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的吧？”心中的傷痕從未展示給任何人，十一號難以置信地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流浪者，一只小丑。”天藍搖搖頭，然后兩眼直視著十一號的眼睛，“我的眼睛能看到人的悲傷，要帶著這份未能彌補的悲傷去死嗎？”

聽到這樣的話，十一號雙目變得潤紅起來，但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說過，我們所有人最終都是逃不掉的。奉勸你們一句，要逃趕快吧！”

“逃不出哪里？”夢末疑惑道。

“別忘了你賭輸了，說這些也得帶我們回朱羅那里。”

“呵呵，哪里？難道還不知道嗎？你可能不了解，我的主人不是普通商人。你們可曾聽說過‘四重鎖’嗎？”十一號的表情讓人分不清是放松還是放棄了。

四重鎖？縱使沒有見過，也不應當沒有聽過。

蝶戀花乃是奇跡的十大奇毒之一，奇跡毒所以被稱為奇跡，是因為它們在世上并無解藥。

而在這奇跡毒之外，還存在著另外一個最強毒排名——寂寞的十大奇毒，唯一次于奇跡毒的地方是它們可能存在解藥。

四重鎖，寂寞毒的第十位，不過倒是其中最貴的毒藥。

四重索命，一重斬念，二重斷欲，三重滅神，四重送葬。沒有人可以在第四次毒性發作后還能活下來，且中毒后，直到第四次毒性爆發前，每隔數月需服用些許解藥以續命。

不過，真正令四重鎖炙手誘人的原因是它的可控性。身中此毒者，每聞之“懼魔亂舞”草的香味，便會發作一次。

每次發作僅持續數十秒。

時間很短，但，足夠了。

幾乎沒有人是死于第四重毒發之時，最大的死因是恐懼，在見到‘懼魔亂舞’花的剎那，你的靈魂已經先于你的身體死去了。

遍布全身的鋒利的鉤刃一刀刀割破內臟的表面，然后宛若一株鐵刺瞬間破體而出，爆裂一般，大約應該是這樣的感覺。不過，已經很久都沒有人能夠描述這種痛苦了，因為沒有人敢于記住這種痛苦，能記住的只有恐懼。

“那個需要喂養的毒藥？”

“對，每一顆四重鎖的毒藥都價值百萬金幣，而朱家有一株活的毒株。我們每個墻內人都被喂了四重鎖毒，所以我們永遠都逃不掉的。”

“你...中了這毒？”天藍夢末皆是有些好奇，畢竟他與另一個黑衣人曾計劃著逃跑。

“嗯。”十一號沒有露出一絲悲傷，繼續解釋道，“中了四重鎖，即使沒聞到懼魔亂舞草的味道，每隔幾個月也會固定發作，必須要吃一顆解藥緩解。所以，每隔數月，朱羅便會賜給我們一人一顆解藥丸。”

“那若你逃跑成功，豈不是沒有解藥接續了。”

“解藥賜給我們每人一顆，但其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完完整整的一顆。”十一號仿佛記起了曾經為逃跑付出的努力，緩緩說著，“我為了攢下自己和他的解藥，偷偷嘗試著只吃部分的解藥，這樣便能夠留下我們未來所用的。”

“如果失敗了...”天藍微微皺起眉頭。

“我試過只吃四分之三，只吃一半，只吃四分之一，不停地減少用量，不過在我嘗試只吃四分之一顆解藥時，四重鎖發作過一次。”十一號語氣平緩，但表情卻似是有些痛苦，“十幾年時間里，我攢下了足夠我們兩人存活四五年的解藥量，偷偷藏在身上。”

“你竟能在朱羅眼皮底下，私藏這么多解藥？”天藍有些驚訝于朱羅的大意。

十一號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么說吧，你后面那玩意兒可沒多少人會去查。”

夢末雖不太能理解，但大約也猜得到十一號的意思，頓時感覺有些尷尬，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天藍嘴角抽搐了兩下，“當真？”

“它用處可比你想得多。”十一號沙啞的嗓音暗含了些自以為的成熟。

“那，既然你有解藥，何必假惺惺尋死呢？”

十一號談得久了，怒氣似是化為了嘆息。他只是抬起了雙手，擼起了兩條胳膊上的袖子。

三人沒有發出一絲驚訝的聲音，皆是驚呆了。

因為是在袖中，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十一號的手一直都是顫抖著的，就算用力去控制，也制止不住。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胳膊了，令人膽顫的枯綠色，雙臂竟能清晰看得到骨骼的形狀，就像是即將枯萎的莖葉一般，肌肉幾乎消失殆盡，似是用盡全部的力量才包裹住骨骼，這是即將凋零的手臂。

“作為朱羅給我的處罰，四重鎖已經發作過兩次…加上我自己嘗試的那一次，我已經是半只腳放在鬼門關的人了。”十一號的話語勉強還算鎮定，嘴角露出了一絲強顏的微笑。

天藍兩人從此刻才真正認識到，沒有人在開玩笑，面前的十一號中了劇毒，寂寞的十大奇毒之一。

他確實在負重前行。

“沒有人能夠反抗朱羅，我不行，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行。”

“這十幾年，我真的...真的從未放棄過，為了我的妹妹，為了我曾經的罪孽...”望向天藍時，十一號露出了與天藍之前那般無二的表情，悔恨交加卻又無可奈何。

哪怕一聲輕輕的慰藉，可能面前之人便要放聲大哭了。

“但現在，他也已經不在了，我這副殘破之軀...”十一號平復了下自己的心情，“不怕你們笑話，我妄圖自殺過七次，每次到最后，卻是都下不了手...”

“你還真是執著。”天藍無語地笑著。

“自殺確實需要勇氣。”夢末點著頭，無奈地笑了笑。

“不！”十一號搖搖頭，“我從來不怕死，我是害怕我沒有資格逃避自己的罪孽，我不配死。所以我想，如果是力所不及，被人所殺...我也能夠無可奈何地解脫了吧！”

“苦難再多，卻不能代表你付出的努力也有這么多。”天藍道。

“一個兩個的，說得這么輕松...我又怎會不知？”十一號吼叫起來，“你們也中一個四重鎖試試啊！到時候，你們就知道誰還不是個廢物！你們這些嬌生慣養的墻外人，自以為是也要有個限度。”

“說到底，再碰見朱羅，你們也不過是朱羅的玩物罷了。”十一號眼角瞟了眼夢末，又添聲道，“估計頂多是戰騎初期實力的人，還帶著這么一個毫無元氣波動的累贅，你們又能比我強到哪里去？”

夢末身子微微一僵，自己的弱點太過于明顯，無數次被人攻擊，但自己卻連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口。

此話聽得天藍不由一笑。

十一號瞬間被一拳轟翻在地，夢末募地一驚。

“真難看啊，十一號。”從他人身上尋求安心，令得天藍略有失望，“不過是四重鎖，中了又有何妨？”

“咳咳，”十一號躺在地上，再也沒有力氣起身，笑道，“既然這么有本事，不妨...殺了我啊！”

天藍未答話，只伸手握住了十一號近乎枯綠色的手腕。

十一號心下詫異，卻也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蒼茫六道殺·人間道”

天藍將手搭在其經脈之上，元氣流轉間，天藍緩緩召出那雙紫色的雙瞳，以天藍如今的實力，無法憑自己的意愿來任意地調用貪食之力，就算是有真理之眼的幫助，天藍做些什么也要在貪食之力的意愿之下。

不過還好，對于毒，貪食之力倒是愛吃得很。

“誒！？”看著那雙紫色的雙眸，十一號著實被驚到了，一時愣怔在那里。

第一次見到這雙紫眸，夢末亦是有些失神，不自覺地脫口而出：“好漂亮！”

如同透過寧靜湖面的映射去凝望，紫色的夜空緩緩流轉，綺麗的星屑散落其中，劃過的流星留下自在的軌跡。清眸似酒，冷冽清幽，一入萬年，萬事竟休。

不自覺地沉溺于其中，那恍若幻境的眼眸深處，似是藏著另一個世界。這樣的眼睛竟然生在一個男孩子身上，令人嫉妒。

天藍無暇顧及其它，只看到一股黑色的混沌，從自己手臂上，蔓延進了十一號的身體里，然后分散成如星芒一般的黑色光點布滿了十一號的全身，然后經過一番沉靜，又重新匯聚了起來。

十一號只是感到自己手臂一暖，全身皆有一種淡淡的酥麻感，忍不住呻吟一聲，而后便是看到，自己的雙臂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黃嫩了起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藍收回了手臂。

不過望向兩人時，天藍卻是愕然地看到另外兩人正以一種看待奇珍異獸般的眼神死死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