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依櫻沒有自知之明,手美的人腕通常也很漂亮。
就是可惜,被宮服的袖子遮擋,旁人看不到。
依櫻將袖子向上捋了幾分,露出手腕骨節處,她的骨節小而平滑,只微微凸起一點,不細看便會覺得那手與腕本是一體的。她骨架小,偏又不是瘦弱的人,手腕便是細而不纖,圓潤無暇,別有一番美感。
越致行瞧著,微微抬了抬嘴角。
“妾身特意吩咐他們去尋了最嫩的羊肉來,太子可要好好嘗嘗……”
端子玉長時間以來第一次下床,又能將太子請了來一起用午膳,心中是自然十分高興。
卻見太子沒來由地微微一笑,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爐鍋上一雙手正撥起熱氣騰騰的羊肉往碗里盛。
那手腕間帶著手串,手串的翠色比一旁碟子中碧綠的青菜還要鮮亮些。
這翡翠手串是她賞給依櫻的。
端子玉覺得有些扎眼,又瞧著太子的目光隨著那手的動作四處游走,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自己說了什么。
她抬手覆了上去,示意依櫻停下,接過依櫻手中的碗,盯著她道:“給我行了,我來服侍太子用膳。你到一邊候著。”
依櫻柔聲應諾,低頭退到一旁。
越致行的目光移開,清了清嗓子,對端子玉溫聲道:“你剛從床上起來,身子還沒完全康復,就讓依櫻服侍好了。”
“妾身愿意服侍太子,現在身體已經好多了,旁的不能做,這些事情還是輕而易舉的。”端子玉說著,余光留意著依櫻,臉上雖笑吟吟的,心里卻堵得慌,終于還是忍不住道,“除非,太子覺得妾身這盛湯夾菜的姿態不夠賞心悅目,那也只好由別人來做了。”
越致行笑了笑,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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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肥美鮮嫩的羊肉卻吃得如同嚼蠟,直到太子離開一段時間了,端子玉仍在想著那晃來晃去的手串,還有太子微妙的反應。
這兩個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
要是有的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之前太子一到兩天來一次,停留的時間也不久,雖然對自己也算關切,可那種例行公事的感覺很明顯,不像是現在,來得也多了,態度明顯也好了許多。
她一直以為這是那晚自己對端落兒表現出的大度,太子對自己另眼相看所致。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太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端子玉一口氣梗在胸口,只恨不能馬上扇依櫻幾巴掌消消氣。她喊著依櫻,進來的卻是卉枝。
卉枝提醒她道:“主子,你方才吩咐依櫻姐姐去辦事了。”
“還沒回來?”端子玉這才想起因為看著不順眼,方才隨口打發了依櫻去了漿洗處。她心中煩悶,正要一擺手讓人出去,忽然想起依櫻待其他宮女都頗為倨傲嚴苛,唯獨對卉枝很是溫和,兩人大概關系不錯,便道,“把門關上,我有事要問你。”
卉枝仔細將門關好,走上前。
端子玉道:“你也是在我跟前服侍的,可有覺察到依櫻這幾日與以往有什么不同嗎?”
卉枝一愣,道:“不同……,主子指的是哪方面,奴婢不太明白。”
端子玉皺了皺眉,道:“比如說,可有總提到太子,或者是太子來時,是否與她說了話之類的?”
“主子您是懷疑太子……,”卉枝臉色一變,沒敢往下說,臉色有些難看地呢喃道,“那怎么會?太子對您那么好,不會的。”
端子玉心生不悅。
這么聽來,卉枝與依櫻的關系未必親近,可卉枝顯然是本能地在幫太子說話。
端子玉覺得,卉枝知不知道什么反而是次要了。
如今,自己最信任的人已不知可信與否,若是卉枝再心向太子,就算那兩人真的有什么,自己只怕也會被蒙在鼓里。
端子玉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問起這些。之所以問你,不僅是因為你對太子的了解我這里其他丫鬟都多些,更因為我信任你。你卻想都不想就幫太子打包票,若改天真被我發現他們倆有什么,我絕不會饒你的。”
卉枝聞言忙跪下道:“主子說的是,奴婢知道錯了。”
“不錯,你曾經服侍過太子,對太子忠心是應該的。可你如今來服侍了我,就得站在我這邊的,一味幫太子打圓場可不行了。”端子玉道,“你要記得這點。從今天開始,幫我留意著他倆,哪怕是說了一兩句話也要告訴我。知道了嗎?”
卉枝道:“是,奴婢知道了。”
端子玉仍覺煩心,擺手示意她退下,道:“依櫻一回來,就讓她過來。”
卉枝應諾,卻沒有馬上離開,看起來猶猶豫豫的。
端子玉道:“怎么,你還有事?”
“主子既然肯信任奴婢,奴婢也不敢瞞著了。”卉枝面有難色地道,“其實,奴婢看到過一次,太子和依櫻姐姐說話。那天奴婢不知太子要來,正要來這服侍午膳,剛從那邊拐過來就看到太子就站在這門口跟依櫻姐姐說著話,奴婢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依櫻姐姐臉色很紅,奴婢覺得情況不太對,就馬上退回去了。”
端子玉沒想到卉枝還真看到過兩人單獨見面,忙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卉枝想了想道:“就是兩天前。那天太子說了海棠花什么的。”
太子就是從那天開始一天來看自己兩次的。端子玉登時大怒,隨手抄起一側地迎枕狠狠地朝窗欞扔去。
卉枝嚇得跪倒在地,身子瑟瑟發抖。
端子玉無心理她,氣得坐起身來,不住地道:“好啊!原來他們還真有一腿!我當他怎么忽然對我噓寒問暖起來了,原來是來看那個小賤人來了!好!真是好啊!我剛表現的大度點,他就……他!”
端子玉氣得語無倫次起來,她對端落兒表現得大度是為了收攏太子的心,可不是為了讓他胡來的!最重要的是,端落兒已經不在這里了,依櫻卻天天在自己身邊,跟太子眉來眼去的機會多的是。
這個賤人!
這樣可不行,不能讓依櫻再留在身邊了,絕不能!
她怒從中起,厲聲吩咐道:“去,快去把她給我找回來!我若不剝了她的皮,我……!”
“這……,”卉枝更慌了,“主子,這可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不得的?”端子玉冷眼看著她,“怎么,難不成你是覺得太子看上她了,她要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就想討好他,連我的話也敢不聽了?”
“不是,不是,奴婢絕不敢這么想。”卉枝瑟瑟道,“只是,奴婢剛從您這兒出去,您就叫了依櫻姐姐來訓斥的話,她肯定會覺得奴婢在您面前說了她的壞話,奴婢在玉臥閣可就待不下去了。”
端子玉冷笑道:“我正等著收拾這小賤人呢,她還能有個什么好,你還怕得罪她?”
“主子,恕奴婢斗膽多說一句,現在處置依櫻姐姐只怕不妥。”
“哦?”端子玉愣了一下,想起姐姐總說自己做事欠考慮,略一猶豫道,“此話怎講?”
卉枝道:“還不知此事是否有真憑實據,若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依櫻姐姐服侍您多年,豈不冤枉,更何況為了捕風捉影的事就處置身邊人,傳出去對您的名聲也不好。若確有此事,您并沒有拿到什么切實的把柄就處置依櫻姐姐,太子會怎么想,又怎么會善罷甘休呢?說不定,反令她更得太子疼惜。”
這話說到點子上了,端子玉想起太子為端落兒洗清冤屈時的那股不依不饒的勁,不由得怯了幾分。可若就讓她這么饒了依櫻,她又實在忍不下這口氣。
那還能怎么辦呢?
要不請姐姐來入宮來討個主意?
端子玉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雖然姐姐總說自己這處理的不好那做得不妥,可她跟姐夫的關系很是一般,并沒做的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那母親呢?
端子玉皺起了眉,母親更是個懦弱沒注意的。想都不用想,母親要是來了不僅會勸自己容下依櫻,說不定還會勸自己讓太子收了依櫻,以示大度。
畢竟,一直以來她自己就是這么做的。
可到最后,不也沒得到父王的心嗎?
端子玉的手死死攥了起來,太子好不容易成為她一個人的了,她絕不能輕易讓別的女人分享他的寵愛。
端子玉的怒氣消了不少,卻是愁悶倍增,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卉枝,道:“我看你倒是個心思細膩的,又了解太子的脾氣,你來說說看,我現在該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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