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庚城作為大永國的都城、被整個世界關注的一座大城之一，自然要建造在一些易守難攻的地方。

可不知建造長庚城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鋌而走險地選擇將都城建立在了一座起伏較小的山上！

要知道，山體的巖石構造大部分都不適合建造大型建筑，更何況即使是山坡平緩，建造起來也實屬不易，耗費人力物力更是巨大無比，這讓很多人都會猜測究竟為何都城要建立在這種地方。

或許真正知道答案的，只有都城中心那座巨大皇宮中的極小部分人了。

所以只要是第一次見到長庚城，幾乎每個人都會抱有一種難以置信的心情。

牧云一行人也不例外。

除了狄蓮依舊如同沉睡一般閉著眼養神以外，所有來自邊郡的年輕人們都紛紛望著窗外，望著那隨著山坡地勢緩緩上升的雄城，一時間心中閃過壯闊感慨興奮凝重緊張等等復雜的情緒。

馬車漸漸駛近長庚城，遠遠的便能夠看見那比山河城更加雄偉瑰麗的城墻。

而直到更加靠近那座令人向往的都城，牧云等人才真正體會到長庚城的那股磅礴浩然之氣究竟來自哪里。

別的城池依平地而起，在城墻下不可能看得到城中的事物。但長庚城不同，即使你靠近城墻，只要稍微后退些距離，便能漸漸從城墻上方窺探到城中那林立的樓閣廟宇，因為城里地勢不斷上升的緣故。

甚至在遠處，可以觀望到山峰處矗立著的皇宮，猶如王冠般的建筑頂端比山峰還要高，仿佛要刺破天穹。

這似乎是一種很驕傲的方式，同時也證明了大永的國力何其強盛，毫不懼怕將都城的一切展現給站在城墻外的人。

真正來到南城門——也就是長庚城的主城門之時，某一種山岳般厚重的氣息才真正的出現在每個人心頭。馬車沒有任何減速，駛入了城中，在經過城門的某一刻，有守衛上前問話，狄蓮拉簾對話，僅僅片刻守衛們的目光便轉為尊敬與歡迎。

即使在長庚城，啟明學院在人民心中仍然保持著極高的地位。

所以當印有啟明學院紋路的馬車成功進城之后，路旁不管穿著錦衣或布衣的人們都會駐足觀之，然后一臉的崇敬，畢竟當下王朝中著名的文臣將相，大部分都出自這家學院。

除了牧云一行人，城門處還有十數輛顏色不一的馬車穿梭而行，但相同的是馬車上都印有啟明學院的特殊紋路。

顯然，這些是從各地而來入學的學生。

車行于道間，長庚的官道似乎比山河城要寬敞兩倍，相對的來往行人與馬車也多出不少，不論在哪里都如同山河城中心繁華區一般喧囂。

馬車沒有在任何包含大永民族風味的景點停留，順著有些斜的官道朝上方走去，猶如爬山。

車廂內的氣氛變得沉寂了許多，準確地說，是在進城之后便成了這般模樣，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結束了話題，有些緊張地甚至不敢看向窗外那些投來羨慕目光的百姓。

畢竟來自邊郡，入長庚便如同鄉下人進城一般，難免被自尊心壓得抬不起頭。

“抬起頭。”狄蓮閉著眼，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依然雄厚，透露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所有人一愣，然后抬頭。

他繼續說道：“你們是啟明學院的學生，所以請你們一直抬起頭。”

牧云知道教師說的話中不包括他們兩個，但依舊被學院的驕傲吸引，于是他也不自覺地微微抬頭。

就在這時，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距離他們進城，又行駛了三個時辰左右，馬車在某個地方終于停下。

狄蓮讓所有人下車。

陳無風罵罵咧咧地走下車，揉著有些酸疼地肩膀，朝前看去，忽然停下了腳步，停下了一切動作。

當史紀下車后，他興奮地朝四周看去，然后同樣愕然地呆立在原地。

他一下車，便正好面對著啟明學院的正門。

但那或許可以稱作“一座”門。

一座山，一座殿，可見這種量詞是用來形容龐大事物的，但沒有人會否認，啟明學院的門，是一座門。

啟明學院四個字被刻在門旁邊的一支石英柱上，顯得輝煌大氣。

現在時間是上午，門口來來往往穿梭著不少穿著學院制服的學生，基本都是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他們的朝氣蓬勃，便是大永不斷強盛的力量源泉。

長庚的學院肯定不止這一家，但因為啟明學院的光芒太大，掩蓋了很多學院，例如在其一旁隔著兩條主街的軍校，叫做銀華學院，是專門培養武將官職的存在。

可惜的是啟明之中也存在著武將培訓的科目，便是武科，所以在很多人看來，銀華學院的存在變得不置可否。

啟明正門前，狄蓮跟著下了車，他叫醒了那沉浸在華麗中的八人，然后領著他們進入了學院。

學院分為內、外兩院，外院是文科與武科的教學地點，甚至還有為外地學生提供住所的宿舍設施。

狄蓮將六人帶去了他們報考科目的地方，讓那邊的教師處理后續的復測和分班之類的工作，而自己再帶著牧云史紀二人來到了學院中間一處白色的建筑之中。

掛在大門前的牌匾上刻印著“文武樓”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據狄蓮所說，這似乎是一座教師的辦公樓，雖然那位神秘的院長從來不會出現在此間，但樓閣頂層的空間還是留給了院長，當然，副院長倒是很勤快地出入頂層的辦公室。

進入文武樓，出乎二人意料的是，狄蓮竟然直接帶著他們開始登樓，然后來到了樓閣的頂層。

頂層只有一間房間，準確地說，整個頂層空間，都是一間房間。屋內極其清幽，連環繞著高樓的微風都吹不進，陽光照進房間，卻看不見絲毫灰塵顆粒。

狄蓮帶著二人走進房間，然后在角落的桌子面前停了下來，因為桌子后面坐著一位老者。

是一位無論穿著還是相貌都很普通、甚至比平凡人還普通的老人。

牧云看著老人，老人沒有看他，但他發現老人的眼窩深陷，眼神卻很深邃，猶如幽深不知盡頭的大海，又好像純凈不染塵埃的玉石。

純凈與深邃，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出現在老人眼眸里，卻沒有絲毫的矛盾感，反而讓人感覺和藹可親。

狄蓮沒有看著老人，只是盯著桌子前的木質地板，行禮后恭聲說道：“副院長，我將那位提出要求的兩個人帶過來了。”

老人似乎沒有聽到他說話，繼續低頭寫著桌上的一些文稿，過了許久抬起頭，瞇著眼看，似乎看不清，又好像只是沒睡醒。

他瞇眼看著狄蓮，緩緩說道：“你下去吧，我來看看他們。”

“是。”狄蓮轉身下樓，甚至沒有對牧云二人有任何囑咐。

或者他相信這兩人知道如何應對，但此時牧云與史紀對于這位陌生的老人內心有些恐懼，因為他們聽到了狄蓮對他的稱呼，這可是啟明學院的副院長！

一來學院，甚至還沒有考進學院，就見到了這所天下聞名的學院的副院長，在感到光榮的同時，他們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

老人見到他們，微微笑了笑，說道：“我是副院長。”

牧云沉默，沒有反應。

史紀看了一眼牧云，額頭冒汗，趕緊行禮說道：“見過副院長。”

副院長黎清溪看著兩人，看了很久，眼神中海洋的顏色出現了細微的波動，然后笑著說道：“放輕松，你們的情況我已經聽說過了，輕松些地迎接啟明學院給予二位的考核吧。”

緊接著他看向史紀，問道：“你要報考的科目？”

“報告副院長，武科。”史紀語速很快，顯然還是有些緊張。

“武科嗎……”黎清溪眼神暗了些，卻沒再說什么，揮手讓史紀等一等，然后看著牧云。

可能因為以往經歷的不同，牧云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說道：“玄科。”

一開始還有些睡意的黎清溪，在聽到牧云說的簡簡單單兩個字后，眼眸漸漸亮了起來，在某一瞬間，牧云甚至感覺到了他眼中如同大海般深邃平靜的氣息掀起了驚天的浪濤，當然那種錯覺轉瞬即逝。

老人身體微微前傾，看著牧云的臉龐微笑說道：“姓牧的小娃娃，你可知道玄科代表了什么？”

“不知道。”

“玄科代表了整個啟明學院。”

史紀在一旁很奇怪地盯著警惕的牧云和突然來了興趣的老人，一直不明白他們在談論的內容究竟想表達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玄科，不了解啟明學院，甚至不明白為何黎清溪這個人會給人一種可以輕易靠近并且交流的感覺。

所以當他聽到黎清溪副院長對于玄科的定義時，極其驚訝地張大了嘴。

牧云雖然不至于此，但也有些詫異，他以為玄科是對極少數人開放的科目，甚至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門科目，那么學院的重心難道不應該放在文武兩科可以造就真實人才的地方嗎？

“學院分為內外兩院。”黎清溪笑著解釋道：“外院是文科與武科的教學地點以及住宿地點，甚至還有這一整棟為教師準備的文武樓，都屬于外院。而內院，整個內院，才是真正的啟明學院，也是李院長立院時的真正目的——便是玄科的一切。”

沉默片刻，牧云看著老人說道：“副院長……”

黎清溪打斷道：“我姓黎，我叫黎清溪。”

牧云點頭，繼續說道：“副院長，這些給他聽見沒關系嗎？”他轉過頭，指了指在一旁啞口無言只能站著等著接受考核的史紀，言語間有些為他這位開朗樂觀的朋友擔憂。

黎清溪聞言忽然笑了幾聲，“不必擔心，這孩子以后自然會進內院的，現在聽一聽，無傷大雅。”

……

……

在這段似乎沒什么意義的對話結束之后，史紀便被帶到了文武樓二樓的一間極寬敞的房間之中，而迎接他的，是大永國六位大將軍之一、掌握所有邊郡兵權的邢雨年大人。

同時，此人也是學院武科的教導主任。

史紀看著那寬敞屋子中間靜靜放置的小桌子，看著桌上的一支筆，一張地圖，以及桌上靠著的一柄木劍，眼神變得明亮，然后犀利起來。

史紀走后，文武樓頂層只剩下兩個人。

黎清溪緩緩起身，讓牧云跟著他，自己則轉身像樓下走去。

想也沒想，牧云跟了上去。

二人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文武樓外，然后在黎清溪的帶領下走向一處。

作為學院副院長，而且是在每屆新生接風會上都會代替神秘院長露面的人，黎清溪自然而然成為了學院中最受歡迎、也是最為引人注目的存在。

但出奇的是，今天他與牧云二人走在路上，并沒有一位學生或者教師轉頭看他們。那模樣，就仿佛他們二人的路過只不過是一陣清風來卷地。

很快地，黎清溪二人來到了一處很清幽寂靜的地方，甚至不能在此見到什么學生的身影，就連某些青年男女都不會來此處幽會，可想而知此地的隱蔽，又或者是禁忌。

總之沒有人能來打擾此地。

這里只有一棵櫻花樹，正值初夏，櫻花綻放出粉紅色的一片天空，沒有風時，這里的一切靜謐如畫；風起時，畫中的花便動了起來，僅僅幾片粉紅，卻仿佛漫天飛舞。

黎清溪在櫻花樹下的池塘邊停下。

然后他抬起腳，踩進了池塘。

池塘很淺，池塘中心的水最終只能沒到老人的膝蓋。

牧云跟在黎清溪身后，感覺被水淹沒的腳與小腿部分有些奇怪，但具體怎樣奇怪，他也說不上來。緊接著他見到老人繼續朝前走，但片刻后他眼睛難以遏制地瞪大了。

按道理，應該是按常理來說，普通的池塘應該在中心是深水區部分，那么兩邊自然會慢慢上升直至岸邊陸地。

但顯然這不是普通的池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