的先天設定差距有多大。有的人天生便沖動易怒，這讓他們生來便容易滑向犯罪的軌道；而有的人天生氣質專注、反應敏捷，這讓他們先天就擁有成為精英的潛質。然而所有這些終究不是蓋棺定論，人類歷史上由于后天遭遇而完全走向命運反面的例子也數不勝數。其實作為一個人類，我真的挺羨慕你的，因為你們在被制造出來的時候，只會被給予潛能，被給予正向的氣質。而這些最終會塑造出你們不同的人格，帶領你們走出自己的生命軌跡。”

贊許的話語總是更容易讓人接受的，盡管陸小明對于自己的真正身份仍舊有些茫然，但至少沒有了方才的抗拒。

當然，安德醫生今天選擇告訴陸小明真相，誰也不清楚這會對陸小明今后的人生、對太空軍甚至對聯邦未來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以往對于新出產的包括α在內的所有型號機器人，聯邦在告知其身份之后，都會將他們放逐到地球社會考察相當長一段時期，確定對人類社會沒有威脅后才會正是征召進聯邦軍隊。

但對于陸小明這首個α-E9機器人，聯邦卻是決定直接將其投入軍隊。當然對于這個實驗體，聯邦還是留有戒備之心的，比如就在剛剛，安德醫生借著輕撫陸小明后頸的機會，已經悄悄將一枚黑色芯片融進了對方脖頸之中。

……

……

“木馬已成功植入。”陸小明走后，安德醫生迅速關上辦公室的門，打開辦公桌上的全息通訊器對著其上的透明光影說道。

那光影隨即轉過了身，正是太空中心任務調度總部主任——伊萬安東諾夫中校，他微笑著說道：“很好，他反應如何？”

“情緒比較激動，很驚駭，出現了輕微的自我同一性混亂，很難推測其未來的變化。主任，這種級別的機器人，在這樣敏感的階段放進太空軍，一旦其未來變化不期，危害可是難以估量啊。”安德醫生眉頭緊皺，滿臉憂慮地說道。

“不用擔心，實驗體的任務就是示錯，如果他不幸站到了人類對立面，那么這木馬也就可以開始履行它的職責了。”中校臉上表情很是淡然，仿佛他們此刻談論的對象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對人類構成威脅。

不知道聯邦艦隊現在到達什么位置了，只希望不要太快才好，畢竟主角還沒有就位呢，安東諾夫中校輕聲地自言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