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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對黑夜提劍

  • 塵間人
  • 酒釀松花
  • 3538字
  • 2020-02-02 19:20:48

襯著夜幕,牧云在一行人不知走了多少路之后終于在嫩草雜草混合之中抓住了一株精巧的黑蓮花。

那黑蓮花通體純黑,雖為陸地花木,卻因花瓣層疊而長成了蓮花般的相貌,雖然顏色如同黑夜而很難察覺,但一旦發現,便會被它那晶瑩的黑色所吸引,故稱精巧。

牧云下馬,小跑著過去蹲了下來,拿起包袱里隨身帶著的小鏟,小心翼翼地將那朵黑蓮花連著它根下的泥土一起鏟走。將草藥慢慢存放好之后,牧云騎馬,再次辨別方向為隊伍指路。

找草藥,特別是找尋極其稀有的草藥,牧云從來不打算在一天之內就完成,只是此次的運氣實在有些不好,一天之內只是尋到了黑蓮花一株。

于是在午夜之時,青衫阻止了仍然不甘心的牧云,命令隊伍原地搭好了營帳,準備在此過夜。

李清水是傭兵團隊伍中威望以及實力僅次于青衫的人,曾經也在大永國的正式軍隊里服役過,如今的軍功冊中甚至還能見到他的名字,可想而知此人曾經的驍勇善戰。

如今成為傭兵團左翼的他,自然也別有一番氣魄,左右指揮著其余的傭兵們站崗的站崗放哨的放哨。李清水臉色平靜淡漠地看著那營帳前兩只插在地上的火把,靜靜感受著草原上無時無刻不在的風,沉默地等待著什么。

正如臨行前青衫所說,他們此次進入草原,首要任務是保證牧云的安全,但如果在此基礎上尚有余力的話,便可以去執行他們的次要任務。

殺賊。

若要讓李清水以及一些曾經在山河城當過兵的傭兵們說實話,那么他們或許會覺得殺草原上的流寇才是此次的重要目標。

畢竟他們已經有許多年沒有像以前那樣保衛過大永邊疆了,只要是一名有血性的戰士,如今心中想必都會有些振奮。

因此營帳周圍的傭兵們此時竟然沒有任何的松懈,雙目警惕地盯著四方,手放在刀柄劍柄之上,儼然如大永那些驕傲的年輕軍人。

牧云與青衫坐在營帳之中,青衫換了一身便裝,將那口長劍解下放在身旁。牧云則是確認了一下包中的草藥,然后看著對面的胡子大叔。

他說道:“一天下來,草原倒是不像你所說的那般危險恐怖。”

青衫笑了笑,喝了口壺中酒水說道:“因為我們傭兵團里的弟兄,曾經都是大永國的軍人,那種善于戰斗的氣息,可以引起那些流寇的注意,并且讓他們恐懼。”

牧云微微沉默,然后說道:“那如果接下來我們遭到攻擊,發起者就會是那些連大永軍都不怕的流寇了?”

“可以這么說?!鼻嗌赖哪樕线€是沒有什么警惕,眼神中的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他撩開簾門看了一眼月色,繼續說道:“但那并不需要害怕什么,因為我們同樣也需要那樣的對手?!?

牧云說道:“我建議你們先保證我的安危?!?

青衫看了一眼牧云那副孱弱的身板,笑道:“放心,打不過的人,我們會在第一時間逃跑,而且我覺得你或許還是我們之中存活率最高的那一個?!?

牧云擺手否認,隨后轉移話題說道:“我在之前曾聽說過修行一路的一些事情,也明白了一些,敢問先生現在算是何等境界?”

青衫聞言大笑說道:“你可要記住了,以后碰到修行者別這么直接問對方境界如何,很不禮貌?!?

然后他看著長劍說道:“我三年前晉入化虛,如今是化虛境的后期?!?

說到這里,青衫明顯地停頓了一下,斜眼觀察著牧云的神色,發現后者無動于衷后,他才無奈繼續說道:“這化虛境說來已經算是修行中的第二大境界,可若真與普通人相搏,又并未能輕松勝之?!?

牧云點頭說道:“修行者肉身孱弱這一點我也聽說過,上次你們在山間的表現也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青衫對于牧云話中若有若無的感嘆不動聲色,轉而問道:“你想成為修行者?”

“世間誰不想擁有那些手段?”

青衫一愣,想想也是,于是說道:“你在山脈中有奇遇,讓你直接跳過了入門最難的開辟識海階段,轉而一躍成為初窺之境。但這并不代表你就能夠真正踏上那條道路,畢竟初窺境與正常人除了感知力之外沒有任何差異。”

聽著這一段幾年前絕對不會聽到的話,牧云低頭思索著,想著山河城里看到的林林總總,然后他看向青衫開口說道:“這世間沒有人相信有修行者?!?

他想起那拼命煉丹的醫師,閑庭信步的書生和揮手就能招來火焰的母親。

所有人都相信一些超凡的手段,但就是沒人覺得那些手段本應該出自的人是修行者。

青衫點頭說道:“因為修行者沒必要在他們面前顯露自己,一來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二來他們本就孱弱,若是引來什么敵人很難對付?!?

“可是如果國家利用修行者打仗,豈不無敵?”牧云問道。

“國家早就想過這一點,但條件有諸多限制,而且一般的修行者不會理會朝政戰事,在宮中的修行者也只有極少數?!?

青衫搖頭說道:“特別是你真以為修行者能以一敵十?要說行也可以,那也得是越過第三境的大修行者,剩下的留在一二境界的修行者面對幾個全副武裝的騎兵將士,除了出其不意用飛劍殺死一兩個以外,如何對敵?更何況,一個國家上哪里去找那些可以無視戰場的大修行者?我看就連普通的仙門宗派都搬不出幾個來?!?

牧云有些緊張地問道:“所以修行者其實不強?”

青衫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放在一些大格局上來看,事實確實如此。但若是碰上平時的決斗打斗,只要不被近身,修行者在凡人眼中幾乎無敵。”

“被近身了呢?”

“如同凡人?!?

……

……

喝干了壺中酒水,青衫又喝了杯粗茶,算是為夜間做了準備,看那樣子又似乎不在乎那幫草原上的流寇,牧云看了一眼放在他身旁的入鞘長劍,低頭沉默著。

恍惚間他感受到草原吹來的裹挾夜色的寒風,不由身心一顫,仿佛回到了外域的荒土之中,營帳那盞燭燈仿佛靜止了,被寒風靜止。

緊接著,他發現那風來得凜冽了些。

有一種曾經在村子里感受過的,最后那一陣風中夾雜的味道。

凌厲,死亡。

牧云陡然回頭。

在那一瞬間,營帳外傳來了無數腳步聲以及抽刀聲。

營帳外的站崗傭兵抽出長刀長劍,滿臉驚訝地望著四周圍過來的黑衣人,愕然地發現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在何時靠近過來,而且四周都是草地,除了藏在小半個人高的草叢里以外沒有任何掩護。

這足以證明此次來的不是一般的流寇。

以他們曾經身為軍人而多次面對流寇的經驗來判斷,甚至可能不是這一帶土生土長的流寇。

營帳外的氣氛突然緊張無比,刀刃閃爍著月光。

營帳里青衫端坐在那里,仿佛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牧云看了青衫一眼,對他這種托大的架勢感到不解以及嘲諷,但他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感受著影響周圍一切的動靜。

青衫笑著說道:“流寇即使有了紀律,他們骨子里依然是賊,賊怕死,便不可能忘死。”

此時的黑衣人們一步步縮小著包圍圈,他們唯一露在外面的雙眼中也露出了警惕和不安,顯然意識到這次的人不是善茬。

但讓傭兵團的眾人有些意外的是,他們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

傭兵們站在原地,如同惡狼一般靜靜等待著他們的靠近,等待著出手的最佳時機。

牧云一直注意著外面,此刻的寧靜他也察覺到了,于是他看著青衫的眼睛說道:“凡事都有例外。”

“這種事不存在例外?!鼻嗌老牒染?,但酒壺端起到嘴邊時頓了頓,看著牧云說道:“除非他們當中有修行者?!?

他說話間,風乍起。

然后有一物破風。

是一柄飛劍,通體漆黑,在夜幕中極其適合偷襲,那柄劍破風然后破帳,速度之快如同雷電,它周身的氣流不斷悲鳴著向四處竄去。

目標是青衫的心臟。

但從飛劍襲來的角度看,牧云的腦袋便擋在了青衫心臟前,于是牧云感到了死亡的威脅。

除卻那對危險敏銳至極的牧云,青衫在他之后反應過來,但他的劍在他右手邊,此刻他右手正拿著酒壺,再去控劍捻劍訣已然來不及。

飛劍迅速飛來。

牧云早就看準了它,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抽出了青衫那柄躲在劍鞘中的利劍。

因為太過匆忙,飛劍又太過突然,利劍又超乎想象的沉重,所以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牧云只能將手中的劍碰在了飛劍之上,改變它的方向。

于是飛劍擦著他的耳尖飛過。

呼嘯著刺入了青衫的左肩。

青衫悶哼一聲,卻沒有在意,當下一手劍訣喚起了牧云手中的劍,朝帳外某一處雷霆出手,那柄長劍迅速沒入草叢,隨后只聽“噗”一聲,有鮮血濺出。

黑色飛劍頓時落在地上。

牧云走過去將之撿起,青衫瞧了瞧,臉色有些蒼白地說道:“是柄好劍,比起我的青山劍也不差,不知出手之人究竟是何方妖孽,竟然也能拿著這種飛劍?!?

“死了?”牧云問道。

青衫虛弱地點了點頭。

“還能打嗎?”牧云看著他。

青衫略帶歉意地一笑。

牧云隨后點頭,說道:“我出去殺人。”

此刻的帳子外氣氛依然緊張,但是方才發生的那起飛劍突襲事故讓傭兵們頓時有了動手的意圖,而見狀那些流寇也下意識后退了一些。

這種場合還在僵持,因為雙方都在等待他們的首領暗中戰斗后勝利的消息。

結果帳中沒有傳來任何動靜,只是簾子被撩起,然后從中走出一位拿著黑劍的少年。

黑劍很長,似乎有少年大半個身高,所以他拿著有些可笑。但那些流寇笑不出來,因為他們認得那柄劍,是他們老大的劍。

此刻他們眼中才有恐懼,那是面對死亡的恐懼。

隨著少年提劍緩步走來,他們眼中的恐懼變為了憤怒,那是絕望的憤怒。

流寇幾乎同時向少年沖去,飛快兇狠揮砍出長刀。

牧云緊盯著那些揮來的刀,仔細看著它們的軌跡,他雖然是緩緩行走著,身體卻一直保持著緊繃狀態,隨時可以做出反應。

他身體一矮,低頭,在黑夜中提起漆黑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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