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嬈星不禁想，他母親呢？當然，也就這么想了一下，過后也沒再問誰，沒再想了。

有一早到單位，內部工作群里的一條訃告讓這一天的心情都蒙上了一層霜。

訃告中這個去世的人，是靈佳。

癌癥手術后的人究竟還能活多久，靈佳用這個還挺久的期限告訴了大家。

于是這一天，年長一些，曾與靈佳共事過的那一批人，三三倆倆的都在談論靈佳這幾年的經歷。有人說上一次碰到她，看著狀態還不錯，可是上一次已經多久了呢？楊嬈星跟著他們的談論，回想著這些年屈指可數的見過靈佳的幾次場景。

這甚少的幾次碰面，都在N城，僅有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是幾個老同事吃飯喝茶，其他的幾次都是工作場合的匆匆寒暄。那一次聚會是在夏天，靈佳戴著一頂偏紅棕色的假發，是俏皮的短款，顯得人很利落，但楊嬈星注意到她似乎胖了些，中長的裙子稍緊，小腹顯得格外突出。楊嬈星心想，人在養病，胖一些也正常。那次飯后，還是靈佳開車送楊嬈星回的單位。

然后直到看到這條訃告，楊嬈星再沒見過靈佳，誰能想到，那是最后一面呢？

殯儀館的送別儀式，來了很多人。小影也從外地趕來了。那時正是春天，起了倒春寒，風很大，小影戴著墨鏡和帽子，穿著黑色風衣，如多年前一樣瘦。她先看見了楊嬈星，主動來打招呼。一句“嬈星姐”仿佛回到多年前。

摘下墨鏡的小影樣貌沒有什么變化，卻多了幾分成熟溫婉。倆人緊挨著站在長長的送別隊伍里，跟著人群，和靈佳做最后的道別。所有人的表情都肅穆而悲慟。

這些年里，楊嬈星也參加過幾次送別儀式，但每每到繞棺看那人最后一眼的時候，楊嬈星只敢匆匆一瞥，沒有細看過。靈佳是她曾經親近的姐姐，這一次的楊嬈星繞著棺，慢慢的，看著那張仿佛睡著般安詳的面孔，心里一酸，沒有流出淚水，滿腹卻像決了堤一般……小影跟在身后，楊嬈星隱約聽到了低低的啜泣。

走出送別的大廳，倆人各自遮掩著恢復情緒。試著不再提起關于靈佳的所有，而是聊著日常聊著工作，試圖把彼此拉出這一片肅穆。

靈佳結婚后很久才決定生孩子，生了一個女兒，和她一樣漂亮，現在還在讀小學。前些年她一直在幕前，這兩年才開始轉到幕后。楊嬈星本邀約她一起吃飯，也可以叫上宋春光一起聊聊，但她說還有工作，要著急趕回，楊嬈星也就沒再留她。

看她獨自開車離開，楊嬈星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后一面。

楊嬈星這個人，想事情總是不知不覺就往悲傷上靠，別人看夕陽無限好，她就一定會接一句只是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