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該死。

而若是汲箤再有什么，汲霍的眼神中迸射滲人的寒意，他一定會讓痛快地死去變成那人的奢望。

幾名侍衛很快攜著樹繩趕到并攀下崖底。一番搜尋下來，眾人并未在崖底找到汲箤。好在幾人剛攀繩回到崖頂，就得到了汲箤公主是掉入了獵人陷阱的消息。

樹繩正好可以派上用場。汲霍立刻卷了繩子飛奔而回，他不顧眾人阻攔，親自下到陷阱之中，果然在那里見到了捂著腿一臉淚痕的汲箤。

“哥哥?！?

那帶著哭腔、怯生生的聲音一起，汲霍就再也不想壓抑自己的感情，一把抱住了汲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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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發生了樹林之事后，汲霍暗暗發誓，他絕不會讓汲箤再離開自己，絕不會再讓她在受到任何傷害，也絕不會讓傷害過她的人好過。

汲箤回宮后的第三天，汲項在玩耍時“不小心”摔斷了腿。

汲項年齡還小，樹林之事未必是他有意為之，可不管是何人安排，他到底是利用了汲箤的感情并成了傷害汲箤的利器，汲霍絕不能容忍。

汲箤并不知道這些。

彼時她只覺得汲項和自己是同病相憐，甚至還跛著尚未復原的腿去看望他。汲項卻支支吾吾地再不敢多與她說話，汲箤去了幾次，汲項都是如此。汲箤本就因為汲項將自己一人丟在林中而有些生他的氣，見他如此，更懶得與他走動，兩人自此疏遠下來。

實際上，汲箤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比如，兩年后，汲項成為了汲霍眾多兄弟中唯一一個在母親的面前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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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予氏看著眼前傷痕遍體、奄奄一息、已經說不出話的汲項，痛哭流涕，她不停地磕頭，苦苦哀求，爬著上前抱住了汲霍的腿。

汲霍命人將她拖開，目光從始至終一樣的冰冷。

充予氏委頓在地，眼前的人不過是一個十幾歲而已，怎么會如此手段狠厲、冷血無情？

或許，他心中唯一柔軟之處，就是他的母親，對了，還有汲箤。

充予氏忽然生出些許希望來，嗚咽著道：“汲霍王子，先王后在世時，我曾經侍奉過她。還有……還有，汲箤公主，小時候項兒跟汲箤公主曾玩的那么好。求您看在她二人的面子上，就留我項兒這條命吧！”

這個女人是借著母親爬上了父王的床，到了此時此刻，她竟然還有臉提起這些。汲霍的冰冷的目光中殺意更濃：“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帶你的兒子來這里？”

充予氏抖若篩糠，道：“當年汲箤公主受傷的事情，項兒真的是毫不知情，是我遭人威逼才誘導他做的，他只知道自己是陪汲箤公主出去玩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王子答應留項兒一條命，我就告訴您是誰是幕后主使……”

威逼？汲霍忍不住冷笑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你連這都不知道，有什么資格跟我談條件？是我太高估你了。”

這么多年了，充予氏真的當自己什么都查不出來，竟然還妄想以此事為籌碼跟自己談條件。甚至她還留了一手，若是有下次，大約就是告訴自己關于母后的事情吧？

若這些事情都要等到她來告訴，他只怕根本活不到今天。

這個愚蠢的女人，也難怪會傻到答應以自己和兒子為工具諂媚于人。他們看似只是工具，卻恰恰是最致命的一環，因為他們可以利用母親和汲箤的信任。

現在她求自己饒汲項一命，那當年，他們對母親、對汲箤下手的時候，可曾想過饒她們一命呢？

若不是老天眷顧，汲箤掉下陷阱時衣服被洞口的樹枝掛了一下，甩到了洞底的邊緣，竹叉只傷到了她的腿，她早已慘死在那了。

汲霍想到當時的畫面，只覺那時的憤怒分毫未減，兩眼幾乎要冒出火來。

這個充予氏用這些下作的手段，換來了父王多年的寵愛，也是時候還了。

充予氏聞言卻目露困惑，汲霍這話什么意思？他說自己不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難道他就知道？

她還來不及細想，就聽汲霍道：“你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我帶他來，只是想讓你們一個看到最親近的人慘死在眼前，一個看到最親近的人悲痛欲絕的樣子。這可是難得的體驗。”

說罷，他抽刀一揮，汲項的鮮血就濺了充予氏一身。

充予氏慘叫一聲“魔鬼”，當場昏死過去。

魔鬼？

充予氏沒說錯。

可那都是被他們逼的。

一室血腥之中，汲霍垂頭，看到自己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看著那把被賜予的劍，怔了許久。

這是在提醒他，這是在魔神的指引下獲得的勝利嗎？

這樣的畫面對汲霍來說并不陌生，只不過上一次，這雙手上沾滿的是他自己的血。就在他在得知母親死因背后的真相，以及汲箤并不是他親生妹妹的時候。

他只有十四歲，卻背負上了血海深仇，面對著冷落猜忌的父親和一眾虎視眈眈的兄弟，汲霍無所依仗，選擇了向魔神敬獻靈魂。

敬獻靈魂的儀式記載于汲部的古籍之中。汲部生存之地環境險惡、多災多難，被認為是魔神作祟所致，因而便有了對魔神的信仰，希望其少降災難于部落。

在胸前劃下一個枝杈狀的圖案，用胸口的熱血沾滿雙手手掌，舉之示以魔像，凈手將血水倒于像壇之前。

汲霍完成這一系列儀式，已是面唇俱白，胸口涌動的情緒更讓傷口處的鮮血汩汩而出。

據古籍記載，魔神性惡，即便你恭恭敬敬地向他敬獻了自己，他也絕不會賜予你任何庇佑，所給指引必求回報。正因如此，真正敢于敬獻靈魂者少之又少。

這一切更像是個傳說。汲霍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能夠獲得魔神的指引，他這么做，更多是在絕望之下將希望投射于信仰。

然而幾日之后，他夢到了自己血紅的手掌，那手掌握上了一柄泛著紅光的長劍，劍尖綻放開一朵朵血紅色的灼墨花。

花瓣滴血，落在了他腳下一排人頭之上。

那是他諸位兄弟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