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天空,云彩匯聚在一起,構成栩栩如生的圖案,如白翁絮發,默默訴說著過往云煙,亦像使人心曠神怡的棉花糖,又或者姿態威武的猛獸,這一刻,千奇百怪的形狀將天空裝飾得攝人心魄。
一徐狹長云霄將天空化作兩半,如扁舟飛梭在云海中,只瞧見那是一柄寬大的金華虛劍,風無塵盤腿坐在劍柄處,雙手交叉束在身前,神色恬靜,飛劍不快,他任由微風拂面。賀芷曦十分新奇地看著天空中的一切,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她眼前的潔白云朵觸手可及,韓采依佇立在女兒身后,用手扶住女孩的肩頭,時不時指指點點,翹首睆觸。
說起來,女孩剛看到男子凝聚飛劍時,要帶她御空瀏覽山河大地,雖說內心或多或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好奇與開心,能乘坐飛劍直上高空,越過山河脈絡,試問世間有幾人能體會其中的感覺,少婦倒覺得別無其他,畢竟也是體驗過一次飛劍。風無塵倒是順其自然,只當是與這對母女相識以來,做最后的一次陪伴,解決完葉秋一事后,他便會帶著沐含香前往大千世界,而這座天下對男子而言也不再有任何羈絆,也不值得他有任何留戀。
下方優美逶迤的山嶺,蒼翠的群山重重疊疊,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濤,俯瞰足下,白云彌漫,環觀群峰,云霧繚繞,一個個山頂探出云霧處,似朵朵芙蓉出水。
賀芷曦收回目光看了眼腳下,而后小心翼翼地踩著飛劍朝風無塵走去,韓采依緊跟其后,女孩見男子盤坐在劍柄處,拉著母親的手如他一般坐了下來,甜甜一笑道:“叔叔,這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風無塵聞言微笑道:“之前我就說過了,我會變魔術。”
賀芷曦聞言喜出望外,回眸看向母親欣喜道:“媽媽,叔叔實在太厲害了,等以后紙鶴十八歲長大了之后,一定要嫁給叔叔。”
韓采依聽聞此言,目光看向風無塵,眸中流轉著復雜,而后紅唇抿著一抹柔笑,她伸手撫摸著女兒的腦袋。
風無塵淺淺一笑,看了眼賀芷曦,若有所思,女孩長得天生麗質,甚是有美人坯子的底兒,將來不知道誰人有此艷福能得到她的青睞,男子對于女孩的話,只當是稚童戲話,從未放在心上。
風無塵正襟危坐,視線停留在少婦身上,正色道:“韓采依,我有話對你說,你且記住,世間求福,為自己添福氣,絕非道聽途說,凡塵間收納福氣一法,在一些天上之人眼中也許是旁門左道,但收獲在凡人眼中可不容小覷。這幾天內,等香姨出來后,你讓她送一罐她親自釀的青梅酒,你帶回家密封保存,時機不到萬不可打開。將來待紙鶴桃李之年嫁人時,便聘請一位父母子女皆健在的福氣齊全人,先讓紙鶴親自倒三杯青梅酒,一杯敬天,一杯敬地,一杯敬福氣齊全人,再請她絞去紙鶴臉上的絨毛,剪齊額發和鬢角,此謂開面、升眉。韓采依,此法可為紙鶴納福氣,如此一來,紙鶴她將來為人妻時,上輩人為她父母,可福壽安康,下輩人為她子女,可欣欣向榮,至于為何可行,我便不再多言,你照做即可。”
韓采依聽聞此言,心里雖然不太懂,但卻生生牢記風無塵的話。
賀芷曦則更加聽不懂,問道:“叔叔,你在說什么呀?”
風無塵笑了笑,他告訴韓采依求福氣一法,道理也簡單,沐含香靈魂上的道印抹去,便代表著她所擁有的一切東西皆留有女子的福氣,送給少婦,也是將福氣送出去,說實在些便是福氣泄露。當賀芷曦桃李之年出嫁時,福氣齊全之人為她開面升眉,也等同于祝福女孩,她傾倒梅酒,敬天敬地敬祝福人,那時候無形的福氣便可匯聚到賀芷曦的身上。
風無塵看著賀芷曦,目光柔和道:“這是叔叔和你沐阿姨跟你相識這么久以來,沒送過你任何東西,這是臨走時唯一能送出的禮物,沒辦法,叔叔的口袋比臉還干凈,不能給你買任何東西。”
韓采依深深地看了風無塵一眼,欲言又止。
……
此時此刻,在魅藍的天空中,一道人影快速飛掠,劃破天際的同時,周身夾帶著徐徐血霧,呼嘯而過。
葉秋自昨日感受到那黑衣男子恐怖的氣息后,他本打算依靠著迷你血人的心念去尋找蘇蕓的蹤跡,看看自己給女子交代的事情進況如何。
但內心權衡一番后,男子還是決定先前往京都市,滅了其他武道世家,吞噬完武者的氣血后,嘗試一下能否突破至凝丹境初期,當再次遇到黑衣男子時,也不至于逃跑,跟他掰掰手腕。
……
時間飛逝,已是晌午,京都市上空,凝聚著厚厚的烏云,昏暗色籠罩而來,時不時伴有雷鳴聲,無形中透露出一股極為壓抑的氣氛,此時東崎郊區的一座莊園內,裝潢富貴,環境奢華,卻不見一絲人影,如渺無人跡的荒居,此地正是武道世家葉家族氏。
葉家家底雄厚,難以想象,當今家主為葉敬雄,其父親葉南天,武道宗號林中梟,一身實力宗師大成境界。
此時在葉家莊園正廳中,寬敞的大堂只有兩道人影,其中一位鶴發老人正襟坐在首位上,他面色恬靜,氣息沉穩,身著一襲枯葉色衣袍,此人正是宗師林中梟。
在老者右手旁不遠處,佇立著一位花甲老者,他身穿一件灰色中山裝,將他的身姿襯托得愈加挺拔,此人便是葉家家主,葉敬雄。自那日京都洛家與百里家傳來滅族的噩耗,同時來自神門兩大座主的警告,葉敬雄便急忙將葉家子嗣召集回來,大開族會,讓所有子嗣離開莊園,不得進家門,直到神門將葉秋鎮壓為止,這也是以防葉家步入洛家與百里家的后塵。
葉敬雄望向門外,眉頭頓時緊皺,而后看向葉南天,恭敬道:“父親,您感受到了嗎?”
老人緩緩睜開眼眸,一寸銳利色稍縱即逝,他望向正堂門口,沉聲道:“如此大張旗鼓的釋放氣息,想來絕非善類。”
葉敬雄聞言,頓時心頭一驚,“父親,莫不是……”
林中梟督了老者一眼,內心嘆息,“該來的,還是來了。”
老人話音剛落,正堂大門口處便出現一道人影,他閑庭信步般走了進來,邊走邊道:“這般大的地方,卻只有兩人,看來我來晚了。”
葉敬雄緊緊盯著那道身影,雙手悄然攥拳,沉聲道:“秋葉!你修煉歹毒功法,不僅殘忍殺害百里一族,連你師父洛無極的府邸也滿門斬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必遭天譴!”
葉秋聞言笑了笑,平淡地看了眼葉敬雄,道:“太少了,你跟這老頭的氣血加起來還不夠我嚼一嚼,殺你們我都懶得動手,不過,螞蟻再小也是肉,總不能妄我白來葉家一趟。”
老人聞言默不作聲。
葉敬雄聽聞此言,怒不可遏,他哪能不明白葉秋的意思,此子是將自己與父親看成了食物,不用想便知道自己的后果與被滅那兩大家無疑。
葉秋走到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十分愜意,目光停留在葉敬雄的身上,慢條斯理道:“我聽說,神門之中有五大座主,神門門主更是踏出宗師之境,步入武神。老頭子,我相信你們定有通知神門的方法,這樣吧,你將我的消息告訴神門,我想,他們定會前來抓拿于我,屆時我將他們殺了,你們在黃泉路上,也能結伴而行。”
“你……”葉敬雄怒不敢言,他轉頭看向葉南天,后者點了點頭,老者冷哼一聲,轉身離去,先前神門大座主漠北虞與二座主鬼醫離開時便交代,若有一日葉秋前來葉家時,定要緊快通知神門,他的強大絕非葉南天能比擬,多一位宗師便多一份力量,多一份希望。
……
此刻,金陵市,市中心的一座大廈頂層,燕溪正在用電腦查閱資料的時候,茶幾上的通訊儀傳來聲響,她連忙接聽,唯唯諾諾說了幾句后,女子拿著通訊儀起身來到落地窗邊,遞給了師父燕棠麒,老人臉色肅穆,應了幾聲后便掛了通訊儀。
燕棠麒看向身旁的素袍老者,凝重道:“師兄,神門總部傳來急訊,秋葉如今在京都葉家莊園,葉敬雄那老小子還說,這是秋葉故意透露的位置,你說秋葉會不會有恃無恐,其中可有奸詐?”
白墨竹聽聞此言,思量一番后道:“前些時日,秋葉出現在臥龍山,門主和欞前輩說他已是身負重傷,若不是被阻止了,那日門主便已經治住了他,如今過了這么些天,秋葉頂多也只是恢復傷勢罷了,時間緊迫,我們快些告知門主與欞前輩。”
老人說罷,便轉身離去,燕棠麒頓在原地,思量一番后,目光落在燕溪身上,鄭重道:“徒兒,你現在即刻動身前往臥龍山,再請風無塵一次,請他前往京都葉家,不論他提什么條件,都答應就是,不知為何,為師我總感覺門主和欞前輩前往京都葉家,要出大事。”
燕溪目光堅定,鄭重點頭,“徒兒定不負師父所望。”
燕棠麒轉身離去,腳步急促,幾轉周折來到大廈頂端,入眼中便看到白墨竹正將秋葉出現在葉家的事告訴孤龔與欞尊。
白衣素袍老人環顧幾人一眼,內心權衡一番后,目光停留在身著青袍的欞尊身上,道:“欞老兄,你我二人先前往神門,待我取了驚天戟,而后盡快趕到京都葉家。白墨竹,燕棠麒,你們二人留在金陵,萬一我與欞老兄也不敵秋葉,立刻傳令神門,通知華夏鎮國軍隊,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一定要鎮壓住秋葉。”
“門主……”
白墨竹、燕棠麒正想說一同前往,當卻被孤龔的眼神制止住,二老只好點頭遵命。
孤龔看向欞尊,這一刻老人笑得很豁達,“欞老兄,時隔將近半甲年月了,你我二人又一起并肩戰斗了。”
欞尊聞言,微笑著搖了搖頭,二老運轉體內浩瀚如淵的元氣,驟然間拔地而起,幾乎瞬間化作兩道流星消失在了天際。
……
下午時分,時近三點,臥龍山巔頂別墅的鐵門外,燕溪佇立在前,她得到師父燕棠麒的命令后,便馬不停蹄地趕來這里,女子望著鐵門內的一切,思緒萬千,她快步走到門鈴處,伸手摁了摁,清脆悅耳的鈴聲回響在巔頂上。
半晌過后,燕溪的視線內便出現一道矮小人影,她看到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女孩,由遠而近,女孩腳步輕快來到鐵門前,看到女子后不由驚訝一聲,“你不是那位丑姐姐嗎?怎么現在變好看了?”
燕溪聽聞此言,注視著女孩的容貌,回想起那日她第一次上臥龍山,祈求風無塵出手救治燕棠麒時,當時男子的身邊就出現過這女孩,她浮現一抹微笑,道:“風先生在里面嗎?”
賀芷曦甜甜一笑,“叔叔在里面,他讓我出來接你。”
燕溪聞言,臉色閃過一抹愕然,待賀芷曦將鐵門打開后,她跟隨著女孩朝別墅走去,二人踏上幾步石階,步入大門口,女子環顧四周,目光定格在了客廳沙發上的一道背影,賀芷曦小跑到沙發邊,微笑道:“叔叔,她來了。”
風無塵微點頷首。
燕溪快步走到風無塵身旁,作揖后道:“風先生,我特奉師父之命,請您前往京都葉家一趟,助神門門主一臂之力,鎮壓殘害世間凡人的兇手,不論您提怎樣的條件,神門都會盡全力滿足。”
在一旁的韓采依母女二人看著燕溪,眼眸流轉著疑惑之色。
風無塵聞言,督了眼女子后便移開目光,十分愜意地靠在沙發上,淡然道:“要我出手助你們一把也無不可,不過條件先記著,以后我會讓神門還這個情分。”
燕溪聽聞此言,喜出望外,總算沒辜負師父燕棠麒的期望,當即道:“風先生,那請現在就動身前往京都市東崎郊區,我指出葉家莊園位置,您帶我一起去。”
“不急,時間還早。”風無塵淺淺一笑,若有所思,目前來看,葉秋的力量對沐含香而言,的確有些緊逼,他答應燕溪出手,更多的是為沐含香毫毛斧柯,遏制男子的成長,必要時鎮壓其力量與境界,待決戰時,女子也不必受限于對方的力量與境界,可放開手酣暢淋漓地去戰斗,突破自己的潛能。
“這……”燕溪看到風無塵那泰山崩塌而不變的神色,只好作罷,畢竟現在神門有求于人。
風無塵看向燕溪,道:“京都葉家的位置我知道,你也不必帶我去,若無他事,你就下山去吧。”
燕溪聞言,不禁錯愕,“你知道葉家位置?”
風無塵微點頷首。
女子看到男子點頭,不論對方說的是非屬實,但他的逐客令是無疑,燕溪再次朝風無塵作揖后,轉身離去,她剛走半步,不由回眸看著男子的背身,眸中流轉著復雜不定,問道:“風先生,那日你對我說,你要了我最寶貴的東西,我很好奇那是什么東西?”
風無塵聽聞此言,既不起身也未回頭,平淡道:“重要嗎?”
燕溪深深地看了風無塵一眼,決然離去。
韓采依收回燕溪離開視線的目光,看著風無塵,她的眉宇間凝結著一抹愁緒,道:“無塵,你待會兒要去京都做事嗎?”
風無塵聞言,微點頷首。
韓采依憂然道:“那你注意安全,能在八點晚餐前回來嗎?我前些日子回賀家,空閑時學了學做菜,今晚我下廚,好好感謝你為賀家和紙鶴做的事。”
風無塵淺淺一笑,“一定。”
……
傍晚時分,低垂的落日余暉射映在天邊,一時之間與斑駁的云層結合,天空中呈現出多姿多彩的形狀,下方某一處蒼翠的群山中,兩道人影如流星隕落般沖入一道通天瀑布中,孤龔與欞尊的到來,并未掀起太大的波瀾,大座主漠北虞、二座主鬼醫和五座主墨畫早已在入口處等候多時,三老看到孤龔與欞尊,齊身作揖。
孤龔由于時間緊迫,邊走邊說,“我同洪門門主一起與秋葉今夜一戰,在所難免,你們三人就不必陪同一起去了,若出了意外,白墨竹會與你們商議,做最后的決定。鬼醫,你帶著欞老兄去多取一些元氣丹來,今夜之戰結果難料,多做足準備。”
鬼醫應了一聲,絲毫不敢拖怠,帶著欞尊轉身離去。
漠北虞暗暗思量著孤龔的話,若有所思。
孤龔快速掠過建筑,停在了神門深處的金剛石門前,白袍老人拿出一塊青色銅漆令牌,對準凹槽放了進去,“咔”一道機關清脆的聲音傳來,金剛石門轟然聲傳來后漸漸打開,孤龔心懷敬意,神色莊重踏入進去,依次將炬火盆點燃,此刻周圍亮堂了些許。
白袍老人走到密室盡頭,雙腿跪在拜墊上,三叩首過后,他深深地看了眼那塊未篆字的靈位牌,而后注視著四座靈位牌恭敬道:“四位前輩,晚輩現任神門門主孤龔,今日請出神兵驚天戟,御敵至勝,為武道,為世人正言!”
孤龔起身來到木盒近前,內心懷揣著敬意,他伸出雙手緩緩打開手心般大小的枷鎖,深沉了一口氣,右手緊握住長戟,頓時間,白袍老人能親切地感受到驚天戟中流轉著一股滔天巨力,如排山倒海般涌入體內,他猛然發力將長戟提了起來,凝望著驚天戟,內心的震撼無以復加。
半晌過后,孤龔合上木盒,提著驚天戟轉身朝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