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晴朗，萬里無云，城市里車水馬龍，樂于安靜的人喜歡前往偏僻之地，但某些地方就算偏僻，如果有出名的地方，倒也不會安靜到哪兒去。

比如這個傳承了千百年的“眾生堂”，眾生堂為世人看簽解簽，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錢，改簽也不是不可以。

眾生堂，分主堂與東西南三分堂，由靈貓族的苗家后人鎮守。苗家女兒可繼承暗夜瞳，此瞳可改浮生簽。

今日南堂前真是門庭若市，人都排著隊等著去看簽，還要排隊領號，有點兒醫院掛號后還要排隊等醫生的感覺。

啊？什么？你問是什么簽？那可要說你無知了。

每個人一出生就有一個命定的浮生簽，常人不可見，只有眾生堂門眾通過修煉查看。

浮生簽決定了你的人生際遇，簽有正反兩面，分天地兩簽：天簽是命中注定，不可改，但是可以掩蓋，除死亡。地簽都可改，如運勢福禍之類的。

啊？還不懂？那你先排個隊領個號，去看看你的浮生簽你就知道了。

“來眾生堂看簽的人請先到掛號出去領號，領號后進內堂等候叫號。”門口的大喇叭重復著，吼著這句話。

門口排著長隊的人吵吵鬧鬧，也許是為了緩解無聊，有的人嘰嘰喳喳開始吐槽：

“這么多人，要排隊到何年何月啊？”

“到底靠譜不啊？”

“聽你這個問題就知道你第一次來，我給你說眾生堂已經成立上百年了，已經幫了這多人了，肯定靠譜。”

“但是眾生堂一周只開門一天，而且還是隨機開門，一天只看百人。”

“這么坑？怎么還有這么多人？”

“百年老字號吧，而且只看個簽也不貴，如果要解簽就貴了，要改簽的話只給錢都不行。”

“我覺得這么多人主要是眾生堂人妖平等吧，人妖兩界通吃，不像有些地方，憑著有蓬萊那群道士保護，拒絕讓妖怪進入。”

“而且有些人不一定是來看簽，可能是來看人的。”

“看人？”

“這你都不知道？眾生堂南堂主苗瞳，大美人一個。”

……

有些人聊得正歡樂，只見一個穿著青藍色旗袍的女人扭著她的細腰，對著還排著隊的人笑道：“今天堂主看簽結束，后面排隊的人改天再來。”

此話一出，門口的人立馬沸沸揚揚起來：

“什么啊？”

“我好不容易排到隊啊！”

“又不知道哪天可以碰到運氣等開門了！”

……

雖然門口吵鬧得不行，還有些人破口大罵，但是穿著旗袍的女人依舊掛著笑臉，等到人群慢慢散去笑臉才慢慢垮下來。直到最后一個人離開，女人的笑臉才垮下來，眼神也犀利得不行。

人群散去，寂靜之地才寂靜下來，天色已暗，眾生堂大門慢慢合上，在關上門的最后一刻，一把劍突然擋住了門。

“眾生堂今日已經關門，請這位客人下次再來。”女人笑語盈盈。

“霜姐姐，我有事相求。”門外是一名男子。

苗霜這才注意那把劍的劍柄刻字：蓬萊。

“旭萊？”苗霜試探性地問了句，但是依舊沒有開門。

“是。”旭萊收回了劍。

苗霜透過門縫，仔細打量了下門外的男子，夜色中已經看不清長袍的顏色，只看得見衣擺在風中搖動。

旭萊低著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在月光的照耀下格外溫柔。

即使確定了門外的人是旭萊，是蓬萊島主，但苗霜依舊守著原則：“蓬萊少主，眾生堂今日已經關門請少主下次再來。”

“霜姐姐，今日蓬萊只來我一人，你應該知道為何。”旭萊抬起頭，墨色瞳孔對上了苗霜那雙鳳眼，眼神十分誠懇。

苗霜的心抖動了一下，她微微低頭眨了眨眼，扯起一抹微笑，嘆了口氣道：

“少主，你也知道，眾生堂門眾雖然都可以查看浮生簽，但修煉不夠，是看不全的。我現在也勉強只能把地簽看完，你被遮蓋是天簽，我…無能為力。”

“我知道，所以我要見堂主。”旭萊堅定的目光險些讓苗霜動搖。

“今日…堂主不在。”

“我能感受到她的妖氣。”

“少主你…”

“小霜，讓他進來。”苗瞳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聲音空靈，但卻十分有力。

雖然苗瞳已經發話，但苗霜依舊猶豫，她的手抓著門，緊緊的。

旭萊也聽見了苗瞳的聲音，他見苗霜依舊沒有開門的意思，只好自己破門而入。

苗霜看見著急地沖入后院的旭萊，心中一股無名傷痛涌了出來：有些事難道不是不知道更好嗎？

月光很柔和，但是也很凄清，照在苗霜身上，依稀可見她臉上的那顆還沒有滑落的淚珠。

旭萊穿過大堂又走了一條長廊，長廊上掛著的是風景圖，各個地方的風景，不僅人間界，還有妖界領域。所以，如果你沒有去過妖界領域，就僅僅在長廊看看這些風景圖也算走過大陸四方了。

若是以往，在這古香古色的長廊中，旭萊肯定是駐足仔細看看這風景圖，但現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旭萊穿過長廊又拐了幾條道才到達后院，圓形的庭院，只見苗瞳已經沏好茶坐在正中亭子等候。院后方便是苗瞳居住之地，木質結構的兩層樓房看起來很是古樸。

周圍有花有樹，也有蟬鳴聲聲，月色之下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苗瞳也身著旗袍，夜色中不太看得清是何顏色，似灰色，也似藍色，近看卻似霧藍色。

她一頭如海藻般的頭發在夜空中隨風散開，如瀑布傾瀉，緩緩流進人的心脾。她那一雙貓眼更加引人矚目，就像整個夜空都印在了她的眼眸之中，眼里有宇宙星河。

苗瞳抬眸看向旭萊的那一刻，她左眼有一個瞬間變成了全黝黑的狀態，完全沒有瞳孔的狀態，也只是讓人完全察覺不到的一瞬間就恢復了正常，接著苗瞳溫柔一笑，輕啟紅唇：

“少主，坐。”說罷，她微微抬手，她對面的那張凳子被推開一定距離，能讓人可以坐下。

旭萊上前坐下，急忙開口：“瞳姐姐，我想要知道我的天簽被你遮蓋了什么。”

苗瞳不緊不慢地倒了一杯茶，推到旭萊面前：“喝茶。”

“瞳姐姐！”旭萊沒理睬那杯茶。

“年輕人，太急躁。”苗瞳見旭萊這般模樣，搖搖頭，于是倒了杯茶，自己抿了口。

“今天我瞞著眾長老只身前來，就是為了知道我的天簽。”

“知道了。”苗瞳頓了頓，拿著茶杯盯著旭萊繼續道：“又如何？”

“我…不知道要如何，但是我想知道。”旭萊一只手握緊劍身，一只手握緊成了拳頭。

“二十年前，蓬萊長老帶著你到我這兒來，我查看了你的浮生簽，今世如若好好修煉，可成仙。”苗瞳說罷放下了茶杯，接著起身走到一顆樹下。

“一個人，如果連完整的自己都不知道，成仙又有何用？”旭萊跟上前追問，“你難道希望別人有秘密瞞著你嗎？而且那個秘密是你的命數，是那么重要。”

苗瞳原本撫摸著一朵花，聽見旭萊如此追問，整個人的動作都一頓，再有動作時，苗瞳已經摘下了那朵花。

秘密？那種浮生簽被遮蓋的感覺，會有人比她苗瞳更加清楚嗎？當可感受自己浮生簽時，她便看見了自己的浮生簽，和那被遮蓋的天簽，以及被改動的地簽。

更加無能為力的是，她自己不僅不能改動自己的浮生簽，也無法突破被遮蓋的天簽封印。暗夜瞳賦予所有者改動他人浮生簽的權利，卻獨獨不可讓她們自己改動。

如此的落差，如此的感受，如此秘密，重要又如何？

“少主，你還是太年輕，當年遮蓋你的天簽，就是為了讓你潛心修煉，好早日成仙。少主，不要辜負長老們的苦心。”說罷，苗瞳將花放在手心握住后再松手花朵便變化為粉末隨風飄走。

“據我所知，天簽只能被遮蓋，但是并不能改變。只要天簽上有記載，該發生的，遲早會發生，是嗎。”旭萊走到了苗瞳身前。

“雖然不能改變天簽，但是遮蓋后，會削弱該事情對你的影響，將傷害減到最低，這便是我能做的。”苗瞳也算是松口了。

“但是只要我想，那遮蓋的封印也是可以沖破的吧。”旭萊的詢問總是那種肯定句。

苗瞳這次笑而不語了。

兩人對視沉默良久。

“送客。”苗瞳繞過了旭萊，走出了庭院。

旭萊本還想追上去讓苗瞳告訴他多一點事情，但是剛踏出一步，那些樹枝的枝丫就往下垂擋住了旭萊的路。

苗霜在庭院入口對旭萊說：“少主，回吧。”

旭萊握緊了拳頭，憤然轉身離開。

就算不告訴我，我也會努力修煉，突破那個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