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之上浮現出那枝杈的圖樣，開始閃動起灼灼紅光，另浮出一副藍光圖騰，已被那枝杈裂開，隱約像是個鳥類的圖案。

那團霧幻化成為一身披黑袍之人，他的手撫上洞壁，紅光愈盛：“若非我沒有肉身凡體，又何必耽誤著些時間。總歸沒有誤了大事。”

聽聲音儼然與方才汲霍入魔時相同，而端落兒更是記起，這便是夢中一直追逐自己的那團黑影。

“鵠遂？”她如受到應激反應一般嚷出了他的名字。

“左夕公主終于認得故人了。”鵠遂笑道，“不枉費我這些年苦苦追尋。如今由我暫代渡靈域的部主一職，不宜行君臣之禮了，公主勿怪。”

左夕道：“父親他怎么樣了？”

“公主請放心，戎胥大人不過是被關押起來了。”鵠遂微微一笑道，“待公主率羽人大軍在人界開疆辟土凱旋之時，我自當為戎胥大人向各位元老求情，寬恕他的罪過。”

左夕很是迷惑，道：“你說什么開疆辟土？”

“公主必定也覺得那渡靈域不過彈丸之地，無處伸展，哪比得上人界萬里河山。”鵠遂道，“說起來，羽人源出人界，本就該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生活，不過是神界自私自利，要讓羽人留在那里守住渡靈域。千萬年來，多少羽人為此犧牲？”

“這獨矗山即為閻焱山，當年云魔撞斷了閻焱山一峰，已經打通了羽人通往人界的通道，這就是冥冥中自有召喚。”鵠遂道，“我這些年不斷通靈尋找公主，正是期望公主帶領羽人部，重回自由之地。”

“自由……？”左夕呢喃著。

這是前世她一直所渴望的。

“不錯，自由！”鵠遂道，“為什么要以肉體凡胎承受半神之身，為什么要經受如此艱難多舛的命運，這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一手造成的。”他的目光落在石壁上，藍色圖騰光芒漸弱，“待這封印一解，羽人部大軍便就可重回人界，左夕公主將如紫瞳天女一般，成為羽人部最偉大的首領！”

左夕只覺得神思混沌，她的腦海中前世與今生正在激烈地碰撞，一時無法記起所有的事情。

可前世對自由的向往和眾人對她的期望已隱約浮于腦際，使得她不覺間為鵠遂之言所動。

“你本就該與我為伴，還記得嗎？”鵠遂的幽深眼眸中跳躍著詭異的光，騰出一只手來伸向她，“你的元神已經開始蘇醒了，拉住我，我助你脫離那肉體凡胎，再沒有什么可以困住你。”

左夕不知不覺抬手，卻覺得很是沉重，她的軀體本只余一絲殘息，而她靈體已有所分離更難驅動。

終于快要碰到鵠遂的手，她奮力一抓。

鵠遂臉上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左夕卻抓了個空，撲倒在地。

鵠遂的笑容一閃而逝，代之以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下意識在身上摸索起來：“怎么回事？去哪了？”

“你在找什么？”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這是那個每每助端落兒從噩夢中醒過來的聲音，也是她沒有想過還能再聽到的聲音。

左夕瞬間熱淚盈眶：“毋淵！”

一身披白袍長發逶地的之人出現在洞中，長相精致華美至極，可若非先聽到了她的聲音，難以分辨性別。

毋淵看著向鵠遂，她手掌攤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銅鏡。左夕模糊地記起這似乎是神界至寶鎮元鏡。

“可惡！”鵠遂焦急地瞥向洞壁，藍光雖微弱仍頑強地掙扎著，他深知此時的力不能撤，否則便前功盡棄，“原來你躲在人界，難怪我喚她元神屢屢失敗，是你在跟我作對！”

方才這鎮元鏡若是在鵠遂身上，左夕與他接觸到的一瞬間，元神便會吸入鏡中封印起來。若非汲霍被汲箤所擾鵠遂無法全然控制他的身體，最后更是被逼得元神離體，不得不先去破壞封印，他必定先對左夕下手，可謂兇險非常。

毋淵蹲身將鎮元鏡放入左夕手中，將她的手握緊合好，道：“好好留著它。”話畢起身雙掌撫上那石壁運力，與鵠遂僵持起來，藍色圖騰漸有起色，卻始終難以壓制紅光之勢。

鵠遂見狀冷笑道：“閻焱山是靈源所在，我元神日日在此汲取，而掌靈女大人為了護住公主必定是隨之四處奔波，不免吃虧。”

“你休想得逞。”毋淵說話間再度加力，額間開始有細汗滲出，“鵠遂，你挑動羽人部進犯人界，究竟是何居心。”

左子央雖然不明就里，但也聽清了這個被喚作“鵠遂”的半透明人意圖發動什么羽人部來犯，汲霍顯然是被他利用了，聽了方才對話，他發現有一點端落兒和白發人似乎都不知道，趕忙出言提示道：“他好像是魔！”

果然，毋淵一愣，驚詫萬分：“你……，你不是火系仙士，而是魔？你先前用得也不是什么通靈仙術，而是驅了心魔！”

端落兒雖轉世重生，但元神中仍帶有羽人部的印記，鵠遂因此才找到了她。受封印所制，鵠遂只有元神可以進入人界，若在外出行走不久便會力竭而亡，因此即便來到人界，他也不敢離開獨矗山的靈源。想到左夕元神未醒，力量微弱，鵠遂便驅動心魔企圖夢中將她元神帶走，偏偏每次都被毋淵挫敗。

鵠遂“哈哈”大笑，道：“倒是這個凡人看得通透。也好，我也不需掩飾了。在下實為魔界護法。”他語氣微揚，石壁上登時紅光猛然大作，“若論單打獨斗，我可不懼掌靈女大人！”

難怪他敢用鎮元鏡。

要知這鎮元鏡是神界至寶，須有大量靈力的人方能催動，否則便會被反噬。

毋淵的神情變幻莫測，她猛一咬牙，霎時間白發紛飛如漫天飛雪，她的身體逐漸搖晃起來。

鵠遂色變，對方竟要耗盡靈力拼個魚死網破，已至元神開始離開身體。

左夕也看了出來，道：“毋淵，不要，放我出來，讓我幫你！”

毋淵看她一眼，咬牙堅持著并不回應。

“毋淵！”左夕拼命嚷著，“我有神秘莫測的力量，你知道，你知道我可以的！”

毋淵仍是搖了搖頭，左夕的一切都是未知數，若是元神離體，無法如愿釋放出能量，反而會被迅速地消耗殆盡，她不能冒這個險：“你一直向往人界的，既然選擇了來這里，就好好留在這里。”

眼眸被淚水浸透，早已什么都看不清。

難道這一世，又要毋淵承擔她所該承擔的？

左夕忽然想到了什么，扭頭對左子央道：“大哥，再刺我一劍。”

若是徹底死去了，元神便可離開這身體了。

“不可！”毋淵制止道。

左夕怎能由她，厲聲道：“這是阻止這個惡魔的唯一辦法，大哥，你難道想看到居失國為此生靈涂炭嗎？”

左子央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拾起一把劍緩緩向左夕走去。

“你……你知不知道，若這身體沒了，你便永遠無法人世留下了！”毋淵疾聲勸說，左夕的目光卻愈發堅定，她最終無奈道，“好！”

她騰出一支手來，運力緩緩將左夕的元神一點點牽出。

那元神正中有顆粉色的亮點，就在完全離開身體的那一瞬間，碎做紫色星點來回躥動，很快星點又聚于一處繼而迸射出一室華光，耀得人睜不開眼。

下一刻便聽得一聲慘叫，又有“叮當”一聲脆響，不知是何物墜落在地。

待華光閃過再此睜開眼，就不見了鵠遂的蹤影。

被一片晶瑩籠罩的元神銀白色長發逶地，正如那毋淵一般，她低頭看著掉落在地的鎮元鏡，抬起頭來。

“他已被化入鏡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