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放了他吧」

還沒等夢老太爺回話，十三娘卻先開了口，并不是因為她心軟了，也不是因為善良，而是當晴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十三娘感覺到了懷里的蕊兒正不停的發(fā)抖，直到自己這句話說了出來，蕊兒才停止了抖動，

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受到驚嚇，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被任何恐懼支配。

「可是他…」

夢晴天還有話想說，

「留下來陪著蕊兒練功吧，這么小的孩子也吃不了什么?！?

夢老太爺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回了房間，留下小男孩自己站在那里，等著晴天自己做決定。

聽到夢老太爺這么說，晴天也不再繼續(xù)說下去，等夢老太爺和十三娘離開，晴天立刻將兩個人尸首處理干凈，而小男孩一直在這里呆著，不哭不鬧不說不笑，目光呆滯，好像這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但正是如此，令晴天的心里卻更加不安。

「為什么要把他留下來？你知道嗎？那個小男孩從頭到尾一滴眼淚都沒有流過」

晴天摟著床上剛剛翻過身的十三娘，兩個長年殺妖獸的人，心里早就沒有了憐憫，十三娘也不是婦人之仁的女人，

「你知道嗎？」

十三娘雙目純澈的看著晴天，而晴天也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十三娘，

「什么？」

「今天當你說殺了小男孩的時候，蕊兒一直在我懷里發(fā)抖…」

看著雙目純澈的十三娘，眼神變的有些憂郁，晴天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將十三娘摟的更緊了一些，長年的殺戮已經(jīng)讓兩個人的內(nèi)心變得生硬，而女兒，是他們唯一的軟肋。

這根軟肋，注定是兩個人要拿一生來守護的。

夜色星辰，小男孩一個人站在院內(nèi)，雖然夢晴天給他帶到了客房，可是自己早就睡慣了土泥磚瓦，自從出生就一直流浪在外，睡黑土，飲河水，和瘋寡婦的一年相處，也一樣啃黃土，咽污水，跟吳老大又何嘗不是，嚼綠葉，喝臟水。

根本不習慣溫暖的床榻，柔軟的棉被，看著外面兩匹棗紅色的駿馬，一匹在吃食，一匹在臥趴，小男孩緩緩走了過去，駿馬邊吃邊盯著小男孩，小男孩看駿馬沒有亂動，走上前輕輕的靠在臥趴的駿馬身上，閉上雙眼，想起了瘋寡婦摟他入睡的樣子，那是他目前唯一感受過身體以外的溫暖。

「你醒了」

夢老太爺坐在石座上喝著熱茶，看著剛剛睡醒的小男孩，晴天也正好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

「父親，這是？」

夢晴天看著還沒有從馬身上爬起來了小男孩，一臉迷惑，自己昨天明明看著孩子上床才離開，

「他昨晚在馬圈睡了一晚，」

「怎么可能，爹，我昨天明明給他收拾了房間…」

「我知道?！?

聽到晴天想解釋，老太爺揮了揮手，他只是想看看這個小男孩是否還在家中，所以一大早就去小男孩住的房間查看，被子已經(jīng)被丟在一旁，還有些褶皺，才出來查看他是否還在家中，因此不需要晴天解釋，他自己當然知道。

「快來吃飯吧，已經(jīng)做好了」

夢晴天本身就是出來叫父親吃飯，只是因為看到小男孩出人意料的舉動所以一直忘記了。聽到十三娘已經(jīng)將飯做好，夢老太爺放下了手中的熱茶，走到馬圈伸出手，小男孩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的看著夢老太爺。

「吃…飯…」

夢老太爺左手側(cè)翻，右手畫圈給小男孩比劃了吃飯的手語，小男孩似懂非懂的朝著老太爺走了過來，跟在身后，傻傻的看著站在一旁的晴天。

看著小男孩從馬圈走出來，跟在夢老太爺身后，十三娘也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晴天，拽起他的手，再次重復的說了一遍，

「吃飯了」

白色透明的清水在手邊滑過，今天小男孩乖巧了許多，沒有再抵抗。昨天洗澡的時候，夢老太爺給自己洗過全身，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有人給自己洗手了。

「這孩子不會連筷子都不會用吧？」

晴天看著小男孩并不理會自己遞過去的筷子，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即使在窮人家的孩子，不可能到目前為止連一頓飯都沒有吃過吧。

小男孩這不是第一次見到筷子，在瘋寡婦的家里也見到過一雙類似的兩根長長的木棍，只是從未見瘋寡婦使用過，自己也從來沒有碰過，看到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將筷子夾在手中，小男孩接了過來，也學著夾在手上。

「你叫什么名字？」

十三娘看著笨拙的小男孩，將瘦肉夾在他的碗里，

「名…字…」

小男孩看著碗里的肉，拼命的用筷子去夾，可是怎么都夾不到，急的將筷子丟到了地上，右手將碗內(nèi)的肉拿起，送到了嘴邊，第一次吃到肉，人類的本性讓孩子天真的笑了起來，

「他不會連名字都沒有吧？」

除了蕊兒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孩子的身上，只有蕊兒，盯著剛剛母親夾的那盤紅燒肉。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跟那兩個人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聽到夢晴兒這么說，夢老太爺嚼了嚼嘴里的青菜根，

「他們說這孩子是他親生的，但是昨天我給這孩子洗過澡，從這個孩子身上來看，并不像是有父母的人，更像是個流浪的孤兒，但是如果說是親生的，偷來的，倒不如說是撿來的更像一些…」

蕊兒想要吃紅燒肉，奈何肉離自己有些遠，根本夠不到，筷子一直騰在空中，

「要不我們給這孩子給個名字吧」

還沒等十三娘講完，蕊兒拽了拽十三娘的衣袖，

「媽媽，我要吃肉肉」

蕊兒撒嬌的看著十三娘，

「好，媽媽給夾」

看著乖巧的蕊兒，十三娘笑了笑，還沒等十三娘伸出胳膊，

「哎！」

晴天大喊了一聲，只見小男孩站了起來，用手抓住了身旁盤內(nèi)的紅燒肉，

「給…你…吃…」

小男孩一頓一字的說了出來，雖然是好心，可蕊兒看著被小男孩抓過的紅燒肉，還遞給自己吃，頓時沒了胃口，哼了一聲便丟下了飯碗，氣的跑回了房。

「名字的事情再說吧」

晴天看著好好的紅燒肉被面前的野孩子這么一抓，也沒了食欲，丟下了飯碗，朝著回房的蕊兒走了回去，

十三娘看的出來，晴天并不是很喜歡這個孩子，而自己也并沒有特別想留下他的意思，只是看著夢老太爺繼續(xù)夾起盤內(nèi)的紅燒肉吃了下去，并沒有嫌棄和責備的意思，也只能站了起來，走回了房間，

「不如，我們把他送走吧。」

聽到十三娘站在自己身后這么說，晴天回頭看了看飯桌，老爺子正一筷一筷的夾給小男孩，父親一直都希望自己和十三娘能有個男孩，只是自生下了蕊兒之后，十三娘的肚子就再沒了音訊，

而父親對這個小男孩出其的忍讓也讓自己犯了難，看了看蕊兒的房間。

「再看看吧，晚上吃飯，飯菜都給他單獨放到碗里。別讓他上桌了」

百善孝為先，晴天為了不破壞父親的雅興，這點小事還是不值得計較的。

「爺爺！」

正在內(nèi)室被父親訓練的蕊兒看到了走進房門的夢老太爺立刻停下了訓練，可算看到了救命稻草，平時這個時候自己只要撒個嬌，爺爺就會讓自己休息一會。

「父親」

夢晴天也立刻敬了禮，看著夢老太爺回頭，身后似乎有什么東西，只見小男孩從夢老太爺身后緩緩的走了出來，蕊兒的嘴立刻掘了上去，準備抱著爺爺?shù)氖忠彩樟嘶貋?，轉(zhuǎn)身回頭滿臉不高興的找像爸爸。

「這孩子骨骼還算不錯，今天開始就讓他陪蕊兒練功吧」

「這…」

晴天本想說些什么，卻又閉上了嘴巴。

「是，爹」

看著面前的小男孩，即使自己有多么不喜歡，晴天也不愿意違背父親的意愿，何況現(xiàn)在小男孩在家里也是閑呆著，還不如給蕊兒當“人肉靶子”

「蕊兒，把剛才教你的戰(zhàn)斗技巧，再來一遍」

晴天說罷，便留下了蕊兒和小男孩兩人，呆萌的小男孩只是睜大眼睛看著蕊兒，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而夢老太爺也只是在一旁觀看。

只見蕊兒扎好了馬步，深呼了一口氣，左腳后退，后腳向前，迅速的沖了上去，還沒等小男孩反應過來，一拳已經(jīng)打在了自己的下顎上，被比自己身材還幼小的蕊兒擊飛到了天上，

蕊兒的身體隨著右腳在地上360°反轉(zhuǎn)，還未等小男孩落地，小女孩已經(jīng)到了小男孩面前，右腳抬起，直擊小男孩的脊椎上，只是力道還是不足，小男孩的體重畢竟超過了訓練時木樁近十倍，沒有像木樁一樣被彈飛，反而是掉了下來，砸在了蕊兒的身上，將蕊兒壓倒。

「女孩子的力氣還是太小了」

夢老太爺看著被壓倒在地的蕊兒，并沒有上前攙扶，而是搖著頭，留下了這句話便離開了，

聽到夢老太爺這么說，晴天知道，父親還是嫌棄自己和十三娘生下來的是個女孩，如果是個男孩，父親就不會這么說了，也許讓這個男孩留下，只是父親對自己和十三娘的一種不滿罷了，看著趴在那里還在等自己抱起的蕊兒，晴天瞪了一眼小男孩，心里默想，

「也許她該自己成長起來了」

卻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扶起地上的蕊兒，而是嘆了口氣，離開了這個房間。

從未感受過父親如此的冷淡，爺爺?shù)膽B(tài)度也非常反常，令六歲的蕊兒的內(nèi)心受到了打擊，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一手將身旁痛的無法動彈的小男孩推開，看著小男孩，所有的一切，好像在他來了之后，都改變了。

蕊兒站了起來，看著在地上痛的無法起身的小男孩，空曠的四周，房間里面只剩下自己和男孩，蕊兒走向了一旁，將地上的短叉撿起，慢慢的朝著小男孩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