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帝尋求長生，天災人禍頻發之下，北方溪谷國，南方林羅國都一直蠢蠢欲動。

現在，溪谷率先發難了，首領土莫諢親自率軍南下搶掠，在沈歷小隊北上以前，已經連續掠奪十五城。

由于敵人都是騎兵為主，來去迅速，往往來援的大軍還未趕到，溪谷軍隊就已經摧枯拉朽并搶劫一空揚長而去了。

要想真正對其造成重創，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本國派大軍出擊，在北方茫茫荒漠草原中正面擊潰溪谷，但這基本不現實，畢竟等到大軍前去，對方直接逃了，那也等于白白浪費戰略資源。

第二個方法則是派出沈歷小隊。安朝皇帝李尋聽聞土莫諢那幾個兒子和屬下部落王之間都歷來不合，每股勢力對那王位寶座也都覬覦許久，若是土莫諢突然死了，溪谷必然大亂。

抱著這樣的想法，李尋在范易的舉薦下，派出了黑衛中的精銳小隊，當然，他想要的不過是溪谷的內亂，至于沈歷最終如何，他并不是很關心。

若是平安歸來，那必然是按照流程論功行賞，若是死在外地，那也只能“深刻緬懷”了。

當范易說出沈歷名字的那一刻，李尋就明白了范易的意思，雖然沈歷的確也是個人才，不過范易作為第一名黑衛，這些年來也算做出了相當的貢獻，李尋也便滿足了他的要求。

……

前往北境的路上，沈歷面色凝重，對于此次的任務，他心中完全是沒底的，畢竟就這么一行十一人，要前往溪谷王的營帳將其殺死，本身就難于登天，更別說還想活著離開了。

不過，在他心中還有著微弱的期望，畢竟這整個小隊，包括他自己，都不是普普通通的江湖刺客，他們是有著實打實的特殊能力的。

沈歷本人有著超越普通人近十倍的速度，不過每次戰斗中使用都只有不到十次，極其耗費體力，其次，他的右眼能看得比鷹還要遠，用以遠距離觀察和偵測是絕佳的手段。

鴆虎是小隊中最強的人，化形前的力量已經達到虎級，化形后更是以一敵百，刀槍不入，力量與速度得到極致提升。

荊絡能夠憑劍揮出風刃，是中距離擊殺的好手，當然他還有著精妙絕倫的劍術，即使近身，也很少有人能接住他那帶著銳利之風的劍招。

季禾能驅使閃電，實力在小隊中也算上等，唯一的缺點是她是個啞女，倒也不是服用那些白色粉末所致，而是天生如此。

東方無歸，能夠使出分身之術，最多能有六個分身，雖然其中只有一個真的能對敵人造成實質性傷害，但這個能力用于單挑或是撤退，都大有用處。

方游是隊伍中火焰制造者，能夠產生火焰并將其駕馭的黑衛很多，但只有方游能夠被稱為火焰的支配者。

高帆的能力是控制蟲群，過往的戰斗里，往往不用他親自動手，對手就被蟲子撕咬致死。他隨身會背著一個巨大的罐子，里面都是他用于殺人的蟲子。

古真能把皮膚鋼化，身體硬度更在化形后的鴆虎之上，不過他也只是強在那恐怖的防御能力上。

秦不知，一個能夠在水中呼吸的人，可以操控水流，只不過，此去北境，并非他的主場。

千戶是個能夠隨意變化自己樣貌的人，只要他看見過，他能變成任何人的樣子，此人雖說也是沈歷小隊的元老，但沈歷一直對其有所提防。

最后是林一，他是沈歷小隊最后收攏的成員，力量上可能不及鴆虎、荊絡等人，但是處事機靈，能夠隨機應變。

就這么十一人，將要前去完成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或許放在以前，這任務的確毫無可能，但在黑衛產生以后，就有了一點希望。

沈歷深知此次任務的難度，但他并不認為他的小隊無法完成，只是，不管完不完成，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事情結束以后，這個小隊便再也不齊了，可能會死傷大半，也可能會全軍覆沒。

陽光下，騎著馬的荊絡看著沈歷心事重重，策馬到了沈歷身邊：“沈頭兒，我們真的要去刺殺那溪谷王嗎”

“你覺得呢……”，沈歷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我覺得……要不我們不去了吧，我們就是逃了，也不會有人知道，到時候就算朝廷追究，那也能多活幾年……”，荊絡笑了笑道，“現在一去，感覺完全就是讓我們去送死啊……”

荊絡此言一出，所有人心中都有些想法，林一也明白，此行九死一生，若是要跑，現在是最佳時機。

“你說得挺對”，沈歷嘆息一句，“不過……”

當沈歷收到皇帝的圣旨時，他就已經明白了，此行的任務雖說是要刺殺土莫諢，可也是讓他沈歷帶著小隊去死。

范易作為黑衛的統領，這些年來威望下滑，沈歷的鋒芒幾乎讓他招架不住，再者，沈歷這整個小隊都是實打實的強者，若是能借機削弱，也算大有裨益。

爭權奪利無時無刻不在發生，朝堂上如是，地方上如是，北方的溪谷內部如是，就是這常年混跡黑暗的黑衛，也如是。

“不過什么，頭兒”，荊絡問說。

“溪谷的每一次攻城掠奪都會帶走無數百姓的性命，我們雖然服務于皇權，可到底，還是為了這天下”，沈歷有些嚴肅。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者死于戰爭，如果有辦法能夠讓他們幸免于難，那我還是愿意嘗試的”，沈歷繼續道。

“那我能不為天下百姓了嗎”，荊絡半開玩笑問說。

沈歷嘴角輕輕一笑，勒馬停在原地：“你小子終于開竅了……”

接著，在整個小隊的目光中，沈歷策馬回身，緩緩言出：“此去北方，我們都可能再也回不來了，若是有想走的，我也不強求，現在就可以走，我絕對不會阻攔，若我沈歷能活著回去，也會告知皇上，你們不是逃兵，而是死于戰場，下半生也不必擔心被追殺，不用東躲西逃，憑著你們的能力，都能有一個美好的人生”

“所以，是追求快意人生，還是跟著我去送死，你們自己選擇吧”

沈歷言畢，策馬向北方獨自走了。

鴆虎沒有什么猶豫，很快跟著沈歷前去。

季禾看了看荊絡，也跟了去。

然后，東方無歸，方游，古真等人全部跟了上去。

林一在最后，也沒有選擇逃走，他何嘗不想就此離開，告別那暗無天日的生活，回到村子里去，回去找花清，可這一次，他決定跟著沈歷前去。

“林一老弟，你也要去嗎”，荊絡看著林一，不由得問道。

“有些事情，或許真的大過我們本身的性命，只能說這樣的關口前，各有各的選擇吧，前輩”，林一對荊絡道。

“行，你們都不怕死，可我怕啊，我可還沒活夠呢，吃那該死的藥時好不容易運氣好沒死，現在又讓我去送……”，荊絡說著，極不情愿，還是默默跟著，一路向北。

……

半月過后，沈歷帶著眾人來到了北方邊境，好巧不巧，途徑的某座邊城昨日才被溪谷搶掠過。

本想進城休息補給，可那破敗與慘烈的景象，讓林一幾乎忘記了他也是從黑暗中摸爬滾打出的人，那場面讓他也覺得惡心。

滿街的尸體，有士兵的，有老人的，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小孩的，甚至還有家畜的。

爛肉就這么粘在地上，陽光一曬，蒼蠅回旋，頗覺夢幻。

僥幸存活的老者滿臉烏黑，坐在廢墟中的小孩沒有母親，遠處是幾個斷腿的傷殘者，近處是哭聲不止的女人。

周圍的房屋上還有未曾熄滅的火焰，殘磚斷瓦上還插著染血的羽箭，斷手上握著兵器，不知名的下半身，孤獨地倒在黃沙里。

溪谷的軍隊劫掠了這座城，他們沒有心慈手軟，而是大開殺戒，不分男女老少，不管老弱婦孺。

當他們將城市摧毀后，又搶走了男丁，搶走了女人，搶走了牲畜，搶走了美酒，搶走了絲綢布匹，搶走了珠光美玉，搶走了無數無辜者的生命，更搶走了一個國家的顏面。

看到這些以后，林一第一次認為沈歷帶著他們前來送死，其實也并沒有錯。

他眼前的，就是天下蒼生，他的眼中，眾生皆苦，他卻無能為力，在殺掉溪谷王以前，他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情，就算殺掉了溪谷王，他也無法為他們做任何事情，死去的人無法復生，就像他死去的父母一樣，受過的傷痛不會忘記，就像他也把從前銘記在心。

林一無法回去找花清了，這輩子也無法了，他已經認識到了，可他也認識到了，即使他們成功了，此刻的場面也不會再有絲毫改變了，畢竟，那些已經發生。

看著死去的人和活著的人，林一感受到了什么叫有心無力，這世上有很多悲劇，偏偏有心無力是最為痛楚。

沈歷帶著小隊離開了那座城，陽光下，他們繼續北上。

當國家與人民遭受迫害之時，沈歷已經無心休息了，他要帶隊而去，為這苦難的局面做點什么。

至于能做到什么，他還不得而知，只是，心中除了為大義赴死的決然，剩下的，就是對他的隊員們的愧疚了……

……

就在沈歷小隊抵達北方邊境之時，荒漠里，策馬揚鞭追逐雄鷹的溪谷二王子衿安若也在暗中籌備著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