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落兒更加茫然不知所措起來,她能原諒端王爺什么?
“我這些年如此對你,都是我的過錯?!倍送鯛斠蛔忠痪涠紨嗟们逦?,似乎唯恐她聽不清楚一般。“希望你,還愿意認我這個爹,還愿意叫我一聲‘爹’?!?
端落兒怔住在原地,她是不是聽錯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這么多年來,這個男人對她的冷淡、對她的冷酷,她怎么會忘記,她是該恨他,她該對他恨之入骨。
可是對她來說,只要端王爺是愛娘的,他對自己的冷淡和不聞不問,她都能理解原諒。
而如今,端王爺?shù)倪@番話,讓她忽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內(nèi)心深處還存著一份奢望,奢望有一天,王爺能夠像對其他人那般親切地對她,能如此充滿愛憐地喚出她的名字。
而她所未曾發(fā)現(xiàn)的這份奢望,已然實現(xiàn)了。
“爹……!”端落兒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一個字剛出口便,她已是淚如雨下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端王爺將她攬入懷中,憐愛之情和愧疚之感襲上心頭,這分明就是他的女兒啊,是他和漪緣的女兒!
他一直期望著漪緣的愛,卻不知這份愛就在身邊。
他不再在乎什么面子什么尊嚴,他耗盡了自己可以去愛的年華和漪緣的一生才明白了這個無比淺顯的道理,他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他喃喃地道:“落兒……這些年是爹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娘。爹做了太多的錯事,爹實在是……!”
“爹……爹、爹……,”端落兒并沒有在聽他說些什么,她沉淪在這種感覺中,這么長時間她期待的也不過就是父親慈愛的懷抱。
許久,端王爺摟住端落兒的手才微微松開,他將淚抹干,又將落兒臉上的淚擦去:“快別哭了,你看你臉都哭花了。今天你要嫁人,是該高興的日子?!?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里面是一只玉琢,色澤瑩白,通身透亮,一看便是上等的羊脂美玉:“這是你娘最喜歡戴的一只鐲子,爹一直收藏著,今天送給你?!?
“真的嗎?”端落兒驚喜地叫道,接著無比小心地接過鐲子,這么簡潔的一只鐲子,只有一身晶瑩著的純白,正是她最愛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這是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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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姨,青姨!”端王爺一走,端落兒便迫不及待地喚來素青,與她分享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扒嘁?,王爺……哦,不!是爹,是爹,他把娘平日帶的鐲子給了我!”
素青看著落兒郡主喜極而泣的樣子,隨同她一起笑著,心里卻并沒有真的開心起來。
在素青看來,這些是落兒郡主本就該得到的,不過是王爺欠她們母女的,實在沒什么可開心的。相反,這又讓她想起那些往事,因而又暗自生氣了起來。
“你怎么了,青姨?”端落兒注意到素青的笑意淺淺的,對自己的話也絲毫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就知道這些會發(fā)生一般,她奇怪地道,“你不替落兒開心嗎?”
“不是……”素青趕忙掛上一絲勉強地笑容?!芭驹趺茨懿惶婵ぶ鞲吲d,只是一想到郡主要離開王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見到,奴婢這心里就難受。”
“可是,王爺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彼厍嗟牡ㄊ苟寺鋬河行┮苫笃饋恚齽倓傊活櫹菰诳裣仓?,并不曾多想此事的來龍去脈。還有,王爺所說的都是他的錯又是從何說起?
“郡主,一定是王爺看你要嫁走了,又念起從前王妃的好,這才意識到自己以前做得不對吧!”素青趕忙解釋道,那些往事絕不能讓落兒郡主知道,不然她不知又要怎樣難受了。“您就別多想了。您看,這妝都花了,奴婢再叫人來給您補補妝?!?
花轎中,喜帕下的端落兒表情半喜半憂。
今天對她來說實在是不可思議,她竟然得到了十六年來從來沒有嘗到過的父愛,而且爹還將娘最喜愛的玉鐲給了她。
她一路撫摸著那玉鐲,即便素味蒙面,她能感到娘仿佛就在身邊,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幸福的感覺。同時,她也愈發(fā)肯定這其中必定有其他的因由,王爺?shù)耐蝗晦D(zhuǎn)變,還有青姨那根本不像是她會說出的回答——她像是在敷衍她,不希望她多問下去。
可現(xiàn)在的端落兒有煩心的事情要去想:她馬上就要成為太子妃了,要在皇宮中生活,去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去面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這一片烏云掩蓋了她心中所有的陰霾與光亮,使她愁緒倍增。
她從未在宮中長住過,心想大概宮中與王府并無二般,人情之冷淡怕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她現(xiàn)在心中所惦記的,她又如何有心去爭太子的恩寵。
將來少不得又如同回到王府一般。
大殿之中,喧囂異常。眾人臉上皆洋溢喜氣,唯有太子一臉冰霜,與身上喜紅袍很不搭調(diào)。
他不是不明白父皇母后的苦心,也知道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墒牵趺匆矝]想到四弟竟也牽扯進這件事情來。
四弟生性灑脫,行事處世不拘小節(jié),在男女之事上又不夠謹慎自持,早早落了風(fēng)流的名聲。
及笄禮結(jié)束后,越致霄的確對端落兒諸多贊譽,可越致行有自己的心事,根本沒有多想,只以為四弟以為不過是說說而已,卻不曾想到四弟竟然對這個端落兒認真起來,以至于又是淋雨又是喝得爛醉,弄得大病一場,正躺在床上養(yǎng)著,跟誰也不愿多說,甚至皇上去了也不多一字。
而越致行明知四弟是為了端落兒才弄得如此,卻因著這尷尬的關(guān)系無法多勸什么。
他愈發(fā)堵得難受,依四弟從不會遮遮掩掩的性格來看,多半是這端落兒使了什么心機,四弟才會對她如此癡迷。
不然,四弟并非全無分寸的人,怎么可能只見過一面就如此鬧騰。
樂聲由遠及近,迎親的轎子進了宮門,端落兒在丫鬟地牽引下小心翼翼地下了轎子走到大殿之中。
越致行的目光一路緊隨,他怎么也想不出這一身喜服之下藏得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竟然使得一切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