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荒之城，荒城之上只有那一種紅褐色的小花，好像曾被千年前的鮮血暈染，又經歷千百年來的風雨洗禮，舊了顏色。

清晨那只橙紅色眼睛，依舊幽怨的望著尸荒之城，凌陌反復無眠，打開包裹著的尸體，反復看了看，這一定是一具古尸，絕不是林小臨。

心道“這具尸骨連我都騙不了，依依看得出來，蘇師叔更應該看得出來。他卻不說？”

凌陌仔細回想，目前為止攝元須出現過三次，第一次是妖帝白夙死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人是蘇小樓和鬼帝颯，第二次是紫奚城二公子佑善，蘇小樓沒有出現，但是佑善與蘇小樓是相識的。第三次張博洪死，蘇小樓正好去拜祭父尊。

難道蘇師叔與鬼帝有瓜葛？想到此處，凌陌不由得揮起拳頭砸了自己一拳，心道：凌陌，蘇師叔幾次舍命救你，你竟然懷疑他，還算是人么？

正想的出神，蘇小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陌兒。”

凌陌回過神看見蘇小樓蹲在尸體旁一邊反復查看尸體，一邊道：“陌兒，小臨他……應該沒死。”

凌陌心中一顫，看了看這張俊美無暇的臉龐，蘇小樓眼神中有些猶豫。

“師叔……”

“還有……青羽寒晶不見了。”

“什么？……”

說罷，蘇小樓拿出乾坤袋，里面空空如也。

“師叔……”

“幻靈大會那夜，你父親為了救一個人殺了你母親，那個人……不是小臨。”蘇小樓一句話震驚了凌陌。

“什么……那是誰？”

“幻世天張師兄祭禮上，我見到了乾兒，大家說起你的時候，他無意中提到幻靈大會那日，凌師兄救他一事。”

“蕭乾？”凌陌聽罷頭皮一陣發麻，胸口一緊。

凌陌腦袋里一片混亂，他剛剛的猜想全部被推翻了，對于林小臨這幾年在他心里的可靠程度甚至已經超越了蘇小樓。

如果蘇小樓說的是真的，那便可以解釋在地宮里蘇小樓的反常，在蜈蚣洞里，蘇小樓在尸體上翻找的應該是青羽寒晶。

可是這幾年，林小臨與他出生入死，甚至為了他，去闖冥獄地牢，和他一起反了幻世天，凌陌心里亂得很……

“父尊，陌師兄，你們在說什么啊。”蘇若婷醒來看見師叔侄兩人在說話，便問道。

“若婷你醒了，沒什么，我們在談怎樣走出尸荒之城。”

蘇小樓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凌陌理解，他不想讓蘇若婷擔心，畢竟這個寶貝女兒，蘇小樓是最上心的。

66七個人再次上路，不久便走到了來時的那個水池，水池一旁是他們在地宮里出來的那個地洞。

“我們順著地宮的方向走可以找到原本來時的石柱。”血魔道。

幾人剛要向地宮的方向走，忽然發現他們從地宮出來的洞口多了幾個腳印，腳印很大，不知道是什么怪物留下的。看來地宮里的怪獸回來了。

幾個人加快了腳步，卻聽見身后有呼嚕呼嚕的低吼聲傳來，轉身看時，一只巨大的像老鼠一樣的東西，褐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更奇怪的是這東西背上竟然有翅膀。

“這老鼠也太大了吧。”莫幽幽驚道。

凌陌封邪琴已亮起，大老鼠張開大嘴，露出四顆刀鋒般的牙齒，向凌陌撲去，凌陌琴聲響起，電光如雨般落在大老鼠身上，大老鼠抖了抖身上的毛，竟然毫發無損。

赤練上人赤練錘舞出一片旋風向大老鼠砸去，大老鼠，竟然真的飛了起來，并噴出一片火光，蘇小樓軒彧十五只魂靈齊飛，大老鼠在半空中，靈活躲閃，噴出無數火花。

血魔只剩最后兩張血符，輕身騰起，一張血符飛向大老鼠，大老鼠噴出一團火焰擋回血符，火焰調轉方向向眾人飛來。

凌陌以封邪琴電光攔截，登時紅光四散，一片火海，凌陌又幻出洛凡十二只魂靈，分散不同方向刺向大老鼠，大老鼠煽動巨大的翅膀一一擋開，并再次吐出火焰。火光電光映紅了半片天。忽聽一聲嬰兒般的啼哭聲傳來。

“不好，快走。是尸鹓。”蘇小樓忙道。

可是大老鼠緊追不舍，天空中已遠遠飛來了許多種類的大鳥群，又一次群鳥大戰開始了，但這次攻擊的卻是大老鼠和七個人，大老鼠飛不高，一片光焰掃來，塵土飛揚，飛沙走石，無數電光落在地面上。

這一次，大老鼠四處逃竄，竄回洞里，幾個人跟著跑到洞口，發現大老鼠已經把洞口堵死。

尸荒之城，一片空曠，無處藏身，上空聚集了數百只巨大的鳥，有的噴著火焰，有的口吐金光，各種仙器半空中飛舞，軒彧，洛凡，若水幻靈光影紛紛刺向鳥群。

但空中聚集的鳥越來越多，黑壓壓的遮蔽了日光，靈光越來越微弱，金光火光雨點般的落在地上，落在身上，千百只鳥的鳴叫啼哭哀嚎聲嘈雜鼎沸。

轉眼間，七個人已遍體鱗傷，渾身鮮血，再也跑不動了，凌陌把莫幽幽和莫依依擋到身后，絕望的靠在一起，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凌陌”莫幽幽蒼白驚恐的臉上忽然平靜下來，抱住凌陌的手臂，趴在凌陌的耳邊低聲道：

“凌陌，我喜歡你……”

凌陌心中一動，看了看莫幽幽，一道火光在他們身邊落下，火光中，凌陌看見莫幽幽靈動的雙眼微笑著閃著淚光，深情的望著他。

凌陌不禁心頭一緊，像是被什么東西捏了一把，他手背后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莫幽幽笑容凄美，凌陌心中刺痛，這是他從未有過，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他不想任何人在他面前死去，他更不想讓她死，凌陌胸口灼熱緩緩開始蔓延，漸漸的渾身血液好像在燃燒。

“父尊……”蘇小樓緊緊護住蘇若婷，筋疲力竭已然無法使用幻靈術。莫依依默默從凌陌手中接過了了了劍，緊緊抱在懷里……

“老魔，咱們哥倆今日便在這長眠了。”

血魔拿出了最后一只血符，撐起沉重的身子，站起來。

拂塵一抖，拼盡全身最后一點氣力御靈而起。

“前輩”莫幽幽喊道。

“老魔，你做什么。”赤練上人大喊。

半空中傳來了血魔的聲音“你們快走，挖開地宮洞口。”

御靈光影一起，上千只大鳥的目標就只有一個，血魔。

“前輩”凌陌起身剛要躍起。蘇小樓一把抓住他。

“走”

一張血符在空中如煙花一般爆裂開后轉瞬而逝，血魔的身體在空中被金光當胸穿透。

“血魔前輩。”

凌陌血氣翻涌，大喊道。渾身灼熱似炎火奔流，拼命甩開蘇小樓的手。

忽見半空一個胖大的身影將血魔的身體抱住，落下來。大鳥的攻擊未停，凌陌封邪琴御起，臉上已現血紅印記。

“凌陌”

莫幽幽拼盡全力跑向凌陌，想抓住他，莫依依緊跟其后。又一片火光正打在莫幽幽和莫依依身上，兩人全身血染趴了在地上。

凌陌獸面已現，雙眼凸起，面孔猙獰，額間紅記蔓延至鼻尖。封邪琴光亮大盛，漫天驚雷閃電，洛凡劍影飛旋，凌陌身體青光閃現，頃刻間五色翎羽紛飛飄灑，群鳥哀嚎一片，空中所有金光火焰戈然而止，千百只大鳥齊齊飛在凌陌身邊低下頭，如同俯首的臣民。

然而凌陌暴怒之下卻沒有一絲放過的意思，北嶺上空劍影電光暈染了整片穹冥，盡如開天辟地，頃刻間，漫天血雨，映日飄灑，血雨伴著五色翎羽紛紛揚揚鋪滿尸荒之城，在尸荒大地空曠的荒野之上舞出邪魅繾綣的血花之美，憤怒之美，邪惡之美，霸氣之美……

“大和尚……帶我回西嶺…”血魔最后一絲氣結，緩緩閉上了雙眼，青白色的道袍早已被鮮血暈染。

“老魔……”赤練上人吼聲穿透了血羽直沖云霄。

那把銀絲拂塵似花瓣一般散落滿地，被微風輕輕吹散，飛散在血羽之中。

一只怨靈在血魔身體上輕輕飄出，落在赤練上人的鏈錘上，鏈錘亮起淡金色的靈光，怨靈與靈光慢慢在半空合為一體。

凌陌血染的身體緩緩落下，猙獰的面容慢慢消失，額間印記依然血紅。汗珠如雨般落下，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慢慢的向后傾倒，倒在血羽暈染的尸荒之城……千萬只尸首分離的尸體，慢慢浮出千萬顆五色內丹，飛向凌陌額間，緩緩滲入……

好久……不知多久……，凌陌醒來，看見一旁發呆的赤練上人身邊，血魔靜靜地躺在那，很平靜，很安詳……那天夜里那個親切的笑容還回蕩在凌陌眼前……

莫依依，莫幽幽滿身的血跡已干，相互依偎著睡著了。

蘇若婷原本嬌美的容顏被血污塵土遮掩，瑟瑟倚在蘇小樓身邊，父女倆睡著了。

凌陌只覺渾身麻木無力，起不來，又靜靜躺了好久，方才恢復了些氣力，慢慢坐起身來，蹭到血魔身旁。

大和尚染血的僧袍輕輕拂動，看到凌陌起身，頭轉向凌陌，低沉的道：“他要我帶他回西嶺…”凌陌點點頭，理了理血魔烏黑的頭發……

終于，幾人走到來時從烏林掉下來的地方，凌陌自兩日前的群鳥大戰之后，至今仍無氣力，渾身綿軟，靈力全無。赤練上人御靈將凌陌背上了烏林，幾個人終于走出了北嶺。

西嶺獄懾帝都又多了一座墳塋，赤練上人的赤練錘微微亮起靈光，是血魔的心愿達成的回應。

“大和尚……帶我回西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