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居地的老人們曾說，災劫前，此地是個“工業園”。

災劫之后，此地就變成喪尸窩。

入眼處，有斷壁殘換，銹蝕路燈，銹蝕的鋼鐵大罐。

白卡布的聚居地位于“星星棉紡廠職工宿舍區”，被十幾波喪尸團團包圍住。

白卡布想回去，需要跨過四條大街，縱穿數個工廠廢墟，突破十幾波喪尸的“包圍封鎖”。

但好在喪尸沒有腦子，它們的“包圍封鎖”總會有漏洞。

白卡布掏出小本子。

本子上是他這五年來摸索出，每一條喪尸防線的活動規律。

他快速奔跑，動作麻利，時而看一眼小本子。

“從這廢墟穿過去。”

“車間里有兩只喪尸，需要繞個遠。”

“爬屋頂。”

“先躲在這個墻角，等五分鐘。”

……

傍晚，紅霞漫天。

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終于，白卡布看到大片紫色“避尸草”圍住的院子。

他伸個懶腰。

“回來了。”

避尸草古怪的酸味鉆進鼻子里，感覺空氣都溫暖起來，全身肌肉得以放松，仿佛所有危險都被拋遠。

十幾個老漢，拎著鏟子和剪刀，游走在這片草叢。

小心翼翼檢查每一株草，為它摘蟲、剪枝、松土。

看到白卡布，老漢們并未搭理。畢竟，每天都有十幾個少年外出。

白卡布走進院門。

院里有六座小樓，墻壁涂抹著宣傳標語。

“要生存，要生產，要生活。”

“規則等于生存，違紀等于毀滅。”

“團結力量大。”

樓下的“面包草”田地里，十幾個大媽蹲伏著，借今天最后的光明，抓緊時間干活兒。

廢土之中，空氣和土壤都被病毒污染，面包草是唯一可生長、無毒性、可食用的植物。

大媽們蹲伏在田中，尋找草葉的每一粒黑斑，而后將其剪掉。如若不及時剪除，整株面包草都會壞掉。

……

白卡布回到二樓家中。

剛打開門，便有一股暖風迎面撲來。

窗臺的壁爐，燃燒火焰。

壁爐前，蹲著個小不點兒，正在往里送“柴火草”。

正是白卡布的妹妹，白奇諾。

她聽到開門聲，轉身看到來人。

“啊！”

立刻歡呼一聲，大眼睛發光，撲進白卡布懷里。

她今年六歲，還沒消去嬰兒肥。

而且很黏人！

白卡布輕摸她的頭發，嘴角含笑。

“哎，你這丫頭，我看到了，你臉上有黑灰，別蹭我衣服。”

房間不大，略顯凌亂。

左邊書桌厚厚一摞書，都是白卡布從罐頭藤中挖出來，無比珍貴。

還有一摞筆記本，是白卡布的學習筆記和實驗記錄。

很小的時候，他曾和孫老頭兒學識字。后來就喜歡上這些災劫前的東西。

桌面攤開一本小學數學，是白奇諾的功課。

“第五單元學會了么？知道啥叫平行四邊形了么？”

“額……”

“笨。療傷草收割了么？”

“昂。在那個盆里。”

果然，地板有滿滿一盆療傷草。

療傷草，顧名思義，可以治療簡單的外傷。

它比面包草金貴許多，格外容易被病毒污染，變成廢草。生長過程中，需要兩人日夜輪班，眼睛不眨的盯著，及時剪掉草葉的每一個黑斑。稍有不慎，便會廢掉。

種植療傷草，便是這兄妹倆在聚居地的職責。

昨夜，白卡布借月光，通宵看護療傷草，此時臉頰還有淡淡的黑眼圈。

這草生長很快，三天便可種一茬。

兄妹兩人竭盡全力，每茬可以種六棵，再多便看護不過來。

這個產能，兌換到的面包草勉強夠吃，三天能吃五頓飯。

白奇諾小臉兒在哥哥身上蹭來蹭去。

“今天有晚飯哦。我煮了面包草，等下咱倆吃。”

“不著急吃。”

白卡布坐到書桌前，把妹妹抱在懷里，“趁著天還沒黑……”

“哥哥教我功課么？”

小丫頭很開心。

她確實笨，但并不厭學。每次學會新知識，都高興很久。

“不著急，先來看哥找到的好東西。”

白卡布掏出懷里一袋營養土。

“這是災變前的土，很可能不含病毒哦！

“我們用它種一茬療傷草試試看。

“也許以后就不需要看護了呢！”

白卡布笑著，揉揉酸澀的眼睛。

“哦？真的？”

“昂，先試試。”

兄妹倆一起動手，用塑料袋當花盆，和泥，種草。

忙活完，兩人開飯。

用同樣的不銹鋼快餐杯，大半熱水，小半是煮成絮狀的面包草。

小丫頭很細心的，給哥哥多點面包草，給自己多點熱水。這樣看起來，兩人便同樣分量。

呼啦呼啦喝下肚兒，很快就灌飽了。

但這只是熱水造成的假象，過段時間，肚里還會空蕩蕩的。

白卡布經常聽到自己肚子叫，經常聽到小丫頭肚子叫。

她臉蛋兒肉嘟嘟，身上卻骨瘦如柴。

盡管她從來不會喊餓……

營養土，求你了，千萬別被病毒污染！

……

夜幕完全降臨。

聚居地漆黑一片。

白卡布拉著小丫頭的手，來到樓下廣播室，進行一天中極其重要的一環，“聚居地廣播大會”！

廢土世界，電腦、手機、互聯網都報廢掉，反倒是大批帶太陽能充電的收音機，得以發揮價值。

工業園外，有大型聚居地，擁有“發電機”，擁有“信號發射器”，他們創辦“廢土電臺”，每晚廣播節目。

廣播室是個空房間，聚居地幾百號人都來到，人挨人人擠人，卻都自覺保持安靜，沒有一絲一毫喧嘩。

德高望重的老頭兒孫爺，被圍在最中央，小心翼翼打開收音機電源。

頓時，“呲呲啦啦”不甚清晰的聲音響起。

“要生存，要生產，更要生活！

“大家好！

“歡迎大家來到廢土電臺，我是張王村聚居地電臺主持人……呲啦……

“現在時間是，廢土紀元230年，九月二十六日。

“寒冬將至，今天為大家講解，冬季避尸草的護理要點。

負責護理避尸草的老漢們紛紛豎起耳朵。

……

“接下來為大家帶來，冬季面包草的灌溉指南。”

負責種植面包草的大媽們紛紛豎起耳朵。

……

“接下來為大家帶來，療傷草治療凍傷妙用。”

白卡布抱著白奇諾坐在角落，兄妹倆豎起耳朵。

……

“接下來是大家最喜歡的小說環節，為大家帶來遠古神話巨著《西游記》。”

電臺主持換人，換成一個聲音略尖細的老者，“咱們書接上回……”

所有人紛紛豎起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