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雪香都打不起精神來。雖然有些東西從未屬于過自己,但當他真的從眼前徹底消失的時候,也會有遺失的傷感。
雪香醒著的時候,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碼字,以此來減輕痛苦。
碼字就是碼錢,人在感情失意的時候,錢不能做什么,但賺錢的行為卻能填補內心被拋棄的虛空。
失意時拼命賺錢這一條,雪香是從雅子那里學來的。
高考前,雪香曾撞見暗戀的男生捧著一束花,在學校里最熱鬧的樓道口,向她鄙夷的校花表白。那種心痛,一如今天與隔壁帥哥的訣別。那天,雪香低著頭,想從求愛現場偷偷溜過,雅子卻用指關節硬生生地強頂著她的腰,逼她昂起頭來,然后用無比冷靜的聲音告訴她:“好好學習吧,只有成績不會背叛你。等過幾年,你就會發現,這些人就像學校里的墻壁、黑板、樓梯扶手一樣,對你來說毫無意義。他們永遠留在了原地,可你已經走遠。”
雪香記著雅子的話,并演變出了越傷心就越要賺錢的升級版。
黃人人則依然每天兢兢業業地四處求職,但不知是不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他的24K金黃金簡歷并沒有感動到外頭那些大佬們。
又到了周末。
雪香現在特別害怕周末,雖然以前她也害怕。雪香作為一個網絡小說家,每天都要碼字,屬于365天全年無休。每到周末,她就有種被社會拋棄的失落感,似乎別人都在休息,而她仍需工作。
但她現在的害怕則來源于48小時的與黃人人相處相對,雪香和北歐的芬蘭人一樣,真心有交際尷尬癥。那種沒話找話的感覺,就跟吃酸奶舔蓋兒一樣雞肋無比,明知蓋兒上沒有多少酸奶,但就是覺得應該舔一下,明知無話可說,但還是堅信應該寒暄幾句。
還好黃人人個性比較陽光,他并不介意雪香對她的冷淡。一到周末,他在家又是做飯又是打掃衛生的。他來了之后,雪香的生活質量確實提升了不少。黃人人的一手中國菜尤為令雪香稱奇,完全碾壓自己的手藝。他在國外這些都是跟誰學的?
“你還沒找到實習嗎?”
吃午飯的時候,雪香和黃人人就像一對尋常夫妻,一人端著一碗飯,面對著四菜一湯,有一搭沒一搭地沒話找話。
“嗯,暫時還沒消息。”黃人人面露羞愧。
其實黃人人心里也很納悶,他在愛美麗克明明很優秀,咋這一回國,自己連個冷板凳都坐不上了呢。如果他說自己是因為水土不服,聽起來又像是在為自己開脫。找不到工作的,就是loser,這條評判標準放諸四海而皆準。
“你都投了哪些公司?”雪香夾了一筷子韭菜炒雞蛋塞進嘴里。
“BAT。”黃人人見雪香吃雞蛋,他也夾了一筷子,“我只想去互聯網公司,最好能去阿里。我是AI工程師,來國內就是積攢經驗的。互諒網,AI這塊,中國是走在世界前列的。”
“你要去投奔馬爸爸啊?”
雪香一聽更松懈了,這條神奇的天路她是幫不上忙了,只能靠黃人人自己。除了雙11剁剁手之外,她幾乎和阿里沒有任何交集,也想不出有任何同學或是朋友在里面工作。
對了!想到同學和朋友,雪香突然反應過來,雅子不是在鵝廠養鵝嗎?為什么不托一托她呢?BAT,被A踢了,就去T嘛。只要雪香開口的事,雅子不可能不盡心。
“人人,馬爸爸那,姐是一點忙都幫不上,不過你要是愿意去鵝廠撿一段時間的鵝蛋,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雪香咬著筷子,有些得意地看了黃人人一眼。
“雪香姐,你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黃人人一臉懵,“馬爸爸和鵝廠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就是BAT里的A和T。”
雪香笑著放下筷子,給雅子發消息。她邀請雅子晚上來家里吃晚飯,順便引薦一下黃人人。
“好的。”雅子秒回雪香的微信。她很了解雪香,這個季節差不多已經快進入這丫頭的冬眠季節了,邀請自己去她家,肯定是有什么特別著急的事兒。
“那,別說我不幫你,晚上來的這位姐姐,是鵝廠大牛,你可得重燒一桌子菜好好招待她。”說完,雪香掀開電飯鍋,打算再給自己添了一碗飯。
黃人人雖然對什么“牛啊鵝的”并不甚清楚,但他還是隱隱綽綽地猜到,雪香似乎是要幫他找工作。
“你飯是不是吃太多了?”
黃人人看著雪香手握飯勺的樣子,簡直像要去挖河的建筑工人。
“我……”雪香一臉尷尬,然后迅速對黃人人翻了個白眼掩飾自己的心虛,“我在自己家,吃自家大米,你管的著么你~”
“可是攝入太多的碳水化合物,又不鍛煉的話,你會發胖。”黃人人說得一本正經。
“這用你教我呀。”雪香盛完飯,又夾了一筷子韭菜炒雞蛋放在飯上,“你以為姐姐我這一身肉是白長出來的?別多事,吃你的飯!”
吃過飯,雪香又滾回自己溫暖的小床上補了個午覺,留下一桌殘羹剩盤給黃人人一個人打掃。雪香窩進被窩的時候還在想,要是誰嫁給黃人人這小子,應該也挺幸福的,高富帥一枚還如此的溫柔體貼。但是他這么優秀,怎么會連個實習也找不到呢?還用自己這個職場編外人員幫忙。
傍晚。雅子如約而至。
她來的時候,雪香正在碼字,黃人人跑去開門。
一米九幾的黃人人一拉門,把雅子嚇了一跳。雪香家怎么會有個如此魁梧的雄性生物?
“你是……?”雅子提溜著一籃水果也楞了。
“是雅子姐吧?你好你好!我是雪香的弟弟,我叫黃人人。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人人。”黃人人忙作自我介紹。
“噢……”雅子也不太習慣黃人人的ABC口音,先敷衍著他進了門。
“雅子,你來了?”雪香聽見聲音,從房間里走出來迎接雅子。
雅子卻又直接一把把她給拽進了房間,踢上房門。
“這廝誰啊?”雅子睜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滿眼里寫著八卦與好奇。
“我弟啊。”雪香無比坦然。
“你弟?”雅子不信,“親的,表的,還是堂的?”
雪香眨了眨眼睛,對哦,她怎么到今天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呢?黃人人到底算是她表弟,還是堂弟?
“你什么情況?”雅子繼續神神秘秘地捅了桶雪香,“你倆現在這算是同居嗎?”
“同居?!”雪香正在忖度她和黃人人到底算那種親戚關系,雅子的一句話,把她直接抽離回來。
“那,東西可以亂吃,話就不能亂說。”雪香學著港劇里的臺詞。“他才20歲,我都一把年紀了,你不能這樣臆測我們呢?何況我倆還是親戚呢!”
雅子瞪著眼睛,望著雪香百口莫辯的樣子,相信她沒有騙人。再說雪香如果真的感情上有啥風吹草動,不可能不告訴她。
“二十歲?九八年的小弟弟。”雅子讓雪香冷靜,“你這是又當姐又當媽啊。”
“哎,可不是嘛。”
面對雅子,雪香把自己這十多天的委屈一股腦地倒了出來。什么她在家小便都得把水龍頭給擰開,就怕的黃人人在客廳聽見聲音啦,什么她在家每分每秒都得穿胸罩,副乳都快給勒出來了;如此林林總總一大堆,直聽得雅子瞠目結舌。
“那,最讓我頭疼的,我奶奶還讓給他找工作。你說我哪有這能耐啊?”雪香摟著雅子的脖子故意撒嬌。
雅子算是明白了,雪香此行叫她來的目的,抱怨黃人人是假,給他找工作是真,這血濃于水,自己的孩子自己疼。
得!雪香要當媽,她這就算當上人姨媽了。
“幫幫忙。”雪香雙手合十,對雅子乞求。
雅子知道躲不過去,還是故意揶揄了她一句:“行!你的事,不行也得行!哎,我問你,他不會是美國啥野雞大學的吧?”
“不會。斯坦福。”雪香拍著胸脯說道。
雅子點了點頭,示意雪香她倆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