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要過去。皇妃忙把他拉住了，說道：“這是你看見了，平時看不見的時候怎么辦？你總不能天天跟著給他們拉架吧？還不是得靠他們自己解決？”

“他們怎么解決？他們?nèi)齻€能打得過那一群孩子嗎？！”大麻花道。

“打不過你再出手也不遲啊。”皇妃讓大麻花稍安勿躁。

這些孩子就是仗著人多。此時看見丸子他們突然厲害起來，手里還拿著他們做夢都想擁有的寶劍，又是驚疑，又是羨慕。再看看他們手里，連根草棍兒都沒有，便都無心戀戰(zhàn)，哄叫了一聲都散了。

“媽媽，我們把他們打跑了！”丸子領(lǐng)著浩子和黃芽回來，興沖沖的，像打了勝仗的大將軍，過來跟皇妃報(bào)喜。看見大麻花又對大麻花說道：“叔叔，我們以后再也不怕他們了！”

“不怕了。”黃芽興奮的滿臉通紅，跟著說道。

只有浩子落在后面，面有慚色。

皇妃假裝沒有看見，對他們說道：“人多力量大吧？只要你們?nèi)齻€齊心，他們看見你們也害怕。”

“他們怕我們的寶劍！”丸子道。

“嗯。”皇妃道，“他們以前是以多欺少，其實(shí)根本沒有你們想象中那么厲害。”

說著，又對浩子說道：“你不怕他們以后不跟你玩了？”

“他們不跟我們玩，我們就自己玩！”丸子說道。

“丸子說得對。這叫無欲則剛。”皇妃道，“他們?nèi)耸嵌啵衫锩婵隙ㄒ灿懈銈円玫摹？匆娔銈兺娴暮茫黄圬?fù)人，他們就會回來找你們的。可你們要去找他們，他們就會覺得你們還是離不開他們，他們就還會欺負(fù)你們。”

“皇妃還給他們講上兵法了。”大麻花笑道，“他們?nèi)缃衲苈牭枚畣幔俊?

“再高明的老師，也不如現(xiàn)身說法。”皇妃道，“這樣他們才會印象深刻。”

丸子心情大好，踏著馬步在前面跑了，浩子和黃芽也追了上去。皇妃看他們走遠(yuǎn)了，才問大麻花：“皇子還沒有回來？”

“沒有。”大麻花搖頭道。“不過皇妃放心，皇子跟著好些人，撒子和云山都在，不會有事的。”

“張明兒那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妃嘆道。

“我聽人說，皇子讓張明兒給買羊羔的時候，張明兒自己也買了一群羊，養(yǎng)在張進(jìn)橋。”大麻花道。

“可他養(yǎng)羊就是為了讓人白吃嗎？”皇妃打死也不相信。

“張明兒比鬼還精，怎么會給人白吃。”大麻花道，“他每天殺羊，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會是什么呢？”皇妃問。

“我覺著他肯定是故伎重施，又干上老本行了。”大麻花說道。“他在這里的時候，就每天引逗著人們?nèi)ベ€。他這一走，跟他混在一起的那些人也都跟著去了。還不時的回來招人。光是這幾天，就又去了好些人。這十冬臘月的，除了耍，還能做什么？”

皇妃覺得大麻花說的有道理。在這荒山野嶺，賭就是男人們最大的娛樂了。她問：“走的都是男人？”

一聽這話，大麻花不作聲了。皇妃問：“怎么啦？”

“這些事情皇妃還是不知道的好。”大麻花道。“反正跟著張明兒那個狗東西，就沒什么好事情。”

“誒？”皇妃看大麻花，“跟我還有什么不好說的？別打啞謎讓我心急。”

“也不是不跟皇妃說，只是張明兒這個狗東西太不是人了，什么事都做的出來。引逗的灘里好些小媳婦大閨女也都跟著去了張進(jìn)橋了。”大麻花道。

“她們?nèi)チ四茏鍪裁矗俊被叔粫r沒反應(yīng)過來。

“去了那種地方能做什么？！”大麻花道。

“啊？”皇妃這下明白了，“不是吧？他，在，這里，怎么會有人……”

“狗到了什么地方也改不了吃屎。”大麻花道。“看著吧，明年這灘里都是要飯的，到了張明兒手上，不把他們搜剝光了，怎么會放他們出來。”

“這可怎么辦？”皇妃道。

“怎么辦？不讓他們回來！”大麻花道，“凡是去了張進(jìn)橋的，再回來一律不讓進(jìn)來。省的讓他們敗壞風(fēng)氣。”

“這倒是個辦法。”皇妃道。

兩個人邊走邊說，不覺走了回來。大麻花回去了，皇妃進(jìn)了屋。韶華看見皇妃回來說道：“皇妃一下午去哪里了，喜珍來找皇妃，等了半天也沒等上。”

“喜珍找我？什么事啊？”皇妃換了鞋問。

“喜珍說，想跟人去張進(jìn)橋，來跟皇妃說一聲。”韶華道。

“去張進(jìn)橋？”皇妃驚道。張進(jìn)橋如今在她心目中那真比龍?zhí)痘⒀ㄟ€要可怕，可她還是問道，“是去找王媽？還是也去撿羊下水？”

“不是。”韶華道，“她說是想去張進(jìn)橋干活。說她一個小姐妹從張進(jìn)橋回來，身上穿著緞子面夾襖，可好看了。她也想跟著去掙一件。”

“不能讓她去！”皇妃失聲叫了起來。

老夫人正靠著爐子邊上打盹，被她這一嗓子嚇得一激靈，嗔道：“做什么怪這是！高一聲低一句的。”

皇妃便把大麻花說的給她們說了一遍。老夫人一聽，直念阿彌陀佛。說世風(fēng)日下，世風(fēng)日下。

“可千萬不能讓喜珍去。”皇妃道，“怎么也得等王媽回來再說。”

“要是這樣的話，王媽怎么可能讓她去。”韶華道。“這個張明兒！真是無惡不作。日后這里成了什么了？這不是連咱們這里的名聲也讓他敗壞了？”

“我只是奇怪，光是灘里的這些人，能有多少銀子？值得他這樣大做文章？每天殺一個羊，他從這些人身上能掙的回來嗎？”皇妃道。

應(yīng)皇子深夜才回來。

一家人都沒睡，擠在外屋炕上等著他。

皇妃這時才體會到男人在一個家里的作用。她記得以前看過一篇文章里說，男人就像冰箱里的燈，有的時候不覺得什么，沒有了才知道他的重要。——還真是這樣。

應(yīng)皇子在家的時候，也是睡覺的時候才過來，晚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們幾個在。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知道他在，就是看不見，她們出來進(jìn)去也一點(diǎn)都不害怕。可此時，別說出去了，就是擠在炕上，也感覺外面風(fēng)聲鶴唳，都是動靜。大麻花一早就過來，說他帶著人守在外面，讓皇妃和老夫人放心。可她們這顆心直到聽見應(yīng)皇子的說話聲，才算放了下來。

應(yīng)皇子進(jìn)來帶進(jìn)一股冷氣。可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先在爐邊烤火，而是直走到炕邊，叫丸子。丸子早就爬在老夫人懷里睡著了，應(yīng)皇子叫了幾聲，才迷迷糊糊醒來，睡得正香被叫醒，他眼睛也不睜，哼哼唧唧發(fā)著脾氣。應(yīng)皇子拉開抱著的大氅衣襟，從他懷里跳出一個東西來。眾人看見了都驚呼起來，丸子這才睜開眼睛，看見竟是一只灰白色的小狗。走路還不穩(wěn)，軟軟肥肥的。一落在炕上，就使勁搖著尾巴。丸子的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小兔兔！”

“這是小狗。”皇妃道，說完才想起來，丸子長這么大還沒見過小狗呢，當(dāng)然不認(rèn)得了。便又給他說了一遍，“這叫小狗。叫起來汪汪汪的。”

皇妃剛說完，小奶狗就跟著“汪汪！”的叫了起來。奶聲奶氣的，把人的心都萌化了。丸子也跟著叫：“汪汪汪！”小奶狗回應(yīng)他：“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嗨呀，這個小家伙還挺兇的嘛。”皇妃道。又問應(yīng)皇子，“你從哪里抓來的？”

“東面入口處的老六。”應(yīng)皇子道，“這是剛下的狗崽兒，還沒滿月呢。”

“啊？這能養(yǎng)得活嗎？”皇妃問。

“先喂些米粥面湯，不能沾葷腥，等出了三個月，就好養(yǎng)活了。”老夫人道。

“我今天要摟著小狗睡！”丸子把小狗抱在懷里愛不釋手。

“不行！”老夫人道，“小狗崽子不能老在懷里團(tuán)著，會長不大的。”

“那就讓它睡在爐子邊吧，我給它找個墊子。”皇妃下來說道。

“哎呦，哪里用得著這么金貴。”老夫人道，“不過是個牲口，又生在這三九天，冷不死的。”

可皇妃還是給找了塊布，折起來，放在爐子邊上，小狗看見了，自動就爬了上去，臥下了。

被這個小客人鬧騰的，皇妃睡下后才想起問應(yīng)皇子：“你出去看的怎么樣？張明兒這到底是在做什么？”

“開賭坊。”應(yīng)皇子道。“聽老六說，張進(jìn)橋如今號稱小樂樂。就是小樂樂坊的意思，從集鎮(zhèn)搜羅了很多來避難的商客，吃喝嫖賭，無所不為。”

“還真是這樣？”皇妃道。“可他那里不是很小嗎？怎么能容留的下那么多人？”

“張進(jìn)橋只是比這里略小而已。”應(yīng)皇子說道。“只是不知有多少房子。想來那些賭客也不是常住，你來他走，還是有地方住的。”

“大麻花說灘里很多大閨女小媳婦都去了張進(jìn)橋了，喜珍說也要去。”皇妃道，“這以后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樣呢。”

應(yīng)皇子嘆口氣，半晌才說道：“世間無凈土啊。”

“那我們該做些什么呢？總不能讓那些出去鬼混的人再把壞風(fēng)氣帶到這里來吧？”皇妃道。

“明日便讓撒子去看看走了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再定奪如何處置。”應(yīng)皇子道。

“張進(jìn)橋不是還離我們很遠(yuǎn)嗎？這些人怎么會說來就來，說去就去？”皇妃問。

“他們?nèi)缃裼终业搅艘粭l新的路徑，來去也就是幾日的功夫。可以直通到灘里，不用從門前過。”應(yīng)皇子道。

“怪不得呢。”皇妃道。

“睡吧，別想這些了。”應(yīng)皇子翻身過來摟著皇妃道。

“那你說，我們開了那么多地，要是明年沒人了，地不就又荒了嗎？”皇妃道。

“不會的。”應(yīng)皇子道，“便是荒了，大不了我們還跟以前一樣，自給自足。也省卻了這些麻煩。”

“倒也是。”皇妃說著也睡著了。

大麻花和撒子統(tǒng)計(jì)了兩天，回來跟應(yīng)皇子說道：“走的都是些沒鋪?zhàn)記]房子的，這些人本也沒打算在此常住，懷里揣著銀子，卻到處蹭吃蹭喝。走了正好。”

“包地的人有沒有走的？”應(yīng)皇子問。

“基本沒有。”撒子道，“這些人都在地里下了本錢了，還指著今年有個好收成呢，誰舍得走？便是去耍個三五日，也很快就回來了。”

“這就好。”應(yīng)皇子道，“我正愁著灘里這些人良莠不齊，不知如何清理。這下好了，省的我們動手。”

“是啊。”撒子道，“要不這么些人，這一春天吃喝就是個問題。”

“那從明日起，你們就守著各個入口，尤其是灘里新開的那條路，更要守好了，從張進(jìn)橋回來的人一律不準(zhǔn)進(jìn)來。給他們收拾了東西，讓他們自便。”應(yīng)皇子道。

“好。”撒子應(yīng)道。

王媽過了初七才回來，說羊下水沒撿著，還差點(diǎn)沒凍死。皇妃這幾天怕喜珍偷偷去張進(jìn)橋，把她留在了屋里，不讓她回去，看見王媽回來，才松一口氣。讓喜珍自己去跟她媽說。喜珍本也是一時沖動，又見這幾天出去的人就不讓回來，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皇妃這時才把那些女孩兒去了張進(jìn)橋是做什么，跟她們母女倆說了，王媽一聽喜珍也準(zhǔn)備去，又罵又打。哭了半日。

這天，皇子回來跟皇妃說，他覺得這樣只是守住門戶，不聲不響，也不是個辦法。得讓留下來的人知道他為什么這樣做，也問清他們的意思，愿走愿留由他們自愿。

“是應(yīng)該這樣。”皇妃道，“也省的留下來的人誤會我們是怕他們離開。問清楚了，以后他們就真的是這里的人了。”

“那我明天就讓撒子他們挨個去問。”應(yīng)皇子道。

“那要問到什么時候去。”皇妃道，“也顯不出你這個屯主的威嚴(yán)來嘛。”

應(yīng)皇子笑，“我哪里有什么威嚴(yán)。我也不需要什么威嚴(yán)，只要他們聽話，大家便相安無事。”

“你可以不要，但不能沒有。”皇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