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甚至沒有察覺到余言吐血受重傷。
他此刻完全沉靜在那股生命氣息之中，恍惚間猶如夢中，卻有了一絲莫名的明悟。
隨著余言通過她所說的“木神道”所散發出來的生命氣息緩緩包裹了牧云，他忽然感覺腦海中有什么事物如同燭火一般被點亮了。
微弱的光芒，散發出的熱量卻灼得他眉心隱隱發痛。
他感覺記憶深處似乎有什么漸要蘇醒。
正當他想要抓住什么時，耳邊忽然傳來余言劇烈痛苦的咳嗽聲。
牧云趕緊回身叫道：“余言姐！”
可是余言只是擺了擺手，抹去嘴角的鮮血后她咬著銀牙狠狠地說道：“風暴海對面才剛剛開始交談，不可能那么快就失敗，現在天庭開天降臨外域……看來他們已經不耐煩了。”
牧云知道余言的性格，一到情緒失控時便會一改平日里安靜的作風，說話語速也會變快。他抬頭看著天空上巨大的宮殿，擔憂地說道：“所以天庭挑起了戰爭？”
“很多年前有一份合約，是人族始祖與天庭中玉皇大帝簽訂的，從那之后天庭不得侵犯人間任何一片疆土。”余言緩緩說道，她的神識受到重創，正在極力恢復。
好在天庭的那個神兵似乎也被她的翡翠劍傷得不輕，暫時無力再對人間施展怒火。
“人族能夠與天庭的大帝溝通？而且還能讓對方……”牧云睜大眼睛驚嘆道。
現在所有地精都躲進了房屋中，站在颶風里的就他們二人，余言早已將牧云用神識包裹，讓他不受暴風侵蝕。
聽了牧云的驚訝，余言說道：“傳說他們是朋友。”
她還想再說什么。
但高空之中的雷霆忽然再次響起。
直欲天崩地裂地轟隆聲響徹云霄，宮殿的大門已然關閉，而那位手持銀槍的神兵，竟然走出了繚繞宮殿仙云，對著光明的蒼穹一躍而下！
翡翠劍已經在雷電交加中化為碎片。
余言小臉幾乎沒有血色。
她看了一眼身旁雖然極度震驚，卻毫無懼色的少年，忽然一笑。
天地靈氣在某一剎那凝固。
她的腳，踩在了神識凝固的靈氣之上。
一只手抽出腰間一柄極普通的短劍，另一只手提起牧云。她踩著天空中凝成階梯的靈氣，向天空走去。
地精們從窗戶中凝望光明時發現了這一幕，大呼神仙。
牧云不知道，余言這般舉動是多么強大，因為凝固的階梯并沒有消散，而是從地面一直連系著余言抬起又落下的腳。
但她忽然想起了某個會修行的女孩說過的話。
修行者不可能借助神識控制靈氣來飛行，因為神識是他們的一部分，一個人不可能用自己的手拿著什么東西把自己抬起來，同樣也不可能依靠左腳踩右腳就飛上天空。
但如今的情況似乎有所不同。
余言太過強大，她的神識可以控制到遙遠的飛劍以至于去天庭用它戰斗，那么用神識凝固一條通天之路，顯然不在話下。
小小的少女，就這樣走向天空的光明。
她與神兵越來越近。
牧云終于看清了那座巨人，五官端正到仿佛雕刻出來一般，又或者本來就是被天道雕刻出來的，只是雙目雖然凝視著余言，卻茫然無神。
余言忽然將牧云丟向一旁，靈氣頓時托起他的身體，自己則改用雙手握著短劍，似乎要將自己的一切賭在這一劍中。
這柄短劍是誰的，天下修行者無人不知。
塵間人里幾百年來，一直藏著一位大師兄。
所以這才是她的殺手锏。
短劍的前端沒入了銀槍，似乎是整個融化在了銀槍之中，可只有近處觀看戰斗的牧云看得清楚，銀槍的槍柄已經出現了裂縫。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個平日里的安靜女孩的強大。
然而他和余言都輕視了天庭神兵的強大。
僅僅是駐守宮殿之門的衛士，卻依舊是一方神祇，終究不能以人力相抗，只見他巨大的手掌微微用力，將手中的銀槍向前緩緩推進。即使槍桿出現裂縫，卻絲毫不影響神兵手中無窮力量的傳遞。
只是這么一下，余言便再度噴出一口鮮血。
隨著一聲輕響，她手中的短劍忽然之間出現了裂紋！
雖然裂紋極小，但很醒目，因為余言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大師兄的劍都阻擋不了面前這尊巨靈神的攻勢，而這尊神靈卻不過是天庭的一位守衛，那么天下之中又有何人能夠阻止天庭的想法？
余言忽然有些絕望了。
她的神識不再堅定的那一瞬間，無盡的力量傳到了她握緊劍柄的雙手。
只是剎那間，余言那雙纖細的手臂便化作了血霧，在空中爆炸開來。
這般重創，讓余言皺眉咬唇，卻未曾出聲。她看了一眼下方地面那座已經變得很小的地精宮殿，覺得那位總該出來了。
巨靈神兵摧毀了余言的雙臂，繼續持銀槍挺進，巨大的槍尖帶著雷霆的呼嘯直奔余言嬌小的身軀。
就在這時，一只巨大的手握住了槍尖。
漫天圍繞著銀槍的雷霆，在此時似乎被巨手吸引，然后融入了巨手之中！
仔細一看，牧云發現這只手似乎是用地精制造的某些金屬制成的，除了隱藏在金屬表層下方的那些被他們稱為齒輪的事物以外，他還眼尖地發現了機械巨手的中心似乎有光芒閃爍。
巨大手掌的主人從手掌背后緩緩浮現。
“威克斯？！”
牧云心中驚訝至極。
老威克斯此時背后還背著一個可以從下方噴出能量的背包，看來他就是用此物飛來高空的。
牧云被老威克斯威脅過，以為這位地精大臣是一位隱藏地修行者，卻沒想到，老威克斯的確不會修行，而他所擁有的威壓，全部都來自這些年來，他操縱機械武器的殺戮所帶來的殺氣！
很顯然，機械的力量很大，讓巨靈神兵暫時無法繼續前進。如果這時候余言還沒有受傷，很有可能可以讓這尊神靈吃虧。
然而余言終究是因為老威克斯的貪生怕死拖延時間而被重創。
如果不是老威克斯見到巨靈神兵的目標就是外域，甚至很可能是外域的一切，擔心地精族被牽扯，他或者都不會選擇出手。
然而既然站出來了，他也明白事態的嚴重，于是空閑出的一只手從背后背包側面拿出了一件事物，對準了天空。
“咻！”
一道類似煙火的東西帶著恐怖的亮光朝天空飛去，牧云發現地上的地精陸續看見了這道光芒，然后開始井然有序地朝著不同方向的機器中走去！
老威克斯掌控著機械巨手的右臂開始顫抖起來，顯然是巨靈神兵開始下一次的攻勢了，看著神兵面無表情的臉，老威克斯明白他不會思考，所以咧嘴笑了起來。
“您以為我們地精一族開發靈源時沒有想到被天道懲罰嗎？抱歉，我們想到了，而我們依然還是走出了地下，來到地面，您知道為什么嗎？”
老威克斯額頭青筋暴起，顯然在巨靈神兵的巨大力量下支撐得辛苦，但他表情有些瘋狂，有些猙獰。
他吼道：“馬上就可以見到了……足以威脅到天庭的存在！我們地精族在世界立足的最大資本！哈哈哈！”
隨著老威克斯在天空中瘋狂的吼叫聲，地面上出現了巨大的變動。
牧云之所以能發現地面的動靜，是因為那里發出的聲音，已經將遠在高空的老威克斯的吼聲給淹沒了。
回頭一看，發現余言也注意到了下方的動靜，而且滿臉的震驚。她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因為她知道還在空中，所以強忍著沒有暈過去。
她悄悄看了一眼一無所知的牧云，臉色微微好轉。
為何要讓渺小如蟻還毫無戰斗力的牧云跟隨她上來？
“火神嗎……”余言用微弱的氣音喃喃著，有些無神的大眼睛里閃過一絲希望。
就在這時，地面被突如其來的濃煙覆蓋，煙塵滾滾，仿佛給整片地面鋪上了一層毛毯。
這些無窮無盡的濃煙就是來自地面本身，是地面的突然運動和撕裂而導致的，然而讓牧云真正感到驚恐的是，這些濃煙所覆蓋的范圍，正是整個地精族的領地！
他們腳下，外域的荒土，在此時，正被什么事物撕裂開來！
裂縫漸漸擴大，那里面的煙塵逐漸隨風飄散而去，露出了最深處翻騰不止的巖漿，以及不知名的地方噴涌而出的濃郁靈氣。
余言看著臉色猙獰的老威克斯，虛弱地說道：“你瘋了嗎？”
“瘋了？”老威克斯看了這位值得尊敬的人族強者一眼，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犧牲了一部分，來換取阻止這玩意兒、甚至整個天庭的力量！”
緊接著他看了一眼因為地面下陷而坍塌的王宮，忽然說道：“當然，我也可能真的瘋了吧。不過烏爾恭陛下以及那些重要之人已經被護衛安全轉移到其他地底之中了，我也沒必要擔心……沒必要留戀了。”
牧云心頭一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