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道嗎？《神醫喜來樂》里有道名菜，叫鐵獅子頭。”賽掌柜有些得意洋洋的，在這個廚房里，除了昆，就只有賽掌柜可以做掌勺的大師傅。

我和池哲都搖搖頭，賽掌柜一臉嫌棄的樣子，然后悠悠地說道：“《神醫喜來樂》里有個美女寡婦，開了食為天在滄州，而她的名菜就是鐵獅子頭，對門的喜來樂啊，是一輩子都在饞這道菜呢。”

賽掌柜一邊搗著藕片，一邊又說：“電視劇里有她賽西施，現實里有我賽掌柜。”

我和池哲對看了一眼，然后又看著賽掌柜，她笑呵呵的，活像個小孩子。

“所以，你要做紅燒獅子頭？”我問了一句。賽掌柜得意洋洋地點了點頭。

“這個鐵獅子頭就厲害了，就算是砸地上都不會碎的。”

“為啥把吃的東西砸地上？”池哲看了眼燒著的鍋子。就被賽掌柜推到一邊。

然后說道：“你們男人就是不浪漫，這意思是指這獅子頭有勁道，不會散。”

看了水也開得差不多了，就招呼我去叫昆來做飯。等我出去一看，昆已經抱著一簸箕的粽子來了。一個好的廚子就是有很強的時間觀念。

我就和昆一起進了屋，池哲拉著我和我講他剛聽到的科普，說獅子頭原來還是我們江蘇的名菜，揚州的大丸子被賽西施結合滄州手法，成了鐵獅子頭。

我有點苦笑地看著他，對他今天白天的行為耿耿于懷。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擔心我叔的下落，心情突然失落的很，也沒力氣在理會他們。

賽掌柜沉浸在做獅子頭的樂趣中，廚房里很吵，到處都是五谷雜糧碰撞的聲音。

我坐著給灶加柴火，這里保留著人最原始的天然，追求著食物給人帶來的希望，如果外面的一切也和這里一樣單純，就好了。

所有菜都好了，眼看著昆一份一份地端出去。池哲坐在爐子旁邊，打了個哈欠說道：“賽掌柜......兩個小時多了，你就做了這么一個菜啊，還沒做完啊。”

“好東西是壓軸的，你們懂什么。行啦，出鍋。”一掀蓋，一股濃郁的香味就止不住溢出來了。賽掌柜笑得像吃了兩罐蜂蜜一樣。

這十多天里，我表現好一點，她也會笑，但是，是那種孺子可教的笑。

有時候我們過來看看她，給冷巷子拿了好吃的時候，她會一邊說，“冷巷子什么做不出來啊還去買”，一邊又和我們一起分給冷巷子里的姐姐們，一看到那種熱鬧，她就會在后面樂呵呵地看著。

今天她就對著一盆菜笑，我總覺得這種笑我從來沒見她有過。是一種被守護的微笑，與其說是幸福的笑，不如說，是一種滿足而天真的笑容。或許是那一抹天真，讓人覺得賽掌柜不是一個要強的女人，起碼內心是這樣，或許起碼這一刻，是這樣。

她分好了盤，示意我們端出去。走出廚房的那一刻，她的表情又回歸了原來的樣子。我在她臉上看不到一絲剛剛那種微笑存留的痕跡，相反，臉上再一次掛起了焦慮。等到我再一次進去的時候，我發現除了龍二爺，所有人都站起來了，笑呵呵地似乎在迎接賽掌柜。

我回憶了一下，這是規矩。之前賽掌柜說，在哪里就要按著那里的規矩來，冷巷子很尊重食物。菜沒到齊之前，人不能動筷子，最后一個菜上來了，就得站起來一起等所有菜齊全了。

本來剛開始我覺得，女人制定規矩就是麻煩，菜都冷了這么一搞。

但是，在冷巷子吃飯的人，大部分都是“合上”的。這個規矩是給大伙兒提個醒，這是賽掌柜的地方，在哪里要守那里的規矩。不管接下來他們發生什么事了，都不能破壞這里的規矩。

有時候，這個規矩也會對客人。第一次把這個規矩告訴普通客人的，是昆。昆覺得，大家等菜都上齊了再吃，這期間對食物的等待是很有意義的。

人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食物說來就來，慢慢忘記了食物對于人的重要意義。并且，他認為等待的時間也能讓你對食物的味道充滿期待。

“菜齊了。”賽掌柜示意我們把菜放在桌上，然后所有人就陸陸續續坐下來，只有龍叔身邊的兩個人沒坐著。

一個齙牙瘦子陰一句陽以一句地說了一句：“這玨玉行大東家都失蹤了，大伙兒這頓飯吃得會爽快嗎？尤其是那個新上任的小東家。”

我一聽這聲音，是白天在院子里大嚷的那男人。

“牛老三，人做飯給你吃，就閉著嘴好好嘗。是賽老板手藝不好，塞不下你那個豬嘴嗎？”那個人穿著西裝的唐豆罵回了一句。

旁邊那個大圓臉笑著說了一句：“唐爺，話不能這么說，我們三爺不也是關心嗎？”

牛老三，我突然想起來權叔和我說過這個人。

牛老三，以前是叫牛齙牙的，我們鋪子將近一半的貨都是要賣給牛齙牙的，他算是我們店里大金主。

因為牛齙牙手中有很多銷點，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東西賣出去。

而這個牛齙牙能在三秒內聯系好剛出地的買主，人送外號牛老三。

當初我還拿他名字開玩笑，這名字就和小時候看的動漫里的一只藍色牛一樣，但看他今天這架勢，我后悔把他和牛旋風比了。

“呸，牛老三，老娘今天叫你來不是給你砸場子的。這是小瓏爺，玨玉行小東家，你還不快點叫人啊。”賽掌柜說完拍了拍我的肩。

那個叫牛老三的看了我，也沒有什么動靜，扣了扣耳朵，又叫了起來：“賽掌柜，這小子掛燈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連掛個燈都要人幫的青頭子。五爺是不是人老了，腦子不好使了，怎么想著讓這種人接班啊。”

他說的五爺，應該就是我叔。我聽著想罵回去，但想了半天不知道罵什么，也就沒說話了，池哲和我隔著一個賽掌柜，我見他一直在瘋狂給我使眼色，想讓我罵回去。

“賽掌柜，我沒被邀請就來，已經壞了規矩，不如，賽掌柜和小東家不介意，我唐家愿意找些人來給小瓏爺用。”唐豆打破了安靜的尷尬。

賽掌柜莞爾一笑說：“謝謝唐爺，但這邊阿尤已經安排好了，暫時也沒什么需要的。”

昆起身示意大家夾粽子，龍二爺用筷子夾了一個過來，其他人也就跟著陸陸續續夾了。

我看了一眼龍二爺那邊，他帶來的人很安靜，站在左右什么話也沒說，有個帶鴨舌帽的人，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

“余娘，唐家借人，你就接下來好了。阿尤人手也有限，當務之急是找到澹臺玨。”二爺夾了口粽子，不緊不慢地跟旁邊的賽掌柜說了一聲。

余娘，應該是賽掌柜的另一個稱呼，今天就聽到他叫過一次。

我點了點頭，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我叔叔，對于其他的事情，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多理會。

這頓飯我算是捋清楚了。唐豆是自己來的，目的是過來看看我，而那個牛老三是來打擊我們的的，至于龍二爺，跟個家長似的，過來鎮場子。

飯到一半，那牛老三把嘴一抹，說道：“小東家，一年有一年規矩，我今兒也是想當著大家伙兒面和你說說，當年你們玨玉行落魄了，三爺我這也是想著你們能掙多點就多點。現在，玨玉行也差不多了，既然換了東家，我們也得重新聊聊這個生意上的事情了。”

“牛老三，你這......”

“牛老三，姑且就叫你三爺吧。你和我叔的生意我知道，要談也可以，我現在不想做生意，我滿心念著我叔。等我找到我叔再說吧。”我打斷了賽掌柜的話，自己親口罵了過去。

說實話，我很感激了。這一頓飯下來，一直都是他們在幫我說話。

我這話一出嘴，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點變了。不知道誰這里的環境促使我以為自己也是個爺，還是這段時間和這些人相處的潛移默化。

牛老三撇撇嘴，說了句，老子下次來，不代表就會做你們的生意，然后扭臉就走了。

賽掌柜說了句慢走，叫人送客。轉頭對我說，這種人不用理會，這么些年他都還在和叔做生意，還不是因為我叔能找到他們要的東西。

玨玉行賣古玉不容易被替代的，即使現在古墓越來越少了，但是我叔的人手還是能找到很多“新土貨”。

賽掌柜說完我心里更不安了，我叔能找到不代表我能找到，要是我叔有個三長兩短，我相信這個叫牛老三的一定會來鬧，到時候逼迫我，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之所以當初他們會合作，是因為牛老三能很快找到銷路，而我叔能很快找到貨源。如今，當這種平衡被打破了，玨玉行就危險了。

“小瓏爺，呵呵。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聯系我，唐家隨時歡迎你過來。”叫唐豆的放下一張名片，整了整衣服，舉了個躬就出門了。

“二爺......”賽掌柜看著龍二爺，很軟糯地問了一聲。

“小瓏啊，你們澹臺家為了你，花費了大力氣啊。這個牛老三，你得學著周旋啊，至于那個唐家少爺......”龍二爺說完嘆口氣。

“唐豆是唐家獨生子，他找你目的一定不單純，這一圈子里的人，要尋找的東西太多了，目的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