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大殿中央，啊杰不敢抬頭去看那榻上斜倚的身影只學(xué)著叢刨的模樣行禮。
兩側(cè)的銀勾緩緩將垂在塌前的帷縵拉起，塌上的人影才慢慢清晰起來。
架不住心中的好奇，啊杰偷偷抬頭想一窺岳澧山神的真容。
只見那塌上的人手里正拿著一柄折扇，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正把玩著那折扇。再往上是一塊質(zhì)地上乘的白玉與那白衣交應(yīng)，其上雕琢著麒麟模樣，正堪堪系在那人的腰間。
“叢刨！”
啊杰本想再往上些，不想被這道清冷至極的聲線打斷，只得將頭再次低了下去，不敢再逾越半分。
“大，大人，有何吩咐？”
“那人類可帶來了？”
“回大人，帶來了”
塌上的人鳳眸微啟，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慵懶地開口道
“人類，叫什么名字？”
“我叫商杰”啊杰不卑不亢地答道。
“抬頭”
聞言，啊杰依言將頭抬了起來，她攏了攏額前的碎發(fā)方才將那塌上的人看得清明。
她心底暗暗發(fā)誓，這張臉絕對是她這十幾年的人生里見過的最好看的一張臉，只見那塌上人白衣勝雪，發(fā)如濃墨，長眉入鬢，鳳眸輕啟，眉宇間帶著幾分難以言明的妖異之氣，啊杰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依舊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塌上人的容顏，心下暗道
“書里不是說，岳澧山山神澤御是個青面夜叉嗎，簡直是……無稽之談”
望著少女那呆滯的表情，那塌上人一貫慵懶的鳳眸中染了幾分玩味。
“叢刨，帶她下去”
“是”
得了山神大人的指令，叢刨轉(zhuǎn)身便要領(lǐng)著啊杰走，心里暗自高興
“幸好，澤御大人沒有提起殿前發(fā)生的事，趕緊帶她離開”
聽山神這樣一說，啊杰立馬喜出望外，忙作揖致謝
“謝謝，土地公公讓我回家！等我回去一定給您多燒些紙錢”
此話一出，在場的兩人皆是一怔，澤御鳳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薄唇彎了彎開口道
“誰說你可以回去了？”
“您剛剛不是說……”
“你毀了我的靈花靈草……想就這么算了？”
聞言，商杰一時語塞，想起父母的諄諄教誨。
“那……是不是我賠了您的花草就……就可以走了？”
澤御鳳眸微閃，不語。繼而將手里的折扇往身后一背，緩緩提步離去。
見澤御的身影消失，叢刨才放松了緊繃的身體，靠著柱子緩緩滑坐到地上。
誰能想到，就在這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里，他的心經(jīng)過了幾次大起大落。
兩人從大殿出來，商杰就急忙跑去將先前埋起來的靈花靈草刨出來，仔細(xì)辨認(rèn)。
叢刨則在一旁支了個躺椅，又叫了個地精煮了茶來，現(xiàn)下十分愜意。
約莫兩三個時辰后，商杰終于將所有的靈花靈草都理了個清楚。面前的冊子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望著商杰胸有成竹的樣子，叢刨也甚感欣慰，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當(dāng)他把商杰記錄的小冊子拿過來一看，當(dāng)即跳了起來給了她一記爆栗。
只見小冊子上記錄著“黃花花、紅花花、紫花花、白花花……長草草、短草草、圓柱長草草……和嚼爛的草草？”
“啊……愚蠢的人類！”
商杰頓時倍感委屈，將小冊子拿到手里，喃喃道
“可是……我已經(jīng)盡力了。”
這時空中飛來一只枯葉蝶，緩緩落在商杰的手背上，接著化成了一片寬闊的樹葉，葉子上的字跡俊秀飄逸又不失工整。
“羅剎草、燈籠花、紫令、畫庸、羅耶、白華、耀陽、谷幽、鹽皮、溪溪草”，零零總總共計十余種。
商杰仔細(xì)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自己認(rèn)識的就只有一種----燈籠花。
商杰將樹葉卷成一個圓筒，又向叢刨借了根繩子將樹葉捆起來背到背上，就準(zhǔn)備出門去找靈花靈草了。
叢刨及時叫住了她，接著遞給了她一面銅鏡，商杰接過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現(xiàn)在根本就是“不堪入目”。
烏黑的長發(fā)早已散亂得不成樣子，白皙的臉頰上污跡斑斑，額頭上還有幾處顯眼的紅痕。
一番梳洗之后，商杰換上了山神府里樹精柳柳找來的一件水藍(lán)色百碟裙。
商杰不懂如何穿戴，擺弄了許久依舊把衣裙穿錯了，柳柳忍著笑，又過去幫她穿戴整齊。商杰不禁暗自佩服眼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歲的小姑娘。
“謝謝你，柳柳姑娘！”
聽商杰這樣一說，柳柳的小臉不禁染上了些紅暈，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謝謝，而且這樣溫柔地喊她的名字。
“不，不用謝！”
商杰看著她嬌羞的模樣，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小臉。
柳柳一怔，葡萄似的大眼睛震驚地望著商杰，商杰被她望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尷尬地摸了摸后腦勺，扯出一個憨憨的笑容。
“嘿嘿！”
被她這樣一逗，柳柳臉上的紅暈更勝了……商杰見她這樣可愛，不由得對她又多生出幾分喜歡。
“柳柳，你若不嫌棄就喊我一聲姐姐，以后我保護(hù)你！”
柳柳大眼睛一閃，隨即換上一副驚喜的表情。
“真的嗎？”
“嗯！你多少歲啊？”
“到下一個秋天就兩百歲了”
“兩……兩百歲？”
“嗯！你呢？”
“我……呃……十五”
“啊？原來……你不是山鬼？那你是……”
“我是人”
…………
關(guān)于什么姐姐妹妹的問題，就這樣無疾而終了。商杰看著身旁剛與自己肩膀平齊的的柳柳，心下五味雜陳。
“若真要論起來，我大概叫人家一句祖奶奶都不為過吧！”
當(dāng)一襲水藍(lán)衣裙的少女穿過回廊來到蓮花池邊的水榭時。水榭中手執(zhí)書卷的山神大人，鳳眸微抬，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情緒……
千年前那個少女仿佛又回到了他的眼前……
只是一瞬鳳眸便再次回到了書卷上。
商杰經(jīng)過水榭時，便看見一個修長的背影，好奇心驅(qū)使她便到了水榭，待看清那人的面容時，她本想轉(zhuǎn)身就逃，但那人的目光卻停在了她身上。
商杰只得硬著頭皮朝水榭遙遙鞠了一躬。臉上扯出一個生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