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爾斯緩緩睜開雙眼,一線天光不偏不倚的照在他的身邊,一點也沒有要給白爾斯面子的意思,說好的如夢如幻的開場由于他的睡姿實在是過于“優(yōu)雅”而無奈的消失了。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雖然剛醒來,但他還是清楚的感到柔軟的撫觸在身上游走,尤其喜歡在大腿兩側(cè)來回轉(zhuǎn)悠。
難道是弒君者?
肯定沒錯!先前醒著的人就只有弒君者一個,除了她還有誰?克瑞伊?
別逗了,要真是克瑞伊,刻紋長劍早就易主了,骨灰都給白爾斯揚咯。
只是沒想到弒君者平時那么正經(jīng),在沒人看著的時候居然這么大膽……白爾斯吞了口唾沫,要不然,珈藍問的問題考慮一下弒君者算了?
白爾斯吞了口唾沫,做好了給弒君者一個驚喜的準備,猛的坐起身來:“弒君者!”
兩只源石蟲被嚇了一跳,落荒而逃。
什么鬼?!
“不錯,我還以為你會睡到半夜。”弒君者冷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起來就喊我的名字,夢見被我追砍了?”
“你覺得我會閑的沒事扯你尾巴嗎!”白爾斯瘋狂拍褲子,以防源石蟲殺他個回馬槍:“還是說你閑的沒事就喜歡拿刀追人玩?”
“說話注意一點,心情很差么?”
“廢話,別人都是浮生一夢,醒來如夢如幻,老子醒來就看到源石蟲在大腿上蹦迪!我心態(tài)不炸誰心態(tài)炸!”
弒君者沒有說話。
嗯?
沒有生氣?
按照正常情況下她不是應該默默地抽出刀沖過來把自己砍成碎片么?還是說她正在醞釀……
白爾斯坐起身來,原先握在手里的刻紋長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了腰上,他抽出長劍,看向弒君者:“你……在這等了多久?”
“看天色,大概兩個小時。”
白爾斯點了點頭,看向身后,崖心和德克薩斯低聲呢喃著,依舊在噩夢中掙扎。
“克瑞伊呢?”
“在我的刀貫穿他之前逃了。”弒君者的聲音中多了幾分不屑,“但我想他應該在下面。”
白爾斯走到懸崖旁邊,腳底的黃沙緩慢流過,推著白爾斯向無底深淵前行。
弒君者之前說過,這下面有一塊巨大的源石結(jié)晶,克瑞伊就是通過那東西釋放強大的源石技藝的,他既然還能影響到這么多人,自身必然無法遠離結(jié)晶。
白爾斯吞了口唾沫,回頭問道:“那個,你說我從這里跳下去會摔死么?”
弒君者瞥了他一眼:“如果想試試的話,我不攔著你。”
“那還是算了吧。”白爾斯撇了撇嘴,“還有別的路可以下去么?”
“沒發(fā)現(xiàn)。”
“那我們找找吧,這家伙總不可能是跳下去的吧?”白爾斯走到墻邊,四下尋找起來。
一塊略微松動的巖石引起了白爾斯的注意,他輕輕按下巖石,只聽一陣隆響,巨大的巖石緩緩側(cè)移開來,露出一條暗道。
那么喜歡玩心機,暗道居然設(shè)計的這么簡單?
為什么感覺像是陷阱呢……
算了,不管了!白爾斯跨入暗道,就要向下尋去。
“站住,”弒君者的聲音冷然傳來,“你有點不對勁。”
白爾斯頓了一下,回過頭:“我能有什么不對勁?是又帥了么?”
“按照我對你的印象,你應該會裝作跳下去,然后躲在懸崖旁邊等我過去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嚇我。”
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有這么腦殘嗎!
不然我按你說的做逗你開心一下?這種奇怪的要求為什么莫名有些可愛……
弒君者冷哼一聲:“這些暫且不論,我只知道,一個在最開始還想著爬上去逃跑的人不可能一瞬間變得正氣凜然,義憤填膺的說著要把敵人切成碎片——就算他的確該死。”
“雖然你沒有真的說過這樣的話,但你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了。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攔著,但作為整合運動的一員,我無法理解你為什么要替喀蘭貿(mào)易賣命。”
赤色的雙瞳中閃動著寒光,弒君者果不愧是整合運動干部,這種敏銳的觀察力……弒君者說的沒錯,他本意的確如此。
“我不是為了喀蘭貿(mào)易而賣命,我是為了自己。”
“果然,”弒君者淡然道,“告訴我,你夢見了什么?”
“……為什么問這個?”
“你先前昏迷的時候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一醒過來就要找克瑞伊,我看你不是去結(jié)束噩夢,是去報仇雪恨的吧。”
“如你所見,的確如此。”
弒君者抬起頭來,凝視著白爾斯眼底那份少有的坦然:“克瑞伊的實力你也清楚,你有多少把握贏他?”
“不知道。”白爾斯很干脆的答道。
“不知道你還去?”弒君者的聲音里滲入了幾分怒氣,“你到底是去報仇的,還是去送死?我們根本不知道下面都有些什么,對克瑞伊的了解也還不夠,他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很可能機關(guān)遍布,就等著我們出現(xiàn)!你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這塊石頭根本不隱蔽,反而還有些明顯,他想把我們引進去,然后來個甕中捉鱉。你不能——”
“那我還能怎么樣!”白爾斯吼道,眼角的淚痕依舊未曾消去,通紅的眼眶讓他像個怒火中燒的魔鬼,“我不夠爺們,我的錯,我改,如何?那個家伙一定要付出代價,就算是為了我的一己私欲我也要去!”
“那好,我也把話放在這,不準去!”
“你又憑什么命令我?!我失去了家,失去了親人,剩下的只有一片空無和精神麻醉一樣的游戲!我……”
白爾斯想吼,但卻突然覺得話梗在嗓子里,任由他如何努力也說不出半個字來。弒君者的眼神依舊冰冷,里面凍結(jié)著數(shù)九寒霜。
他慘嗎?
說慘,倒也是真的慘,人是群居動物,也是感性動物,沒有人會希望在還未成長起來的時候獨自一人面對一切。就像樹梢上的雛鳥,一切安好的話,他們會嘰嘰喳喳的在巢里吵鬧,在有力的羽翼保護下嘗試振開雙翼。但羽翼未豐的雛鳥終究無法飛行。
人也一樣。如果失去這一切,就只能用烈火和鋼鐵來磨練自己,直到終于可以脫離保護傘。如果沒有足夠堅強的意志,就只能在痛苦中崩潰。
但,弒君者呢?
白爾斯從沒有聽過她提起自己的過去,或者說整合運動的所有人身后,都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其中,梅菲斯特和浮士德是最為明顯的,弒君者和W則次之。
他沒見過感染者被烏薩斯的軍警迫害,沒看到過無辜的感染者身上插滿箭簇,被染紅的箭羽和漆黑的源石結(jié)晶混在尸體堆里,像是一座血肉堆砌而成的礦山。同樣,弒君者也沒看到過他蹲在房間的角落,聞著灼燒皮肉的焦臭味抱頭痛哭。
他們或許未曾見過對方的苦痛,但這并不意味著無法相互理解。
白爾斯努了努嘴,最后還是說道:“抱歉,我沖動了。”
令人驚訝的是,弒君者居然搖了搖頭,走到白爾斯身邊:“你最后能反應過來就好,我能理解,如果讓我再經(jīng)歷一次那樣的痛苦,我或許也會抑制不住殺意。只是現(xiàn)在,不是能夠沖動的時候。”
“那我怎么辦?”白爾斯反問道,“對自己說‘算了,反正你也干不掉他,好死不如賴活著干脆別下去了’然后在這里坐著發(fā)霉?”
“我下去。”弒君者淡然道。
白爾斯愣了一下:“你,你剛剛說……”
“我下去。”弒君者重復了一次。
“不行!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不了就算了,讓你代我去冒險算是怎么一回事!”白爾斯怒道,“我知道我不強,沒辦法解決這件事,但我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因為我個人的原因被牽扯進來!”
“那在切爾諾伯格的時候,你追上來,又是為什么?”
誒?
在切爾諾伯格的時候……
弒君者抬起頭來,看著白爾斯,寒霜從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點溫柔:“就當是等價交換好了,那個時候我也沒有讓你來幫忙,你卻自己跟上來了,我不喜歡欠人人情,難得有個機會,”
“可我當時沒幫上什么忙!我甚至……”白爾斯有些急切的爭辯道。
“你盡力了。”弒君者淡淡的說道。
白爾斯搖了搖頭:“如果盡力就可以不用追究的話,這世上哪還有什么負罪感。”
“我還沒出事呢,你可不許有負罪感。”
“可是……”
“別可是了,婆婆媽媽的是不是男人。先前在切爾諾伯格的通風管道里,我就是先下去的,這次,也一樣。我是你的上司,你給我聽好了,你的任務(wù)就是在這守著她們,不準離開。”
“……為什么?你問我為什么這么為喀蘭貿(mào)易做事,你又為什么要這樣做?”
弒君者拍了拍白爾斯的腰:“問這么多,可不會討女孩子喜歡的哦。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當然,”弒君者跨出一步,半個身子沒入暗道之中,“別再碰我的尾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