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初露頭角
- 鎖煙濃
- 里音
- 4422字
- 2022-09-05 17:38:56
每年的夏末秋初,都是商會選舉新一屆行會首領的日子。具體時間不等,有時是八月初,有時是八月末,反正總是在陰歷的八月十五中秋節前選舉完畢。為的是此時秋高氣爽天氣晴暖,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候。一過八月十五就會天氣驟變氣溫驟降風雪突降。再者,也是最主要的,一待秋收之后,鄉民們手里有了錢,他們這些做買賣的也就都跟著忙碌起來,就無暇顧及別的了。
行會首領選舉那日,皇妃又鬧著要跟著應皇子去,說要去幫忙。紫玉苦勸無用,只好派人去請來應皇子。應皇子一聽,脫口就說胡鬧。商會重地,哪是女子去的。可應皇妃說自己可以假扮成跟小麻花一樣的小廝,說著當時就剝下小麻花的外套,帽子,穿戴起來。小麻花難為情的直說自己的衣服臟。皇妃卻毫不理會。穿上后還前后轉著,讓應皇子看她像不像。
“胡鬧!”應皇子還是這一句。便是換了小麻花的衣服,可那一張臉還是唇紅齒白,粉面含春。哪里像個小廝?“商會選舉,來的都是三教九流,你一個堂堂皇妃,豈可和這等人為伍?再者,你這個樣子,明眼人一看就是女子,若讓他們知道這是皇妃,這傳揚出去,你皇妃的臉面何在?我日后又如何見人?”
“這還不容易!”皇妃一笑,回身走到梳妝臺前。對著鏡子一番抹抹畫畫,再轉過身來,已經是一個面帶菜色,身形萎頓,只有一雙眼睛透著機靈淘氣的半大小子了。
“皇妃你這是抹的什么呀?怎么看著像是變了個人?”靈兒好奇的問。手上不由的想上去摸皇妃的臉。皇妃臉上脖子上不知涂抹了些什么,原本白嫩的膚色,現在成了黃褐色。
“哎,別動!”皇妃忙躲開她道,看著眾人都是一臉驚愕,不由得意的一笑。對應皇子說道,“這下可以了吧?”又對小麻花道,“你這身衣服有些太隨意了。以后我會專門給你們定制出門的衣服,只要你們跟著皇子出門,就必須得換上。這樣才能顯出皇子的氣派。”
“哦。”小麻花迷迷瞪瞪的答應著。要走,又停下來看著應皇子。應皇子見好說不管用,便搬出老夫人來詐唬道:“你這般不聽話,若是讓老夫人知道了,必定又會叫你過去訓話。”
“老夫人說了,日后不管皇妃說什么,做什么,都要由著她。”紫玉小聲道,看著應皇子的臉色忙又說道,“可老夫人說的只是在府里的時候。”
“既是如此,那老夫人若是問起來,你讓她們如何回話?”
“就說我跟皇子出去了呀。”皇妃輕描淡寫的說道。
“老夫人也知道今日皇子選舉。”紫玉道。
“那就說……”皇妃歪著頭,一時想不起來再找個什么借口。因她有這毛病,老夫人才睜一眼閉一眼的,就是知道應皇子帶她出去,也不理會。可那也只限于逛個街,看個景。若是讓她老人家知道,她竟敢跟著皇子去商會,去男人們做正事的地方,那還不得跳起來啊!想了想,才說道,“腦袋,你這就去西府,去跟老夫人說,說我身子不適,今日就不過去請安了。”
皇妃說著,蹦蹦跳跳的就往外走。
“那老夫人要是過來看皇妃呢?”皇妃追著問。
“才不會呢!老夫人怕我的獅吼功。”皇妃說著已經跑遠了。
應皇子是見識過皇妃的執著的,看看時候也不早了,只得就帶著她去了。皇妃一路再三保證,她一定不亂說亂動,只乖乖的躲在應皇子身后。應皇子看她說的認真,便信了她。皇妃卻又挑剔起應皇子來,說他的黑底金繡的裾袍活像是暴發戶。暴發戶應皇子倒是聽得懂。只是他們現在所說的暴發戶,僅只是一個名詞而已,就像是商會,行會首領,或者,義王。只是一個特定的名詞,用來說明其特性。暴發戶就是指那些驟然發家的人,盡管這樣發家的人財富大多來路不正,可暴發戶這個詞本身卻沒有絲毫惡意。不像現代人,對這個詞充滿了求而不得的鄙視。所以,應皇子一副無所謂的神態,一張手說道:“這有什么不好?”
“哎呀不好!就是不好!”皇妃皺著眉道,“回去換一身好不好?你這么一穿,把你的顏值品味整體都拉低了!”
“什么言?”應皇子聽不懂。
“哎呀!回去換一身嘛!”皇妃推著應皇子往回走。
“我覺得挺好看的。”小麻花小聲說道。這身衣服就是他給應皇子選的。應皇子的飲食起居一向都是他在打理。在小麻花眼里,這件裾袍金光耀眼的,多符合應皇子的身份啊。
“好看什么啊?你想讓皇子被人當成紈绔子弟嗎!”皇妃毫不客氣的回道。
應皇子一聽紈绔子弟這個詞,卻是一笑,抬腳就上了轎子。“哎,你等等我啊。”皇妃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他們到的時候,商會里已經坐滿了人。所謂的商會,其實就是會長黃有志的鋪子后面的一間倉庫。這塊地連帶著前面的鋪子本都是義王的產業,黃有志只租用著前面的商鋪。黃有志做了幾年,自己攢了些錢,便跟義王提出想買下鋪子。義王先不肯,后來商戶們組織商會,黃有志因口才出眾,腦子靈光,善能拉攏人心,便順利當選了商會會長。次年再跟義王提及要買鋪子,義王便同意了。只是要價頗高,以表示他并不是因為黃有志當選了會長,才把商鋪賣給他的。只是后來卻暗中把后面這塊地半賣半送的給了黃有志,讓黃有志燒酒作坊有了如今前店后廠的規模。
黃會長正跟幾位行首在前面說著什么,一看見應皇子進來,忙迎了上來,笑容滿面的拱手道:“皇子可來了。我等正還說著皇子呢。快快請入座。”
黃會長說著就把應皇子往第一排中間的首位讓。應皇子因帶著皇妃,怕坐在前面引人注目,便不肯,只往后面撿了個位子坐下來。臨坐下時,他警告的看了皇妃一眼,皇妃對他比了個手勢,讓他放心。應皇子雖然看不懂那手勢,可從皇妃那嚴肅正經的臉上看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一掀袍子,坐了下來。黃會長等幾個人又跟了過來,李廣霖在后面用目光示意讓應皇子放心。應皇子自己其實也知道今日競選已經十拿九穩,可還是承情的對李廣霖點點頭。
黃會長看看周圍,忽然問道:“怎地趙行首這個時辰了還不來?”
眾人也隨著他四下打量著,果然不見趙承志。
“定是忘了日子了。”黃會長說著,就要打發人前去趙承志家里去叫人。這時一個穿著粗布長衫的人過來,附在黃會長耳邊輕聲說道:“趙行首怕不是死了吧?”
“啊?!”黃會長大驚,瞪著那人道,“我們前幾日還在一起吃的飯,趙行首看著好端端的,并沒有一絲病容,怎地就會死了呢?”
“我也是猜測。”那人道,“我前幾日去找趙行首,見他家大門緊閉,敲門也無人應答,以為家里沒人,便正要走。可巧,轉身遇見個熟人。寒暄起來問我到此何干。我便說來找趙行首,那人悄悄跟我說,說趙行首只怕是死了。只是他家秘不發喪,只在夜半時分,聽聞院里傳出來哭聲。我說那會不會是趙行首的老母過世了?他說不是,說還能聽到趙母的聲音。我不信,便又折回身,來到趙府門前側耳細聽,果然聽見隱隱的哭聲,只是聲音極低,像是壓抑著,不敢哭出聲來。我再敲門,那哭聲又沒了。那趙府門上也不見掛著喪幡麻紙。是以,我也甚是疑惑。”
“竟有此事?”黃會長驚疑的回身看著幾位行首,幾位行首也是面面相覷。正在此時,前面有個伙計模樣的人急的直向黃會長招手,黃會長強笑著對應皇子說了聲:“哦,皇子稍坐,黃某去去就來。”
說罷也不理眾人,自顧而去。
余下眾人也要走開,只是王平博拉著應皇子的手不放,抖抖索索的說些感念義王,激勵應皇子的話。不多時,就見黃會長急匆匆的回來,黃會長的臉色跟先前大相徑庭,臉上非但不見一絲笑容,反而陰沉的像是烏云罩頂。他進來看也不看應皇子這邊一眼,便在前面坐下了。幾個行首見此,忙都過去了。應皇子見他們一過去跟黃會長幾個腦袋就湊在了一塊兒,嘀嘀咕咕的說著什么,說話間,王平博回頭看了應皇子一眼,有人忙拉了他一下。應皇子感覺他們像是在刻意躲避著他,只是不明白為了什么。
“那個趙什么,跟你是什么關系?”皇妃在身后小聲問道。
“他是……”
應皇子說著正要回頭,后背被皇妃忤了一下,“別回頭,看著前面。”
“哦,”應皇子便看著前面還在竊竊私語的幾個人,側過頭小聲說道,“那人也是一個行會首領。跟我并無關系。”
“不可能。”皇妃也緊盯著那幾個人,說道,“他們說的事情肯定跟你有關。”
這一點,應皇子也覺出來了。可是趙承志的死跟他會有什么關系呢?
“而且,這個黃會長出去以后,肯定有人跟他說過什么,讓他十分害怕。”皇妃又道,“這幾個人,你們之間肯定有某種關系。”
“跟我?”應皇子問,“我現下尚未加入商會,跟幾位行首只是相識而已,并未打過什么交道。更別說一起共事了。府里做法事的時候,幾位行首倒是都去了。哦對了,再就是前幾日,義父專程宴請過幾位行首。義父養病期間,幾位行首都有登門探望,故義父讓我代他宴請,以表謝意。僅此而已。”
“那位趙什么行首也在?”皇妃問。
“在的。”應皇子點頭。
“這就對了。”
皇妃其實自己也不知道對了什么了。只是覺得這個時間點是對的,應皇子是幾天前宴請的趙行首們,而趙行首也是幾天前死的。都是幾天前。趙行首肯定是在應皇子宴請完之后才突然死的,這就說明,趙行首若是意外橫死,那必定是和應皇子的宴請有關。就是自殺也跟這個脫不了關系。
“還有那個穿褐色衣袍的?”
皇妃的一雙眼睛,死死盯在黃會長臉上,看見他向門口的立著的一個男人打了個眼風,便問應皇子。
“有。這是商會理事李廣霖。”
應皇子簡要的答道。
“還有那邊那個老頭?”皇妃又問。
在皇妃的指點下,應皇子看見黃會長招呼的人果然都是那天一起吃飯的那幾個。這么說,趙承志之死真跟那日的飯局有關?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走廊上那個匆匆離去的背影。
“你宴請他們是幾天前的事情?”皇妃又問。
“約摸有七八天吧?”應皇子道。
皇妃點點頭。那趙行首的死亡時間應該就在這七八天之內。她前面那幾個人對應皇子說道:“一,趙行首之死肯定跟你有關。二他們現在說的事情肯定也跟你有關。你想不想去試探一下?”
“如何試探?”應皇子卻是想去看看他們說什么。
“不用如何。”皇妃道,“你只管走過去,參與到他們中間,到時候一看就明白了。”皇妃道,“你過去要站在過道上。”
應皇子還想問為什么,皇妃一拍他的肩膀說:“你只管去。”
應皇子聽出了皇妃的意思:你只管去,有我在。他站起來就向黃會長他們走去。他依皇妃所說的站在了王平博身旁的過道上,黃會長他們才看見他,忙都站了起來。應皇子這才明白皇妃讓他站在過道上的用意,他站在過道上,背對著皇妃,而黃會長他們圍過來就是面對著皇妃,過道上無遮無擋,這樣皇妃就可以看清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其實不用皇妃看,他也看出來了,黃會長先是一驚,后來雖然滿臉堆笑,可那笑卻是生擠出來的,就像人們常說的,比哭還難看。其余幾個行首,包括王平博在內,卻是連擠都擠不出來,苦著一張臉,腳下不自覺的挪動著,好像隨時準備著撒腿就跑。
“啊,讓皇子久等了。”黃會長畢竟久經世故,稍顯慌亂之后,馬上恢復了鎮定,笑著說道,“皇子請入座,選舉這便開始。”
黃會長說著,對在座的眾人拱拱手:“鋪子里出了點小事,讓大家久等。抱歉抱歉。”
“不用讓人去瞧瞧趙行首嗎?”應皇子故意問道。
一聽這話,黃會長等幾個下意識的互看了一眼。還是黃會長說道:“這個,稍后再說,稍后再說。”
“我既入商會,便是今日不能當選行首,那也是商會中人。何況幾日前還跟趙行首一起用飯。音容笑貌今猶在耳。若是黃會長等幾位前去趙府探望,一定要知會晚輩。”應皇子又道。
“這個,就不勞皇子費心了。”黃會長說這話時,語氣明顯有些生硬,垂著眼角,也不看應皇子,只一伸手道,“皇子請歸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