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歸去來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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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國砂隱忍者村的高層顧問，門佐海老藏今晚又做夢了。

上年紀后，年輕時甚少做夢的他幾乎夜夜都做夢。在被寂寞塞得嚴嚴實實的幾十載歲月里，他夢見過不少人。

壯年病逝的母親、難產而亡的妻子、花季凋零的女兒、英年早逝的外甥……還有三年前為挽救五代目風影·砂瀑我愛羅獻出生命的姐姐，忍界“毒仙”門佐千代。

可是，唯有一個同樣血濃于水的親人，他無論如何日思夜想，牽腸掛肚，都換不來她飄入他夢中的一步。

直到這個普普通通的暮春深夜，他終于夢見她，卻回放著她當年萬念俱灰后的淚流滿面，滑落的每一滴淚都是探入他心臟的刀片：“海老藏外……門佐海老藏大人！都是我的錯，我向您磕頭謝罪！”

不，孩子，你沒有錯，起來……外公叫你起來！

然而，夢中的情景是早已干涸數年的斷流，不可能復生出充滿生命的活水。

縱使他在后來的幾十年里，不停地懊悔自己那時的殘忍與無情，可現今夢中一遍遍聲嘶力竭的呼喊，一次次奮不顧身沖向那個紅發女孩，自己卻似空氣般撲了個空摔一旁的下場，不正無異于他當年背對她聲淚俱下的冷酷？

海老藏趴在地上，重重地捶砸地面。

忽然，眼前黑漆漆的地牢變成疑似醫院的地方，一位茶發青年也“撲通”一聲跪在那個時候的他面前，垂著頭握著拳，地上逐漸多出一滴接一滴的液體：“海老藏大人，這次的慘劇雖是四代目風影……是砂瀑羅砂那混蛋一手設計！可我還是當了幫兇，是我害了蝎！更害了……”

“好了，夜叉丸，別說了。”

海老藏至今都記得，自己竟扶起那個確實犯下不可饒恕罪過的年輕人。最諷刺的是，在更早的時候，他卻沒有扶起那個實實在在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的女孩，他的至親。

人有時候真的很犯賤、很矛盾，會不講道理地把對一個人的虧欠補償給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門佐海老藏就是如此。

至于真正被傷得體無完膚的人，別說原諒，夢里都不肯踏入一步。

“對不起！佐良娜！”

凌晨三點的夜晚被一聲凄厲的尖叫驟然劃破，好在這個聲音的主人常年獨居在砂隱忍者村西北方向一處僻靜的宅邸，不管高興、傷心、孤獨，都無人能與他分享，也無人能窺見他的脆弱，更無人能陪他風雨同舟。

他好似一顆尊貴、堅韌的天孤煞星，活到近八十歲的高齡，送走了一個又一個親人，實則形單影只，什么都沒有。

他什么都沒有……

“緋櫻……你相信嗎？爸爸……爸爸夢到你家小寶貝啦。”海老藏凄然一笑，從懷中掏出那枚為數不多能陪他走到今日的櫻花項鏈。

許是被他的思念和悲傷感染，海老藏這才發覺，這塊已暗淡幾十載的櫻花吊墜竟再次泛光了。

這光雖小卻亮得刺眼，堪比一把寒意逼人的刀。

沒睡好的翌日晨光也分外刺眼，就像這位不請自來的獨眼男子，風之國大名伊赫家族二當家伊赫慕德的話語般刺耳：“海老藏大人，您瞅瞅現在的砂隱像什么？”

正在自家院落池塘里垂釣的海老藏，看也不看那個黝黑干瘦的男子，小心地握好姐姐門佐千代生前常用的釣竿，背誦般脫口：“風沙中無堅不摧的鋼……”

“哈哈哈！都什么年代了？連砂瀑我愛羅那個人柱力小怪物都沐猴而冠當了風影！您老還不厭其煩地套用初代目風影這句老掉牙的話形容砂隱？”慕德不留情面地大笑，右眼的黑眼罩都快張狂地掉下來。

“賢侄，我都是半截埋黃土里的老東西，自然瞧著老掉牙的東西親切。況且，老年人的樂趣不就是釣釣魚、裝裝死、吃吃蔬菜沙拉頤養天年，順便瞅機會看看……”悠閑自在的海老藏突然沒了聲，不是因為他照搬姐姐的臺詞，而是自己沒法說下去。

很不公平，千代姐姐即便殺死她孫子“赤砂之蝎”，也到底與孩子骨肉重逢，看到他不再那么可愛的小臉；反觀自己，一別二十多年，別說看到她確實更可愛的小臉，就連夢里都沒見過一次。

紗羅妲，當初被我剝奪了你媽媽緋櫻給你取的本名的“佐良娜”，你，一定恨毒了我這個壞外公吧？

紗羅妲，你一定想不到，其實就是因為你媽媽那個小吃貨很愛吃蔬菜沙拉，所以給你取名諧音的佐良娜呢。

紗羅妲，你現在到底在哪兒？把你從外公身邊偷走的蝎都死了，你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還能去哪兒呢？

……

“行了，您一把年紀還能看到多少長遠？”慕德遮住右眼眼罩，額上逐漸擠出猙獰的青筋，祖母綠色的左眼噴出仇恨的火舌：“我就說難聽點兒！多虧砂瀑羅砂那個愚蠢狂妄的短命鬼，如今的砂隱……就像一條對著木葉搖尾乞憐的走狗！”

慕德丟下這話，負手大搖大擺地踱步到門口。察覺海老藏依舊不為所動，回頭撕裂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還是感謝您這次念及令愛當年的不恥行為，答應助我一臂之力，真誠地希望您能和我一起拯救砂隱。”

拯救？

這是門佐海老藏窮極一生都覺得做不到的難事。

叱咤風云忍界幾十載，到頭來他既沒救得了親人，也沒救得了自己……

正如千代姐姐既沒救得了她兒子“赤砂風嵐”，也沒救得了她孫子“赤砂之蝎”。同樣，他也救不了自己的女兒，也救不到……甚至成了把那孩子逼上絕境的罪魁禍首。

“緋櫻……你說，紗羅妲究竟在哪兒？你什么時候才能帶著你家小天使來看看爸爸?”

思念堆積成疾，終于攻破他昔日不得已的守口如瓶，化作此刻老人藍眸噙著淚水的沉吟，下意識地抬桿，不想下一秒，真釣到了一條色澤鮮艷的金櫻錦鯉①。

哈哈，金櫻錦鯉可是緋櫻最喜歡的小動物啊。第一次釣魚成功的海老藏開懷大笑，把玩著戰利品半天，最后把魚放了。

“佐助君、鹿丸、手鞠姐，我們可算到了！”春野櫻眺望眼前這片浩瀚無垠的大漠，興奮地說道。

【注釋】

①金櫻錦鯉：御殿櫻錦鯉紅色鮮艷的鱗片邊緣嵌有金色的線稱為金櫻錦鯉，為日本錦鯉中的名貴品種，外表格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