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徐府來了一名長相俊秀的丫鬟。那丫鬟正值碧玉年華,口齒伶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徐夫人見這丫頭甚是乖巧懂事,便把她留了下來。這丫頭也甚是貼心,不僅僅對徐夫人噓寒問暖,對徐啟光也是關懷備至,每每老爺子在書房辦公或讀書到很晚,她都會主動送上夜宵或甜品。干活也比其他丫鬟勤快,不怕臟不怕累,可以說,徐家上下都很喜歡這個丫鬟,她就是清荷。
一個被母親視如己出的姑娘。她,居然是廠衛鷹犬安插在徐家的臥底奸細!徐瀟飛感到心隱隱作痛。此事絕不可讓母親知道,她大病初愈,這樣的打擊對她而言,無疑是沉重的。徐瀟飛王平二人加快了腳步,天亮之前,必須快刀斬亂麻處理好清荷,以絕后患。
二人回到家中已是下半夜,除了廊道上還亮著兩盞燈外,府內一片漆黑。他們摸到丫鬟們的住所——府內西廂房邊上的小屋中,這是徐夫人吩咐徐康單獨為清荷安置的住所。
王平輕輕的撬開了房門,畢竟是女子的閨房,徐瀟飛沒有進去,留在了門口。王平進到屋內,一層薄紗簾子懸掛于床榻之外,加之光線黑暗,床榻之上看得并不真切。王平走上前去,輕輕撩開了紗簾,見床榻之上卻空無一人。驚愕間,一把冰涼的劍已架在了王平的脖子上。
“什么人!”清荷冷道。
王平正欲轉身,身后傳來一聲“別動”,王平怔在那里。按說,以王平的武功,有人在其背后,他不至于毫無察覺。他只能怨自己大意了,而這清荷的武功確實也不差。
“是我,王平”王平無奈的扯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道。
“王平大哥,您這是?”清荷驚訝道。
王平也覺得有些尷尬,可是,這清荷畢竟是府中潛藏多年的奸細,不得不除。王平轉過身來,臉騰的一下紅了。
只見那清荷身著一件淺粉色的薄紗內衣,紅色的肚兜若隱若現。而那妙曼的身材和傲人的雙峰讓王平一下子怔在那里。發現自己失態,王平忙收回目光道:“清荷,公子,公子在屋外等你。”
“公子他?這深更半夜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清荷臉也一下次羞紅了起來。
“公子就在屋外,你去了便知道!”王平恢復了常態,接著道:“你穿好衣服,我在屋外等你。”
不多會,清荷穿好了衣服從屋內走了出來。見徐瀟飛遠遠的站在院子中冷冷的看著她,清荷心里打起了鼓。幾分忐忑幾份不安讓她放慢了腳步。這夜半三更的,公子喚她出來,究竟是為何事?難道?清荷邊走邊想,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清荷,你隨我來。”徐瀟飛道。
他們三人來到書房,徐瀟飛讓王平將門帶上,在門口守著。清荷還抱著一絲僥幸,她怯怯的對徐瀟飛道:“公子,您怎了?是肚子餓了么?我這就去給您弄吃的去。”
徐瀟飛性子直也急,不想繞彎子,特別是這種讓他心煩又頭疼的事。“清荷,你最好如實回答我下面問你的話。”徐瀟飛冷冷道。
“公子,您說。”
“昨日戌時,你在哪里?”
“戌時?我想想!對了,那時候,我去了一趟隆福寺邊上的泰昌裁縫店,我準備給自己新做一件冬天穿的襖子。”
“做襖子?除了做襖子還做了什么?”
“公子,除了做襖子還能做什么呀?”
“清荷,我們徐家待你如何?”徐瀟飛忽然話鋒一轉道。
“待我自然是不錯,特別是夫人,待我就像親閨女一樣!”
“那你又是如何回報我們徐家的呢?你去裁縫店不假,也許做襖子也不假,可是,除了做襖子,你還給北鎮撫司送密信,你不僅做我徐家的丫鬟,母親的干女兒,你還做閹黨的鷹犬走狗!你可真忙啊!”徐瀟飛毫不留情的譏諷道。
清荷霎時臉色蒼白,她愣在那里,低著頭,兩只手不停的搓著衣角,兩行豆大的淚珠從眼眶中留了下來。
“公子,我!”
“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公子”清荷哽咽道:“公子,你殺了我吧,我對不起徐家,更對不起夫人對我的疼愛,每天我都活在恐懼和痛苦之中,這樣的日子,我真的受夠了!”
“甘做閹黨的鷹犬走狗,你還滿腹委屈,我倒要聽聽你如何為自己辯解!”徐瀟飛怒道。
“公子,我不想為自己辯解。您殺了我吧,在殺我之前,我只有一個請求。”
“你說。”
“我娘一直被北鎮撫司十三太保中的朱七所控制,他不僅霸占了我娘,還要挾我為北鎮撫司傳遞情報,否則將殺了我娘!”
“我看你武功不低,為何不反抗?”
“公子,您不知道,那朱七就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鬼!他能分管北鎮撫司的昭獄,不僅僅功夫超群,而且此人心狠手辣,殺人如麻,是魏閹手下最得力也是最危險的劊子手之一,我曾試著幾次暗殺此廝,怎奈我這點功夫在他面前根本走不過三招,有一次,還差點被他……”
清荷無懼的抬起頭來看著徐瀟飛,滿眼喊著淚水繼續道:“公子,被這樣魔頭控制著,我也是生不如死呀。我娘企圖自盡了幾次,也都被那魔頭折磨得現在精神都已失常了。我無力殺他,也無力救我娘,只能在他的逼迫下干著出賣靈魂的事。我只求公子,能夠看在清荷這五年來盡心盡力服侍夫人的份上,有機會能將我娘救出那魔窟,我死也瞑目了”說罷,清荷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仰著脖子,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此刻徐瀟飛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沒想到清荷居然有如此凄苦不堪的經歷。母親被十三太保凌辱霸占而精神失常,自己被恐嚇要挾,每天生活在無盡的恐懼和痛苦之中。這樣的生活,這樣的人生,普通人根本就無法感受。“清荷也是這無惡不作的閹黨鷹犬魔爪下的受害者”徐瀟飛心道。
“清荷,你起來吧,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殺你!希望你跟我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否則,別怪我下手無情!”徐瀟飛嘆道。
清荷睜開緊閉的雙眼,淚流滿面。本以為徐瀟飛會毫不留情的殺她,能死在公子手上,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至少,總比被那魔頭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好。即便徐瀟飛不殺她,清荷也無顏再呆在徐家。
她站了起來,向徐瀟飛深深的鞠了一躬道:“清荷多謝公子不殺之恩,就此別過,夫人那邊,您就跟她說我回老家去了吧。”說罷,轉身朝門外走去。
“等等!”
清荷轉過身,看著徐瀟飛道:“公子,改變主意了?無妨,清荷的命是公子的,您想要,隨時都可以來取。”
“不,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不再繼續做那鷹犬的奸細,你可繼續留在府中。再說”徐瀟飛頓了頓道:“再說,我也需要你”想著,可能這句話有些不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幫我扳倒這些禍國殃民的閹黨們!”
“公子,我能為您做些什么?您還愿意相信清荷么?”
“我答應你,我會救出你母親。但你也必須答應我,你將這幾年來為閹黨提供情報的事實全部寫下來,近日我會面圣,到時候,你要去做我的人證,當著皇上的面,你要去指證這些閹黨鷹犬們的罪行,這是救你自己,救你娘,也是救我們徐家。”
“清荷明白了,清荷聽憑公子吩咐。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你說。”
“我的事情,請不要告訴夫人,否則,我真的沒臉在徐家繼續呆下去,我真的對不起夫人,辜負她對我的憐惜和疼愛”清荷再次落下淚來。
“放心吧,我不會告訴我娘的。”
“對了,公子,還有一事,我不知該不該說。”忽然,清荷想到了什么,輕聲對徐瀟飛道。
“哦,什么事?”
“有一次,我給那泰昌裁縫鋪的孫強送消息的時候,他無意中說漏了嘴,他說,徐府除了我之外,還有其他的臥底,只不過不是我們北鎮撫司的人。”
“你知道是何人?”
“這我不清楚,去問問那孫強,他也許知道。”
“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說罷,徐瀟飛把孫強的梅花令牌掏了出來,隨即道:“你也有這樣的牌子?”
清荷接過徐瀟飛遞來令牌,仔細端詳起來。不錯,這正是錦衣衛校尉所使用梅花令牌。雖然她這些年來一直在替錦衣衛做事,但那孫強還有朱七,從來就沒給她梅花令牌。一則是怕被發現暴露身份,更重要的是,其實這些鷹犬們只不過把自己當成是為他們秘密監視徐家、提供情報的工具而已。清荷搖搖頭道:“奴婢只不過是他們的工具而已,他們又怎會把這樣的令牌給我。”
“這令牌你先拿著,說不定以后會有用。”徐瀟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