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

風平浪靜的一日，就在李道松心里這么想著的時候，郭啟郢叫住了他。

“李道松，有事麻煩你，”

郭啟郢嘆道：“麻煩你去一趟蘇杭城吧。

那里最近為了賑災，籌募到了一大批銀子，本來那些銀子放在庫里好好的，但從前幾天開始就不斷失竊。

據那的知府所說，他已經把所有地方都派上了看守，連屋頂上都站了好幾個士兵，但就是這么密不透風的守衛，該丟的一樣沒少，就像憑空消失一般。”

“并不奇怪，蘇杭城外有孤懸于海上的鬼市之島，歷來是三教九流、能人異士的匯集之地。”

“那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遵命。”

……

刺客熊彬已經離開了京城，他這一天已經搜集到了足夠的信息了。

足夠證明，他是錯的，曾志陽是一個忠臣，而非奸佞。

他推門走進一個驛站，這個驛站位于京城西南邊不遠處。

同時，這也是日月會的其中一個分會所在地，這里的驛丞和驛卒全都是日月會的人。

熊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大口喝了起來。

“情況怎么樣？”

驛丞，也就是分舵主劉廣巖，坐到了他的對面問道。

熊彬搖了搖頭，把口中的茶咽了下去，詳細的說了他這兩天所經歷的事。

“這樣啊。”

劉廣巖沉思道：“先不提李道松，正如你所說，我們不能殺害一心為民，忠貞不移的好官，哪怕是他站在我們的對立面。”

“那舵主那邊怎么辦？”

劉廣巖苦思冥想了好一陣子，最終只能嘆氣道：“我寫條消息，讓信鴿帶過去吧。我相信舵主能理解我們的。”

……

“大人，日月會的刺客失敗了。”

刑部尚書馮耀森府中，一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抱拳向馮耀森匯報道。

“我知道，那天下午，我看到曾志陽他完好無損地走進刑部時，我就知道你們失敗了！”

“大人，請放心。日月會是被人阻擾才放棄的，現在正是他們放松的時候，我會解決掉曾志陽的。”

“好，那就麻煩你了，蔣仁慶。”

馮耀森走到那人，也就是蔣仁慶面前，低聲說道：“曾志陽手上有魏黨所有成員的名單，記住，一定要銷毀掉那張名單！”

“沒問題。”

蔣仁慶點頭，轉身離開。

走出數步，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轉身對馮耀森說道：“大人，我得到一個消息。據說先帝的死，以及他的兒子，都是當今圣上派人秘密解決掉的。”

“什么！？”

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得馮耀森愣在了原地，他連忙追問道：“是你們日月會干的嗎？”

“不，并不是，而且我這個消息也不一定準確。”

蔣仁慶聳聳肩，轉身離開了。

馮耀森深呼吸，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坐到了椅子上。

“如果這個消息沒錯的話，那陛下的那些小動作一定會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我只要找到足夠的證據，并把它公之于眾，那當今圣上就會失去所有的威信，失去文物百官的信任。孤身一人的皇帝，不過是個帶著高帽子的貧民罷了。”

馮耀森冷笑一聲，招來了幾個手下，開始著手準備。

……

蔣仁慶離開了馮府，一路來到了曾志陽府外。

他是一名日月會的刺客，但他也是馮耀森安插在那個京城西南邊驛站的內奸。

殺曾志陽的命令是他冒充舵主發布的，雖然有露餡的風險。

但他已經知道，很快，日月會的舵主就會被另一位內奸，何敬奪去。

蔣仁慶從外墻翻進了曾府。

府中并沒有什么巡邏，偶爾有一兩名家丁舉著燈籠走過，這些都無法對他構成威脅。

輕松繞過了家丁，他接近了曾志陽所在的正房。

蔣仁慶從窗縫中吹進迷煙，自己口中含著解藥，確認房內的人睡著后，悄聲從窗戶翻了進去。

進房后，蔣仁慶摸到床邊，床上熟睡著兩人，毫無疑問是曾志陽與他的妻子。蔣仁慶拿出小刀，刺死了兩人，又放了一把火，點著了正房。

沖天的火光翻騰，濃密的黑煙掩蓋了整個曾府，直至整個房子都化成了廢墟殘骸。

里面的書籍、文案，以及那張寫有魏黨成員的密信，都燒成了一堆灰燼。

放了火，蔣仁慶就已經離開了，在遠處注視著，聽著人們救火的呼喊聲，直至火光熄滅，房屋變成廢墟，這才離去。

他的目標完成了，毫無疑問，丞相曾志陽，死了。

……

三月初十

新的一天，日月會總舵主曹云走在山林間。

清晨漫步，這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動。

走在山林之間，這讓他更能集中精神，也有助于他思考問題。

“啊，舵主，很榮幸能在這遇見您。”

一聲問候將曹云從思考中拉了出來。

曹云抬頭一看，前面站著的，是前幾個月加入的刺客，何敬。

“哦，是何敬兄弟啊，你在這干什么。”

“我正打算回去，舵主您呢？”

曹云思索片刻，自己也差不多該回去了，于是便回話道：“我也正打算回去，一起吧。”

于是二人便一同往回走去，走了不到片刻，突然，曹云伸手抓住了何敬的肩膀，停住了何敬的腳步。

就在何敬停下的一瞬間，一柄飛刀擦著他的臉飛過，要不是曹云抓著他，那飛刀就插在他腦袋上了。

“出來吧。”

曹云大聲喊了一句，兩邊的草叢中鉆出了五名蒙面黑衣人，右邊的兩名黑衣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舉刀沖了過來。

“好吧，我也好久沒揮劍了，活動活動吧。”

曹云拔出腰間的佩劍，正面迎戰兩名黑衣人。

那兩人蹩腳的刀法自然不是曹云的對手，不到五個回合，兩人都死在了曹云的劍下。

剩下的三個黑衣人見狀，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哼，就這兩下子還敢來攔路剪徑？”

“是嗎，那這又如何？”

冰冷的話語在他背后響起，刀刃刺穿了他的身軀。

“什…什么…”

曹云嘴中吐出鮮血，何敬得意的笑容，出現在了他的側面，剛剛逃走的三個黑衣人又走了回來。

這都說明了一件事，曹云他中計了。

“你…你是怎么騙過審查的。”

日月會每個月都會讓手下喝下一種迷藥，讓他們進入一種迷迷糊糊的狀態。

在那時候向他們提問，他們是不可能撒謊的，這迷藥又被他們稱為“吐真藥”。

“啊，你說那個啊，老家伙。”

何敬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說：“在加入日月會前，我早就已經做過這方面的訓練了！你們那個吐真藥，對我是沒有用的！”

何敬拔出刀，曹云的身軀倒在地上，意識逐漸遠離身體，眼前逐漸被黑暗所占據。

何敬擦干凈刀上的血，對黑衣人吩咐了幾句，那三個黑衣人把曹云的尸體拖進了草叢中。

半個時辰后，“曹云”從草叢中走了出來。

是的，他并不是曹云，真正的曹云已經死了，站在那的，是把曹云的臉切下來貼到臉上，緊抓著曹云靈魂不放的，何敬。

……

天色已晚，黑夜籠罩了整個寧河城，城墻上巡邏的士兵突然發現，有一騎靠近了城墻。

士兵們握緊武器，探出頭查看，底下那人走到城門前，容貌完全暴露在城門燈籠的火光中。

“吾乃鋼刀劉延！奉客將軍命令前來，速速開門！”

“原來是劉參將啊。”

城墻上的衛兵認出了劉延，打開了門。

劉延駕馬入內，一路直奔將軍府，面見客鋮，抱拳道：“屬下參見將軍。”

“請起。”

“謝將軍。”

劉延起來時注意到了，李江生就站在客將軍旁邊。

客鋮招呼劉延來到了地圖旁，說道：“據日月會傳來的消息稱，蕭輝忠已經率兵從開山城趕來，我們明日出兵。按我的計劃來說，我打算與他在嘉驍平原開戰。”

客鋮手指著寧河城西南邊不遠處的平原道：“只要打敗了蕭輝忠，我們就可以率軍南下，一舉攻占嘉驍關，然后直取開山城！”

聽完客鋮的計劃，劉延抬頭望著客鋮，兩人四目相對，劉延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熊熊燃燒的野心。

“好！一切由您安排，將軍，我將為您而取得勝利！”

……

三月十一

軍隊已經集結完畢，客鋮穿上了盔甲，走到了部隊的前方。

劉延站在他的右邊，李江生在他的左邊，但李江生身上卻并沒有穿著盔甲，仍是一套黑衣。

“諸位！”

客鋮大聲喊道：“我能從你們的眼中，看到與我一樣的害怕、恐懼。

我們怕什么？

不是怕背上亂臣賊子的名號！

我們怕的是失敗，怕的是壯志未酬身先死！

弟兄們，挺起胸膛！

不要懼怕后世的罵名！

我們是為了百姓！

為了能讓他們生活下去而戰！

出征！

斬下那些奸臣貪官污吏的頭顱！

后世將傳唱我們的英武！”

客鋮大聲鼓舞著士兵，拔出腰間的佩劍。

兩名士兵壓著一個囚犯走了上來，這個囚犯是東北關外最臭名昭著的貪官。

他認當今丞相魏忠柏為干爹，并在這通過克扣士兵糧餉，謊報軍隊人數吃空餉等手段，獲得了大批的資產，軍中不少士將都對其恨之入骨。

如今，他跪在客鋮的面前。

后者手起刀落，斬下了那囚犯的頭顱，然后手抓著那頭顱后的長發，高舉于空中。

底下的士兵并沒有鼓掌，也沒有大聲呼喊。

但從他們的眼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們雖仍有恐懼，但絕不遲疑。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