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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一幕 亂世前的交響曲

在《猶太圣經》中,摩西曾因為古埃及法老昏庸剛硬,禁止猶太民露天祈禱,且不肯以色列民離開埃及地而祈求他的神明顯現神跡與法術,向古埃及大地降下“十災”——

第一災“血水”:神借著亞倫舉杖擊打河水,河水就變作血了,其中魚死,河水腥臭,使埃及人不能喝這河里的水……

第二災“青蛙”:神借著亞倫伸杖在江河諸水以上,使青蛙上來遮滿了全埃及地,進入了法老王宮,上了臥房床榻,以及人的身上……

第三災“虱子”:神借著亞倫伸杖擊打地上的塵土,使塵土在埃及遍地上變成虱子,行法術的也用邪術要生出虱子來,卻是不能,于是在人和牲畜身上都有了虱子……

第四災“蒼蠅”:神叫成群的蒼蠅進入法老的宮殿和他臣仆的房屋,埃及遍地,就因這成群的蒼蠅敗壞了……

這是眾猶太民共知的——但在這個諸神隕落的時代,這所謂的十災,不過是人們嘴中津津樂道的傳說……

……

仲秋,深夜。

此時的西北山麓,蒼穹涂墨,明月當空。靜默的月光如同流水,無聲無息地潑灑向下方大地,給此起彼伏的群山,披上了一身輕紗。

山麓之下,一行身著藍色調研服裝的科研人員,正默默地埋頭前行,彼此間沒有一句對話,只有“嗤嗤”不停的沉重呼吸聲。

四周也寂籟得嚇人。

除了“沙沙”的踏雪聲,便只有風雪刮過山巖,發出的“嘩嘩”咆哮伴隨著眾人一同前行。

領頭幾人的探照燈射出粗大的光束,默然打在前方的雪地上。眾人身后,一竄竄腳步連作長蛇,蔓延向遠方,直到融沒在月光也無法照及的黑暗里。

“隊長……”

不知過了多久,領隊王宸終于聽見自己的耳麥里,傳出一道甕聲甕氣的男音。

未等他回答,聲音主人迅速地詢問道:“咱已經疾行了三十多公里……還得走多久才能到目的地哇?”

“少說話,別詢問,多做事,遵從上級的命令,錯不了!”王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硬巴巴地提醒了一遍紀律。

聲音的主人悻悻地閉上了嘴……

又過了一陣子,風雪逐漸變大了。像是巨獸在嘶吼,寒風呼呼地席卷過大地,登時,輕紗支離破碎,白毯四分五裂,銀裝素裹的松樹也失卻了華服,天上的弦月驚得縮進了烏云里。

眾調研人員不得不用雙手擋在面前,腳下的步伐也變得愈發艱難與彳亍。

王宸一不小心,右腳在積雪中似是被什么硬塊拌到了,身子狠狠地摔在雪堆中,“嘩”地沖起滿天雪絮。

“王隊……”

王宸身旁的幾人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將他扶起來。

“我沒事。”

一邊輕聲安撫著受驚的隊員,王宸一邊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身上了雪絮。

隨手將歪倒的護目鏡扶正,他正要示意眾人繼續前進。可眼角不經意地掃向腳下的雪坑時,他卻發現了一樣令出乎了他意料的東西——一根暗淡了的紫色熒光棒。

“等等!”

王宸匆匆吩咐一句,連忙屈下身子,用力的拔出腳下的熒光棒——只見上面被人用紅色油墨筆,畫了三條橫杠:兩長,一短。

“我想,我們應該到目的地了……”

他抓著手中的熒光棒,悠悠地對身后隊員說了一聲。

“王隊,”一個身形纖瘦的隊員,渡步湊到王宸跟前,輕聲詢問道:“你是說,晨光他們就是在這里失蹤的?”

“八九不離十……”

王宸雙眼微微瞇了起來。片刻,他對身后一眾隊員吩咐道:“劉樸椽,王德均,你倆向前走五步,在前方的雪坑右邊給我找一個洞窟……”

“明白。”

被點到名的兩個隊員毫不拖泥帶水,應了一聲后,便照著領隊的吩咐,在茫茫雪地中摸索起來。

“成絳,侯章國,你倆在周圍探尋一下,尋找和這根紫色熒光棒相似的探照物!”

“明白。”

兩人迅速離隊。

“其余人在這等待,就地休息!”

“明白。”

逼仄的雪坑里,眾人席地而坐。雖然心里又萬千疑惑,卻不得不窒在心里,不敢打擾瞑目苦思的領隊。

半晌,兩名在外探尋的隊員無聲無息地歸隊。身形挺拔的侯章國,兜著一懷黑乎乎的東西湊到沉默的領隊跟前。

“領隊,您看看,是不是這些。”

“沒錯,是晨光他們的探照物品。”

與此同時,搜尋雪坑的倆人,也忽然輕聲呼喚他們,“王隊,王隊,過來!”

眾人精神抖擻,紛紛站起身,挪到那兩人身旁。

“看!”其中一人神秘兮兮地在身旁抹了抹,眾人只聽見一陣“嗖嗖嗖”的落雪”聲,須臾,一個巨大的洞穴,顯現人們眼前。

“天哪……”

眾人捂嘴驚呼。

王宸卻一言不發地上前幾步,伸手在洞窟旁的雪地上用力抹了幾下。掃光了雪絮,露出底下黑黝黝的山巖——在堅硬的巖石上,有人用醒目的紅色油墨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大字:“晨光,零五,目的地。”

果然沒找錯地方!

王宸目光一凜。

于是他回頭吩咐道:“猴子,王德均,成絳,你們仨留守!其余人,檢查裝備,放棄一切輜重。跟我入洞!”

“明白!”

沒人有異議,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是一件關系數十個調研人員生命的關捩大事!

不一會兒,眾人便有序地進入了洞窟。

領頭的王宸打開了頭頂的探照燈,粗壯的光束筆直地照射前方,驅散了部分黑暗。

眾人跟在他后面,快步前進,很快沒了聲息……

數個小時后,侯章國百無聊賴地枯坐在蒼白的雪地上,研究著手里的調研報告。他身旁,神經粗大的王德均呼呼大睡,成絳則端著手中的步槍,警惕地戒備著四處。

突然,侯章國身旁的洞窟里,傳出一陣悠揚而沉重的嘶吼。

“該死,隊長!”

他連忙叫醒了身旁的王德均,整齊軍備,一股腦沖進黑黝黝的洞窟,睡眼朦朧的王德均也稀里糊涂地跟了上去。唯有最后的成絳警惕地環視了四周,折亮了一根警示熒光棒后,才默然跟隨倆人沖入深不見底的洞窟中……

在他們身后,一縷破曉的曙光,正冉冉出現在高昂的雪峰之上……

洞窟雖然黑暗,卻并不漫長。

侯章國仨人幾步路便走出了洞窟。

他們眼前突然一亮,回神后,才發現自己已然身處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的角落,生長了數不清的熒光菌類,將原本陰森的洞穴照得通亮。

借著瑩瑩的綠光,仨人訝然發現王宸等人暈倒在洞穴中央。一股股濃稠而妖異的赤紅霧氣,蠕動交纏著盤踞在暈倒的眾人的上空。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縈繞侯章國的鼻翼,久久不散。

他的喉結滾了滾,半晌,失神著呢喃一聲:“這……這他娘的是什么鬼?”

……

數天后,一個陰雨連綿的傍晚。

歷經了多日的冰雹與大雨,西廂市不復繁華,街道上的行人寥寥無幾,只有蕭瑟的秋風吹來吹去。

西廂軍事科技大學旁邊,一個規模小巧卻分外精致的小區里,一個青年站在陽臺,默然瞭望著遠方的連山。

蒼穹灰蒙,烏云堆成了海一般的厚重。

四處暗淡無光。唯有天空的西方——接近日落的一邊,一大片詭譎異常、熊熊燃燒著的橘黃烈焰,永不停息地搖曳著、灼燒著。

但看著如此奇異的景象,青年卻習以為常,如同司空見慣般,沒有一絲驚奇與恐懼。他的雙眸古井無波,空洞地眺望著遠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七天了……”

呢喃著,夜映墨收回了思緒。

是的,天邊的這股火焰,已經持續了七天。

這七天里,異像繁聲,鬧得各地人心慌慌——不僅僅只在一個城市,或一個國家的范圍里,這些異像幾近波及了全世界……

先是突如其來的冰雹——不管是赤道,還是北極圈;不管在白晝,還是黑夜——雞蛋大的冰雹,不約而同地在全世界下了起來,足足下了三個小時!

人畜受傷,莊稼凍死。

曾一度造成世界性的恐慌。

隨后,不等人們平靜受驚的心靈。另一些異像接踵而至——譬如天邊的火焰(國際調研組織稱之為天火);再譬如深夜的兩輪明月,一輪猩紅,一輪純白(中二的網民稱其為“雙子弦月”);又如在夜晚吹響的號角(悠揚而沉悶,幾乎全世界都能聽見,只要進入夜幕,它就準時出現)……

最后,是極速下降的溫度。

這一切都似乎沒有源頭,也不知為何出現。各國相關人員調查了整整一周,卻沒有給人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慶幸的,無論是天火,還是響徹夜空的號角,又或是奇異“雙子弦月”,似乎都對人類沒有什么壞處——只是看著令人瞿然與驚詫,僅此而已……

站在陽臺的青年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他于是將雙手攏到嘴邊,輕輕地呵了一道熱氣。

天可憐見,如今只不過是深秋,剛過了重陽節不久,但室外溫度卻在一夜之間(大概是雙月第一次當空的那一夜),降到幾近零下。

“這鬼天氣……也不知道丫頭過得怎樣。”

再次自語一聲后,青年遂不再關注遠空。他將目光拉回,投入到身旁木桌上的稿紙。

稿紙里到處涂墨著些許奇形怪狀的音符、字體,乍一看像是古英語中的如尼文——可深入研究過的人才知道,這些文字獨立于一切文明——它的名字叫做“古銘文”,是所有文字的起源!

作為西廂科大歷史系為數不多的精英之一,夜映墨掌握著足夠專業的翻譯能力。

但滿滿一頁銘文,他所能完全破譯的也不過鳳毛麟角。

揉了揉發緊的眉心,他屈身坐在桌邊的木椅上,隨手拿來稿紙旁尚且香醇溫熱的咖啡,小呡一口,繼而又投入緊迫的翻譯工作中……

……

是夜,陰雨終于停止。

雙月悄然升空,撒下一片紅白相交的輝芒。

在瑩嫇的秋風的吹拂下,夜映墨完成了自己長達數個小時的翻譯工作。

但,他總覺得自己翻譯得牛頭對不上馬尾:“ni ra halo paθχgi”譯作:“晶瑩的,冰的,棱形即將凈化,罪惡的……”

而“ha jia galo waφniduo”,則被譯作“清潔的塵土,和火焰,降臨了,污濁的,世界……”

在一陣頭大之后,他宣告自己放棄掙扎。

將筆一扔,他轉身進入廚房。

但夜映墨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背影幾近沒入廚房后,他所翻譯的銘文稿紙,竟顫顫巍巍地凌空浮起,在蕭瑟的寒風中,搖搖曳曳。

一點點螢火似的微光,像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攏著,無聲無息地會聚在空中的稿紙上。

一點,又一點……

最后,化作了一朵銀白的鳶尾花……

“亂世將至,災像紛起,人族的希望,你是否能肩負?”

空中,一陣富有磁性的喃語,如同夢囈般倏忽,卻又轉瞬即逝。漸漸地,蓮花也消失了,在沒人知曉的黑暗中,幽然落下。

紙張又平鋪在桌上,一動不動。

廚房里勞作的青年似有所覺,探頭往外瞄了一眼。可此時,一切已然平靜。

于是,他又將注意力轉回手中的菜肴。

只是在虛空的深處,雙月的光芒都無法照及的地方,一道囈語驀然響起,并久久回蕩:“倘若世界沒有曙光,那便殺出一個黎明……汝,能否帶領最后的火苗,替我等,替未來,殺出黎明?”

“呵……”

“吾拭目以待……”

聲音息去,窗外的月光愈加凝實,一陣不知源頭的悠揚號角聲,準時地響起,帶著瑟索與肅殺,傳遍四方。

小區外的綠化帶里,幾只平日里最愛鳴叫的蛐蛐,伴隨這陣厚重的號角聲,兀然奏起樂曲。

各聲各律的蟲鳴,與號角聲、風聲相交相應,竟糅合成一曲獨特的交響曲,繚繞夜幕,源源不絕。

像是在宣告,在迎接,一個新時代的駕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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