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繼的車隊在那大漢面前停住,眼看有人攔路,護衛隊當即出動警告:“前方何人,速速讓開,否則必當嚴懲!”
那大漢卻是不做理會,只是看向掀開簾子探出頭來的劉繼:“劉大人,敘一敘,如何……”
大漢眼中無波無瀾,可離他很近的護衛成員們見了,總有種深邃之感,仿佛那是夜晚里遙遠的銀河星空一般。
見此人如此猖狂,護衛隊長官當即一個手勢,前方的護衛們紛紛拔刀而出。
這些護衛都是萬中無一的好手,不但選拔嚴格,更是身經百戰,其中有邊疆退下來的士兵,也有專門為此次劉繼出任平州選定的保鏢。
一般人對付這些人,可以說毫無勝算,就算是黑衛,若是等級較低,也很難討到好處,甚至可能送命于此。
那大漢當然也明白,護衛們拔刀的瞬間,數股磅礴的殺氣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只是在實力面前,他沒有任何怯場。
近十個人同時攻擊,且配合默契,每一式都是殺招,但這些對付普通的游俠土匪完全足夠,對付這大漢卻毫無作用。
只見這大漢在攻擊到來之前還將酒壺收了,別在腰間,全身上下看上去破破爛爛平平無奇,也沒有散發出半點殺氣,可就是讓人覺得,此人的功夫深不見底。
大漢沒有進行任何攻擊,只是躲開了剛才那全部的殺招,眨眼間便到了劉繼的馬車前。
如此速度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馬車旁騎著馬的護衛隊長見此,瞬間便明白此人不是自己可以對付,饒是如此,還是毅然出刀。
大漢僅僅用兩個手指將刀夾住,那護衛隊長便再怎么用力都無法拔出,剛才攻擊大漢的其他護衛們此時倒都回轉過來,要對大漢痛下殺手。
他全然不懼,只是站在馬車前,看著與自己目光相接的劉繼。
對上眼的瞬間,劉繼心神一震,他從未見過如此眼神,更沒有見過如此深邃的眼睛。
劉繼一下子便明白了,對方若是真要對自己不利的話,不僅是自己,在場所有人恐怕都已經死了。
于是,在護衛們的刀劍已經架到了那大漢全身每處要害之時,劉繼呵斥了一聲:“都退下吧!”
這一聲,讓所有人停止了動作,只有幾匹馬發出了些許嗚咽。
看上去護衛們已經牢牢鎖死了這大漢,每把刀劍再進一絲一毫就能殺了他,按理說一般的江湖人士,落到這個境地,絕無生還可能。
但此時護衛隊長額頭上卻是冷汗直冒,他有一種感覺,若不是劉繼喊了這聲,死的絕對是手下衛隊。
“哦,劉大人,愿意談談了嗎”,大漢在一眾刀劍之間,絲毫不亂。
“先生既然來此,想必有些見解,劉某誠心領教”,劉繼禮貌言說,同時揮了揮手。
大漢身上的刀劍在劉繼揮手的瞬間,全部撤回,事實上,這些護衛也意識到了,他們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
繼續強行動手,全軍覆沒的,也只會是這支車隊。
“哈哈哈哈,劉大人說笑了,我不過是一個粗人”,刀劍退卻,大漢笑了笑,“若說見解我可是沒有,要說問題請教,那還有些……”
“先生豪爽,不知可否先告知姓名”,劉繼聽大漢這話,心中有些猜測,不過直到許久以后,他才知道,今日所見者,究竟如何不凡。
“也對,藏頭漏尾的,讓大人笑話了,疏忽疏忽”,那大漢倒是直接,看著劉繼直言,“在下天濟會,陽天”
“哦,不知二字為何”,劉繼心中一動,對方竟是天濟會的人,他邊說著,邊走下了馬車,與陽天對站著。
周遭的護衛們聽到此語,全都蓄勢待發,卻又被護衛隊長阻止了,局面相對穩定,不必以卵擊石,對方要動手,早就動手了。
“太陽的陽,青天的天”,陽天毫不避諱。
“陽者剛猛,天者廣闊,好名字”,劉繼由衷夸道,“既如此,陽先生今日前來,所問何事”
陽天看了看劉繼,眼中的深邃似乎略微消融了一絲:“劉大人,可敢與我單獨一敘……”
劉繼稍稍猶豫了一瞬,他并非懼怕陽天,而是對于自己這整個車隊的人有些顧忌。
權謀斗爭,向來吃人不吐骨頭,對方又是天濟會的人,讓劉繼稍稍猶疑了,不過看到陽天眼中的誠意,他還是同意了:“這個自然,走吧”
劉繼說完就要同陽天離開,周遭護衛們刀劍出鞘聲再度響起。
陽天不管不顧,劉繼倒是吩咐道:“不必擔心,就在此地等我”
陽天見劉繼如此態度,當即抱拳行了一禮:“劉大人氣魄,在下佩服,不管你我言談為何,只會耽擱大人一刻”
“好”,劉繼點點頭。
“請”,陽天讓劉繼走在前面。
兩人就這樣離開了護衛的隊伍,到了遠處沒人能聽到其談話的地方,至于這二人說了什么,那便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
在劉繼與陽天談話的時候,一處偏僻林間,林羅的黑衣人帶著風罡與巖徹以及剩余十幾人正在馬不停蹄朝平州而去。
這次行動同樣等同于送死,但他們別無選擇,在趕路時候,有一個手下想要逃跑,也被風罡一發水彈給殺了。
此去,有死無生,沒有退路,若是再有臨陣脫逃者,風罡一樣會毫不手軟。
按著羅麒傳達過來的意思,他們需要把事情鬧大,最好是鬧得安國上下,人盡皆知,而不是此前那樣,殺些小官,消息只在一方之地回旋。
如此一來,此前天濟會主導實施的楊玉清案倒是一個絕佳的范本。
林羅三人組已經有所打算,只要將當時除夕大案的那些手段復刻一遍,造成的影響便足夠深遠。
正好不久后平州會舉辦“花會”,屆時行人客商,五湖四海而來,平州新上任的州官定然也會現身。
在這樣的時刻動手,肯定連安國的皇帝都得驚動,若在能打著天濟會的旗號殺了州官,那朝廷與江湖必然不死不休。
更何況,這新的州官劉繼可并不簡單,大族劉家之人,一旦他出了意外,更深層的朝堂上的矛盾,想來也會激化。
決定好行動步驟以后,林羅三人組就只等著趕至平州,然后掀起一場混亂風暴。
而就在他們在暗自謀劃之際,一隊黑衛也悄悄來到了平州境內。
他們此行并非為了保護劉繼,也全然不知道林羅人將謀劃刺殺之事,他們所為,是秘密執行范易的安排。
遙遠的京城里,一處巨大的地下密室里,范易看著上百個用于關人的囚籠,眼中閃過兇光。
楊玉清案里,黑衛死傷甚多,需要補充。
但如同沈歷、鴆虎、蔣明、趙喻之流,并非他能夠掌控,乃至于自己挑選的宗啟,也一樣不受約束。
所以,是該培養一些絕對效忠于自己的力量了。
遙遠的北方溪谷里,衿安若帶著大祭司瓊華來到了此前林一與海姬相遇的地方——沙城。
此處,有著衿安若的合作伙伴,他雖為王,有些力量,卻也不得不親自前來拜訪。
這倒不是出于懼怕,而是對方所擁有的能量巨大,若是與其敵對,毫無半分好處,不如繼續合作下去。
在沙城中最高的建筑物里,衿安若能遠遠看見城外四面的飛沙塵土,環境惡劣,流放犯人,倒也不負“流放之地”的名稱。
要見的人還未到來,他將目光望向了南方。
盡管沙塵是此地的本色,但無法望見的安國,才是衿安若野心想要釋放之地。
為此,他正在做足一切準備,北方荒漠的貧瘠遠遠比不上中部遼闊土地的肥沃。
他要讓安國之土,盡歸溪谷,讓安國之民,都成奴隸。
他要征服整個安國,讓自己的子民不再受北方漂流之苦。
他要重建秩序,讓溪谷成為最強大的國家。
他站在沙城最高處,極目遠眺,一陣大風襲來,攜帶著沙塵,與這高樓,碰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