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軍大禮堂。

臺下，負責舞臺音效調試的同學朝陸南比了個手勢，示意可以開始了。

林小暖偷偷打開視頻錄制。

陸南的雙手很自然的放在身體兩側，眼神看向遠處，英挺的眉毛襯得周身的氣勢宛若利劍，站在臺上那刻，便軒然出鞘。

“尊敬的各位首長、老師，親愛的同學們，你們好，我是第一軍應屆畢業生陸南，很榮幸作為畢業生代表在此發言......

......你們不會不熟知那段歷史，星際前夜，26個星系的太空中還飄散著戰爭遺艦的殘骸。H星陷落了；K星陷落了；F星幾近失守，我們的機甲戰隊全完了；星艦也大部分在朝圣軍的門羅光束下化為宇宙塵埃。

但是星際的人民永不罷休，解放的電波永不停止。踏著肉身之軀鑄成的道路，K星星縱之戰，背水一戰，從此開啟了星際的元年！

那一代，群英薈萃，每一個人都戰功顯赫，每一個個體都是推翻舊時代的自由人。今朝，亦如同往日。每一位畢業生，都是第一軍的精英，是未來星際的主力，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你們為星際所做的一切，都并將讓人永志不忘。

因此，我對未來的戰役也十分相信，在將來某個時刻，在星際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可以挺身而出，無謂生死。

這個世界期待我們拿出勇氣，我們，也必定不會缺乏勇氣。

決戰的時刻，已經來臨......”

B星港口，貨艙入口前，卡茨腕表的鬧鐘輕聲震動起來。

打開視頻界面，幾十個窗口開啟同步對話。

“準備好了嗎？”為首窗口，同樣一身黑衣的人低聲詢問。

“準備好了。”

“準備完畢。”

“收到。”

“準備完畢。”

......

他們都是頂尖黑客，是傳說中的“大V”、“小V”，平日散漫而沒有秩序，就連準備完畢的回答都沒有統一形式。

但此時，他們所做的事情，卻足以影響著整個星際，載入歷史。

“記住，不抵抗，無暴力。”

為首窗口的人拉下頭上的面具。

那是普普通通的面具，白色的臉帶著古怪而紳士的微笑，在黑衣的映襯下分外顯眼，與肩頭的“V”字相得益彰。

“這次的行動，很可能會攪亂你們的生活，如果有顧慮，如果害怕，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良久的沉默中，沒有一人退出。

幾十個窗口內，黑衣的人們紛紛拉下頭上的面具，卡茨也不例外。

這是無聲的宣誓。

“為了星際。”

為首視頻通話關閉。

......

“......我要曉告諸位：生活并非藝術，生活也并非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戰爭，但我們要沖破戰爭字面的束縛，跳出生活的舒適圈，看到表面下深埋的東西。

哪里發現阻礙，就在哪里進攻。

問題不在于阻礙的難度，或是外部的環境，或是自身的怯懦。我們依靠勇氣，依靠縝密的計劃就能成功。

有時，我們必須鋌而走險，否則，盛世太平，海晏河清終將付諸東流。

‘我們必須打敗敵人，否則，就讓我們在敵軍光炮下為星際捐軀。’”

卡茨率先進入貨艙入口。

狹窄的貨艙，陰暗狹仄，銀灰色金屬上布滿著斑斑污漬，傳送帶發出輕微的“嗡嗡”聲。

一片死寂中，卡茨仿佛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

傳送帶很長，長到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此行的意義。

當接手這份機檢技術漏洞時，他第一時間想過交給表姐，或者交給聯邦政府，但最終，他選擇留下。

雖然世家集團或政府的力量，往往好過散兵游勇，雖然重工李氏此舉用心險惡，不受報應天理難容，但他仔細考慮過后，放棄了這種想法。

如果上交，就會變成勢力之間的爭斗，就算李氏落敗，但依舊是對另外兩大勢力的成全。

既得利益者永遠是既得利益者，甚至因為成王敗寇，在勝利者書寫的歷史中，人們永遠不會得知真相。

因為機檢技術漏洞，重工李氏可以任意走私任何東西，而不受任何人監督。

那另外一個勢力如果得知了這個漏洞不公布，并且以此鏟除李氏，那么這個勢力會不會也開始利用這項漏洞，從而成為第二個重工李氏？

機檢技術漏洞，消費的是整個星際的信任，損害的是星際人們的利益，應當由公眾審判！

盛世太平不應有假象，這個漏洞，就應該明明白白地展現在每個人眼前！

星際的每個人，都應該享有知情權。

即使，他是米婭的表弟。

但他同時也是星際的公民。

是自由散漫慣了的黑客“黑卡”。

是第一軍即將畢業的學生。

“愿你們在第一軍事學院的經歷，讓你們成長，為星際揚帆。”

“我們必須打敗敵人，否則，就讓我們在敵軍光炮下為星際捐軀。”

卡茨還記得，這兩句話來自第一軍校長的致辭。

此行有志，毫無陰霾。

......

“......我就是這樣看待生活中的每一場戰役的，我就是這樣行動的，并且今天，我將把我的決心傳達給你們。

準備接受生活的考驗，告訴生活，告訴未來，告訴自己，我們都是戰士，除了不折不扣的執行命令，任何原因都阻擋不了我們前進的腳步。

難道你們會辜負第一軍畢業生這一稱號嗎？！

直到今天，“信任與托付”的解答還掛在學校論壇上，我相信，我們都是彼此堅實的后盾，所以，誰也不會背棄這個榮譽稱號！

我仰仗諸位的幫助，并相信在共同的努力下，第一軍的明天，星際的未來會越來越美好！”

......

傳送帶的盡頭，已經隱隱出現一絲光亮了。

卡茨蜷縮在貨箱之間，忽然聽到背后沉重的喘氣聲。

是與自己同行的一個小伙子，“V”站賬號名為“Andrew”，隔著微微發抖的面具，卡茨能感覺到他的緊張。

“安德魯，你還好嗎？”

卡茨輕聲問。

接著，他的腕表就收到一則短訊。

“......黑卡，參加這次行動，你曾經有過猶豫嗎？”

猶豫？

因為走出貨艙口，面臨的可能是被工作人員當場擊斃？還是因為即使不被擊斃，也會被關押起來而失去悠閑的日常生活？

卡茨的手頓了下，最終打出兩個字：“有過。”

片刻的沉默后，他補上了一句：“但是，現在的我是‘黑卡’。”

現在的我是“V”站的黑客，是星際的戰士。

而作為“V”站的黑客，面具下的自由意志永不退縮。

不會被任何猶豫壓彎。

“Andrew”摸了摸肩頭的“V”字，似乎聽懂了卡茨的潛臺詞。

最終，他發來一則短訊，結束了這個簡短的交流。

“為了星際。”

......

“好了，各位，我的長篇大論已經夠久了，但我們的征程才剛剛要開始。

祝愿各位，嚴謹務實，奮發有為，祝愿各位肩挑責任，星夢揚帆，祝愿各位前程似錦，未來可期，祝愿未來的第一軍，未來的星際遠征于浩瀚宇宙，開啟星圖新篇章！

幾十年后校慶，我們要么，已經打敗敵人，要么，永不相見！”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

第一軍大禮堂臺下，林小暖、米婭、甚至是為畢業典禮布置而清理大禮堂的同學，都沖臺上的陸南鼓起掌來。

......

“嗡嗡......”

卡茨的面前，貨艙出口越來越近......

他抬起腕表，點開早已準備就緒的漏洞檢測和身份偽裝程序。

......

林小暖的手中，視頻中止，截圖，視頻中止，截圖......

狹窄的貨艙臨近出口處，機檢掃描，通過，機檢掃描，通過......

......

眾人的掌聲中，陸南笑著，從臺上一步步走下。

貨艙出口處，卡茨的手指撫摸面具，露出身形后，慢慢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