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問你,斷殘歌四人如今在哪?”
燕棠麒明知故問,為的便是確認蘇沉云的話有幾分可信度,語言以真話中摻入謊言,往往是最讓人信服,太真無人信,太假更是無人信,半真半假才是說服人的真理。
蘇沉云聞言,不假思索道:“那四位前輩如今身在香檀山茶莊,今夜,臥龍山那人也許會去赴宴,洛無極已向他下了英雄帖。”
“英雄帖……”白墨竹若有所思,輕聲道:“如此看來,他們也是有所顧忌啊……”
“師弟,事情已了解清楚,該走了。”白墨竹給了燕棠麒一個深意的眼色。
后者明意,暗暗點頭,道:“蘇小兒,今夜的結果如何,你蘇家之事終會告一段落,蘇家也不要再隔身之外,笑看風云起,你可明白?”
話畢,二人起身離去……
蘇沉云起身凝視著二人的背影,內心斟酌暗思……
燕棠麒的話已經很明確了,今夜茶莊無論怎樣,終會有一方落敗,也許是京都四大宗師,亦或者是風無塵,但蘇家如若在旁笑看龍虎斗,那神門決不會放過他蘇沉云!
這時,蘇蕓走了進來,問道:“爺爺,事情怎么樣了?我們蘇家的情況您都跟他們說了?”
蘇沉云看著她,勉強一笑,道:“說了。”
“爺爺,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二人給蘇蕓的感覺,同蘇家那四位耄耋老人一般,猶如黑暗盡處,深不可測,仿若探入其中,就似深淵在凝視自己,令她心悸!
“蕓兒,有些事你不該知道。”蘇沉云斥聲道。
蘇蕓一怔,爺爺的話讓她猝不及防,但她明事理,弱弱道:“爺爺,對不起。”
外面,燕棠麒二人并肩而行,問道:“師兄,現在我們去哪?是應那蘇小兒的話去臥龍山一探究竟,還是等今夜香檀山茶莊勝負如何?”
白墨竹聞言,輕聲道:“香檀山,今夜會有結果的。”
……
正午時分,臥龍山上,韓采依狀態好了很多,四人坐在餐桌上,享受著午餐……
“含香,話說你們倆這兩天去哪了?風無塵回來還沾了一身的血。”
韓采依仍在對沐含香瞞著自己的事耿耿于懷,人都傷得昏迷不醒了,還不送醫院,還說自己會好?離奇的是自己睡了一覺,風無塵就跟沒事兒似的,生龍活虎。
這時,沐含香正要說話,風無塵悄然阻止了她,輕聲道:“你們母女倆明天有什么行程嗎?或者是香姨帶著你們去哪玩?”
聽到風無塵轉移話題,不想讓自己繼續糾結這事兒,她也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韓采依說道:“當然是讓含香盡地主之宜,帶我們去玩兒啦。”
沐含香聞言,笑道:“說實在的,金陵市還真沒什么地方好玩兒。”
心性的改變,都市娛樂之事,沐含香已經提不起絲毫興趣,腦海中依舊回蕩著寰宇異獸虛空鯨、風無塵那偉岸身姿毀天滅地的威勢,這在她心中如古樹虬根,堅挺蔓延在內心。
她現在只關心修士該關心的事……但察覺到韓采依略顯失落的神色,沐含香輕聲道:“這樣吧采依,明天我帶你們去市中心好好轉轉,你覺得呢?”
“也行。”韓采依一笑了之。
菜過五味……
“韓小姐,你出身何地?”
這時,風無塵莫名問了一句,韓采依錯愕,不明白這話處于何種目的,疑惑道:“南云人氏啊,怎么了?”
沐含香莫名,道:“風兒,有什么問題嗎?”
風無塵聞言,微微搖頭默不作聲,給了沐含香異樣眼色,后者明意,知道有些話現在不易出口。
“沒事兒,采依,風兒也只是好奇而已。”
韓采依聽聞此言,對二人話不對勻的事疑惑不已。
四人下桌,沐含香收拾著餐具拿到廚房內,同風無塵一起將碗刷洗干凈……
“風兒,你剛才有什么話沒說?”沐含香看著風無塵,一邊擦拭著碟子上的水漬一邊問道。
聞至,風無塵停下手中動作,看著她正色道:“紙鶴的腿疾,我懷疑并不是先天就有,而是有人故意這么做的。”
沐含香聞言,面色一驚,故將聲音壓低,詫異道:“風兒,你說真的?”
風無塵微點頷首徐徐道:“人,雙腿處共六脈,為三陽三陰,造成紙鶴八年腿疾的而是這六脈封閉。人體各脈如復雜的電路一般往復周轉,以此來維系身體機能平衡,你想啊,這復雜的電路網絡要是有一根出現短路,那將會造成整個系統的癱瘓。”
“但紙鶴雙腿六脈八年封閉,卻是如常人一樣健康成長,且面潤骨健,所以我推測,可能是有人在她出生之時,故意將她的六脈封閉,且不傷其根基,至于目的是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聽聞此言,沐含香內心猶如掀起一陣駭浪,久久不得平靜,誰能想到,賀芷曦身上竟會發生這種事,又是何種陰險之人,對一個孩子下手?
“風兒,那現在該怎么辦?紙鶴要是離開這里,會不會有危險?”沐含香心底擔憂,若暗中之人見賀芷曦的腿疾痊愈,會不會喪心病狂加害于她?
風無塵聞言,笑道:“香姨,路我已經給你指明了了,韓采依是你的好友,這件事得由你自己去解決。”
“我來解決?”
沐含香詫異萬分,隨即反應過來,風無塵已經明說了有人會加害賀芷曦,那自己可以從韓采依入手,去有意無意地詢問她,了解她的關系網,反正自己有能力,也不懼任何危險。
這也算是風兒對自己的一次測驗吧,當即正色道:“風兒,我明白了。”
風無塵聞言,微笑點頭。
……
東嶺,香檀山——
青山靜幽,孤峰兀立,峰巔之上,嶙峋巨石在大自然地開鑿下而成一方臺子,一棵數人合抱之大的香檀樹靜靜矗立。
繁茂的枝葉朝八方擴散,如健壯的臂彎撐起一片天,高聳入云,樹根亦如水滴石穿般扎根在石縫之間,似一位頂天立地的老者護佑一方天地,于峰巔之上,迎風雪,斗寒霜,在游人每每的仰視中,增添一道歲月循環的年輪……
由此,青山得名香檀山。
山下,一座由奇韓各異的而造的茶莊建立在偌大的湖面之上,碧水如鏡,倒映著容貌,遠遠望去,絲絲霧煙裊裊升起,聞至,便知那是煮茶的炊煙……
這時,一陣清風徐來,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刑,一環接著一環,似有萬千愁緒,湖中泛起了漣漪……
茶莊一處竹屋內,四位老人圍坐在竹編茶幾旁,他們侃侃而談,一些陳年往事在四人口中聊得津津有味,茶幾之上,茶霧裊裊升起,無處不透露著清幽之意境。
“老雷,現在已過申時,臥龍山那小兒怎的還未來,怕不是沒膽子了?”
其中一位老人說這話,頓時引得其他老人心意快哉……說話之人,正是京都洛家宗師——地修羅!
雷遷庭聞言,口抿苦茶,慢條斯理道:“莫急,月黑風高夜殺人,這句話,我等明白,臥龍山那小兒也會明白。只是,暗中一直有人在觀察著我們,諸位,可想到是何人?”
在座聽聞此言,趙滄弘低聲細道:“估計是神門之人。”
“今夜,不論對你我來說,亦或是神門而言,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有些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論今夜結果如何,臥龍山那小兒,定會傳遍武道界。”
這時,圍坐在茶幾旁的一位老人緩緩開口,他手拿一柄二胡,琴桿頂天立地,兩根琴弦連接東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也許在他眼里,唯有手中二胡。
此人,正是一直默不作聲的南宮家宗師,南宮思銘——斷殘歌!
其他三人聽聞此言,微微點頭,洛億渲說道:“老南所言極是,強者于萬千凡人中脫穎而出,只是時間長短問題。”
遙想當年,他們四人初踏武道界,是何等意氣風發,齊同抱有遠大前程,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四人相互照應,相互促進,武道種種坎坷磨難,在他們眼中,也只是視為家常便飯罷了。
……
今日申時末,臥龍山巔峰鐵門處,東方景夜靜靜佇立,眼眸中流露著深深決然,他同司機上山,獨自一人前來,早已抱有今夜必死之心,若不幸身亡,他不希望這件事遷怒于東方家氏,一切后果由自己承擔……
“你倒是想得開,舍得放得下,竟然真打算隨我一同前往香檀山。”
一道肅穆聲傳入耳際,東方景夜循聲看向身旁,赫然督見風無塵淡淡地看著自己。
“我這把老骨頭,好久沒大動干戈了,今夜,能隨風小友一同血戰香檀山,也不枉老夫踏入宗師之境。”
東方景夜釋懷一笑,一切都是那么隨意,人生于世,修行多年,宗師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得如同煙花一般,綻放出最后一抹璀璨關輝……
風無塵聞言,面色看不出絲毫情緒,道:“等我片刻。”
說罷,他邁步朝回走去……
花園中,沐含香正陪同韓采依母女倆嬉鬧,風無塵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輕聲道:“香姨,今晚隨我去一個地方。”
聽聞此言,沐含香黛眉一喜,當即道:“去哪?”
風無塵今天總算是帶她一個了,想想之前,沐含香每回想去,可都被他駁回,還總吊自己的胃口,惹得自己總會胡思亂想。
“叔叔,你們要去哪?我也想去。”賀芷曦一雙大大的眼眸注視著風無塵,流露著絲絲渴望。
風無塵仿若未聞,對賀芷曦視若無睹,他可沒閑工夫陪小姑娘耽擱時間,輕聲道:“我們走吧,路上再跟你說。”
沐含香聞言,微點螓首,對韓采依笑道:“親愛的,我跟風兒有事兒要做,你就跟紙鶴在家里好吧。”
話畢,也不管韓采依答不答應,內心充斥著欣喜,挽著風無塵的手臂朝遠處走去。
見風無塵不理會自己,同沐含香走了,怔怔凝望著二人的背影,賀芷曦不禁一陣委屈,她清晰地感覺到內心泛起一絲絲痛意,以往之時日,腿疾未愈,也會受到些許的人情冷暖,但她從未放心上。
如今風無塵的無視,讓她竟覺得內心隱隱作痛,悄然拉扯著韓采依的衣服,委屈道:“媽媽,叔叔他怎么不理紙鶴?”
韓采依聞言,伸手輕揉著她的腦袋,溫柔道:“紙鶴乖,別難過,叔叔他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沒顧及到你,人人都會有要事做,媽媽也有,有時候我也會將重要的事放在第一位,而無法顧及身邊的人。”
聽到母親的話,賀芷曦眼眸黯淡幾分,“別人怎么樣我可以不理會,可是只有叔叔不理才讓紙鶴傷心……”
韓采依聽聞此言,心里有些堵悶,很不是滋味,這才和風無塵接觸幾天吶,就這么在乎他了?
……
鐵門外,東方景夜看到風無塵朝自己走來,想要迎上前去,但看到他身邊的女子時,又止步不前,內心疑惑,怎么還帶一個女子前往香檀山?
“小友,你若再帶一女子前去,怕是十分不妥。”
在他看來,與風無塵二人勢單力薄前往香檀山面對四大宗師,今夜已是未卜生死,再帶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作累贅,皆時不敵,怕是又白白連累了一條性命。
聽到這話,風無塵淺淺一笑,道:“今夜你是生是死,全在她一念之間,香姨若是出手,則生,若她視你如無物,則死。”
東方景夜疑惑不已,顯然明白不了風無塵的話,莫不是今夜這必死之局,要靠這女子來破解?
這時,風無塵不容他再多思慮,道:“時候不早了,早些解決這些雜魚,早些了結這件事。”
“好,小友請先。”
東方景夜大步走到車旁,親自為風無塵二人開后座車門,自己打算坐前座。
……
車不快不慢地下山,坐于后座的沐含香環顧著周圍一切,美眸中閃過幾分好奇,輕聲道:“風兒,我們這是要去哪?”
風無塵聞言,微笑道:“去東嶺香檀山,殺人。”
語氣十分悠然,好似在闡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沐含香聽聞全身不禁微顫,臉色白了一分,錯愕道:“風兒,你又要去殺誰?”
聽聞此言,風無塵徐徐道:“總有些不明事理的人,自詡有幾分實力,便來挑釁于我,對于這樣的雜魚,只要不觸犯上臥龍山打攪你的底線,我向來不屑一顧。但對你來說,這些有幾分實力的雜魚,是再好不過的試煉對象。”
風無塵眼眸中寒光一閃,肅穆道:“香姨,且問你今夜可敢如無情漠手,視人命如草芥,冷血收割?將他們的血骨奠基你封尊大道的初步階梯?”
風無塵的話,重重擊打在她的心上,沐含香能親切感覺到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
殺人?
沐含香不知道自己能否下得了手,狠心奪人性命,她從小心地善良,平日里溫柔的性格平易近人,但內心卻剛直不阿。本心想著今夜隨風無塵會有何種趣事兒,不曾想竟是去奪人性命!
這讓沐含香有些進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