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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樊城日月會的困境

二月二十二

樊城,這座位于開山帝國西北邊境的城池,可謂是歷史悠久。

它本身的年紀比帝國還要老上不少,是帝國西北邊上盡頭的城池。

但它也只是一座小城,里面住著約二百戶人家,殘破的城墻仿佛踹上一腳都能踹下兩塊磚似的。

畢竟這里并不是什么戰略要地,不受重視也是正常。

城的西北邊不遠處就有一條呈弧形的山脈,當地人都叫它“福山”,雖然從來沒有福從那里來臨就是了。

現在福山里只有一些土著仍居住在森林之中,五百年前帝國的太祖領兵穿過福山奇襲敵人后方駐地時,正是由林中的土著帶路,才得以順利穿越錯綜復雜的山道,大敗敵軍,一統北方。

那次大戰過后,太祖便訂立了永世不冒犯福山的諾言,這諾言至今仍未被打破。

越過福山之后就只剩下一片荒涼貧瘠的土地了,再往北就進入了凍土,那里人跡罕至,也不適宜居住,只在四百年前皇帝派人探查時來過一趟。

樊城東邊的景色就糟糕多了,連年大旱使得土地裂的如龜甲一般,路上不時能看到餓死在地的百姓。

這些餓死在地百姓無一不是骨瘦如柴,但肚子卻是漲得老高。

他們并不是撐死的,而是到了最后,什么都沒得吃了,只能扒拉地上的泥土塞進肚,這土能撐著肚子,卻根本無法消化,最后就成了這副樣子。

朝廷對西北這些狀況并非是無所作為的,他們也有籌集錢物來賑災,但這些東西先在丞相那被截下來了一半。

負責運送的官員又拿了一半;當地官府里的人又拿了大半。

剩下的又交到了當地豪紳的手中,美其名曰“代發”,代著代著就直接沒了。

但不管時局有多么艱難,交稅交糧是絕對不會少的。

樊城的城門口有兩名士卒站哨,進出城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都是些平民百姓。

而這時卻突然有三人駕馬進城門,其中兩位身著黑衣,頭戴斗笠,一個背插腰刀,一個背著折疊的十字弩,標準的江湖俠客著裝。

剩下那一人身著粗布衣,用頭巾裹住了頭發,一把大刀背在身后。

“停下,你們干什么的。”

士兵攔住了三人,喝問道:“三位兄弟,進城有何貴干?”

“哈哈,這個……沒什么,就是我們三來這城中尋位朋友敘敘舊,按約定他這時應該在萬家客棧里等著了,所以……這位兵爺能否……”

李江生嘴上一邊這么說著一邊翻下馬,展露出恭順的一面,走到那名士兵的跟前,將一小塊碎銀塞到了對方的手里,說:“能否高抬貴手呢?”

“嚯,不愧是走南闖北的俠客,果然是比那些貧民會做人啊,不過看他們那一幅快要餓死的模樣,估計也沒啥油水可撈就是了。”

士兵將銀子藏好,槍頭指著正前方的路說:“萬家客棧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能看到了,不遠。”

“好,多謝這位兵爺了。”

李江生抱拳謝過士兵,然后上馬與蘇正、劉蕭二人一同沿著路趕到了萬家客棧。

三人將馬拴在馬廄中,進到客棧內,還未等坐下,滿面紅光的掌柜立馬就迎了上來,臉上掛著有些夸張的笑容,拱手說:“三位,稀客呀,是從外地來的嗎?是要吃食?還是住店?”

“我們約了人。”

劉蕭答道:“掌柜的不必過多關注我們,等我們需要什么的時候我們再叫您。”

“好,那三位自便。”

李江生的目光往客棧里掃了一遍,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僅有四桌的客人。

其中一桌上坐著的那人與他們一樣是身著黑衣,頭戴斗笠的裝束,但最奇怪的是他明明是獨自一人,卻倒滿四碗酒擺在了桌的四邊上。

看來舵主跟他們提到的聯絡者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李江生用手肘捅了下身旁四處亂望的蘇正,撇撇頭示意讓他跟來。

待李江生坐到那人的對面時,那人開口低聲問:“客從何來?”

“來于日月之間。”

李江生不慌不忙地道出暗號,抬頭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陌生人。

對方長的眉清目秀,白凈的臉頰上看不出一絲瑕疵,看樣子應該只有十八九歲的樣子。

“去往何處?”

那陌生人繼續發問。

“踏遍四方。”

“為何過此地?”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那陌生人微微一笑,說:“想必三位就是李江生、蘇正和劉蕭吧?在下陳啟君,奉命來此協助你們。”

看樣子確實是沒有找錯人了,蘇正與劉蕭也分坐在兩旁,四人舉起面前的碗,說了聲“干!”后便一口飲盡碗中的酒。

李江生擦了擦嘴,開口發問:“事不宜遲,就跟我們說說山上土匪的情況吧。”

陳啟君正欲開口,客棧的門口處傳來了一陣吵罵聲,四人轉頭望去,就見客棧門前數名赤裸著上身,皮膚呈小麥色,臉上涂有油彩的土著。

這些常年生活在森林之中的土著本來就是身強體壯的,為首的那名男子更是體壯如熊,身高約有八尺,李江生站他面前估計都要矮上他一個頭的樣子。

看來他就是這些土著的領頭了。

在他們的面前,有一名雙手被反綁在身后的女子,但就她小麥色的膚色與臉上的油彩來看,估計也是他們之間的一員吧。

她也似乎是犯了什么錯被綁了起來,此時正仰著頭,宛如一只倔強的牛一般,似乎正與領頭的男子爭吵著什么事。

蘇正側耳聽了一點,發現對方所用的語言是他們的土語,自己聽不懂。便回過頭來問陳啟君:“他們在吵什么?”

陳啟君搖頭回答道:“雖然我會一些當地土著的語言,但他們說的太快了,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突然門口傳來了響亮地“啪”的一聲,吸引了客棧內外所有人的注意。

蘇正回過頭來,就見那名女子被一巴掌搧倒在地,嘴角流出鮮血。

但她立馬站了起來,雖然淚水匯聚在眼眶中,左臉已經開始出現紅腫,但她的雙眼中卻不見一絲退縮的樣子,仍在與領頭的男子爭辯。

“媽的。”

蘇正低聲咒罵了一句,剛想起身,李江生一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警告道:“這是他們內部的事,我們最好別瞎摻和。”

陳啟君也在一旁點頭說:“土著有自己的刑罰規則,我的父親也經常跟我們說,只要不是涉及我們這邊的人,盡量別摻和土著的事”

蘇正的嘴中發出“呿”的一聲,抓起酒碗一口飲干,又重重地砸回桌面。

門口的爭吵仍在繼續,領頭的那土著男子又舉起了手,正準備又一巴掌扇向女子。

然后就見客棧門口宛如刮起一陣旋風一般,那土著頭子只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地抓住,身后傳來了驚呼聲。

他順著手腕回頭望去,看到了蘇正那滿臉的憤怒。

“唉……”

李江生嘆了口氣,無奈地搖搖頭,在來樊城的路上他通過談話就已經大概知道蘇正的性格了,嫉惡如仇,秉持公正,眼里揉不得沙子。

若說是在執行任務中,那他還知道忍耐,但現在不是在任務中,那他可就管不了這么多了。

陳啟君連忙起身跑去門口,操著自己那蹩腳的土著語給對方解釋,一旁的劉蕭偏過頭來低聲問:“我們要去幫他嗎?”

“先別沖動。”

李江生又給自己倒滿了酒,以看熱鬧的心態望著門口的鬧劇說:“我們現在過去,別人估計會以為我們是來找茬的,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現在客棧門口可就熱鬧了,看那土著頭頭擺出了一張臭臉,看來這個外人的插手惹得他相當的火大。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平民百姓們圍在了外圈,還有些人走進客棧里,點上了一壺小酒、一碟花生米,坐著當看戲一樣看著門口的鬧劇,一時間店小二與掌柜在客棧中忙得團團轉。

那土著頭子不忿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用辱罵的口氣對著蘇正喊了一通。

陳啟君發出了“呃”的一聲,然后翻譯說:“他……他問蘇正您這是在干什么,為什么要插手。”

顯然陳啟君把那些污穢之詞刪去了。

“你告訴他‘大丈夫不以欺壓婦孺老人為榮’。”

蘇正刻意提高了嗓門,估計整個客棧及街上的人都聽見了。

陳啟君遲疑片刻,但還是原話說了出去。

那男子聽后爽朗地笑了幾聲,用土語噼里啪啦地說了幾句話。

“他……他說在他們族中,只有實力強勁之人才有話語權,若是你贏了他,那這件事就此作罷。”

“好!一言為定!”

那土著頭子臉上露出了笑容,滿意地點點頭,開始活動自己的手腳。

蘇正將背著的刀遞給了陳啟軍,看熱鬧的人紛紛退后,讓出了足夠大的空間,那幾名跟著來的土著甚至已經開始喝彩了。

旁邊還有幾名身著棉甲的士兵在一旁指指點點,看來只要事情不鬧大,他們就不會出手干涉,甚至還拿出錢來賭起了二者的輸贏。

“現在可有點意思了,我們也出去圍觀一下吧?”

劉蕭站起身,李江生點頭同意,二人一同往門外走去。

場中的蘇正已經擺好了架勢,突然“咻”的一下竄到了那土著跟前,右手打出一記右勾拳。

那土著稍稍后仰頭,躲過這拳,緊接著邁小碎步近身,右拳宛如啄木鳥啄木一般向蘇正的胸膛、腦袋接連出拳。

蘇正不慌不忙,左臂護住腦袋,右臂保護胸膛,擋下對方的攻擊;同時又往后撤步,拉開二者之間的距離,極大地減輕了對方的拳力。

那土著頭子知道他的意圖,踏著步跟了上去。

然后就見蘇正抓準一個空隙,左手宛如鉗子一般死死鉗住土著頭子擊出的右拳手腕。

還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便將其往身前用力一拽,拽得對方往前趔趄,緊接著右腿飛起,小腿朝著他的腦袋踢去。

那蠻子也是反應迅速,急忙用左手臂護住腦袋側邊,吃下蘇正這一踢擊。

蘇正見踢擊不中,便猛地向前一頂,使出一記蠻牛沖撞將面前這還比他高出半個頭,體壯如熊的土著撞得后仰倒在地上。

緊接著他沖上前對著倒在地上的土著頭子的腦門跺下。

后者不敢怠慢,急忙轉身躲開,然后雙手撐著地面,宛如耍雜技一般甩動下半身,來了記掃堂腿將蘇正也絆倒在地,緊接著握拳就向地上的蘇正臉上砸去。

這一拳襲來,蘇正心中叫了聲“好”,雙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雙腿將土著頭子揮來的右臂以及腦袋死死夾在其中,不讓其再動彈一下。

那蠻子看起來似乎從未碰到過這種攻擊,一時間不知如何化解,只能用左拳猛擊蘇正的大腿,但一來蘇正的大腿皮糙肉厚的;二來他腦袋被夾著,呼吸不暢,使不出力,導致他的攻擊宛如給蘇正按摩一般,沒有絲毫的用處。

蘇正加大了雙腿的力度,那土著頭子漲紅了臉,額頭上青筋暴起。

眼看著再這樣下去這位土著兄弟就要昏過去時,不知哪里傳來一聲女子喊的“住手!”。

蘇正一愣,雙腿的力度不由松了一些,那土著頭子見有機可乘,連忙發力將自己整個身軀往后一拽,解脫了蘇正的束縛,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勝負被人打了岔,蘇正感到有些不悅,轉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然后就見那名被綁著的土著女子插進了他與土著頭子的中間,只不過她已經被其余幾位土著松綁了。

看到這一幕,蘇正已經皺起了眉頭,然后他就見那女子對坐在地上的土著頭子嘰里呱啦地說了一些話,然后轉過頭來對地上的蘇正伸出手說:

“謝謝你幫了我,我哥說他是森林里最強壯的勇士,但你卻打敗了他,證明你比他更強!”

蘇正并沒有伸手讓對方拉自己起來,而是自己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然后一愣,驚訝地問:“原來你會說我們的語言啊!等等!你說他是你的…哥哥?”

“嗯,沒錯,他是我的哥哥,你叫他‘虎’好了,他也就只聽得懂這個字,之前我和他鬧了點小矛盾,所以他把我綁了起來,但還是多謝您的出手相助。”

聽了這話,蘇正瞪大了眼睛,下巴都快驚訝地掉到地上了,扭頭一看,旁邊的劉蕭與陳啟君已經笑得快要在地上打滾了,李江生聳聳肩,一副誰讓你多管閑事的表情。

“好了好了!沒東西看了,該干嘛干嘛去了!”

比試一結束,那幾名士兵便揮著手將圍觀的好事者統統趕開。

“我的名字叫林婷。”

那土著女子向蘇正解釋自己的名字,欠身說:“這是我給自己取的名字。”

“啊……嗯,幸會,在下蘇正。”

蘇正連話都有些說不清了,是對自己的多管閑事感到尷尬呢?

還是說是因為一個異族的美女站在自己面前呢?

看著蘇正這有些丟人的模樣,一旁的李江生咳嗽一聲上前解圍說:“在下是這位蘇正兄弟的同伴,李江生。”

“李江生,您好。”

緊接著劉蕭與陳啟君也上前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后劉蕭好奇地問:“既然他是你哥,他又為何要把你捆起來呢?”

“關于這個嘛……”

林婷柳眉微蹙,猶豫片刻后決定還是說了出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因為最近山里來了伙匪盜,雖然長老明令禁止我們下山,但我還是私自偷跑下了山,我哥他算是……請我回去吧。”

“說起山上盤踞的群賊啊。”

李江生思索片刻,問道:“不知你們是否清楚,能向我們提供一些情報么?”

“嗯?你問這個干什么?”

“我們來此的目的,就是要上山救人,如果你們能提供點線索,我們會好辦很多,如果順利的話也許可以順便把那幫賊徒連根鏟除。”

這時,那個叫“虎”的土著頭頭從地上爬了起來,林婷與他交談了幾句,看來是把他們的請求轉告給了虎。

而后者則是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會,然后轉頭說了兩句話,讓同來的其他人都回去了,只剩下他和林婷二人。

“我哥說進里面去談。”

林婷指了指客棧,旁邊的虎還用蹩腳的中原語補上了一句:“如果有酒就更好了。”

蘇正笑著摸了摸頭,做了個請的手勢,說“既然如此,二位請吧。”

于是一眾人回到了客棧中,開始決定該如何對付山上的賊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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