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昊驀地睜開雙眼，猛地起身。

鄭昊使勁的晃晃腦袋，后背一松靠在了床上，他環顧四周：房間寬敞明亮、紅木地板泛著光澤，和兩年前的小破屋子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但他卻一臉生無可戀。

不遠處的阿基米德背對著鄭昊，一邊看著面前的全息屏幕上不斷跳出的新求助信息，一邊喃喃自語：“多虧了這兩年闖出來的名氣啊……嘖嘖……哎這單給的報酬真高！要多接兩個這樣的就能把我這金盆換件官窯瓷了……”

他轉頭看向鄭昊，怒道：“日天兒你怎么才起來！”

鄭昊似乎有點不舒服，伸手去揉了兩揉太陽穴之后，才回答阿基米德的話：“最近老夢到些奇怪的東西，雖然記不清，但總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阿基米德：“日天兒你不要鬧，有病要吃藥，我這就給你買匯源腎寶……說正事，你知道這一上午少接多少活嗎！你知道這么多活我能買多少老干媽嗎！”

鄭昊笑罵了一句：“你才有病吧。”

他稍微欠身把枕頭向上挪了點，又重新靠了回去這才接著說，“這兩年超負荷工作，人也紅了、房子也換了、連老干媽都給你換了82年的，我覺得是時候實現我一直以來的理想生活了——吃飽穿暖，摟著蘇玥端著你過平靜的小日子……奇葩啊，我不想干了，你說，現在這一天天、從早到晚忙著跟鬼打交道，人生還有什么樂趣。”

此時，蘇玥正好飄了進來。

阿基米德用葉子指著鄭昊：“蘇玥，這貨說你壞話！他還消極怠工！”

蘇玥翻了個白眼：“我確實聽到某人說跟鬼打交道沒意思。”

鄭昊示意蘇玥靠近些，然后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在蘇玥的臉頰上親了一口：“你不一樣啊，你不是我媳婦兒嗎嘿嘿。”

蘇玥在鄭昊旁邊坐下，掐了他一把：“其實鄭昊說的也對，錢夠用就行了，沒必要讓自己這么累的。我覺得我們也可以試著過得悠哉一點兒。”

阿基米德：“你們認真的嗎？”

鄭昊收起了笑意，露出兩分正色：“真的不能再真了。”

“不行！”阿基米德聽到這話，也收斂了臉上的表情，連語氣都正式了起來，“我先不說你，就說我，你不做這一行，我一朵嬌花怎么去實現自己的使命？”

鄭昊：“你都是一朵嬌花了還有什么使命，況且你的使命到底是什么你一直也沒告訴過我啊。”

阿基米德吸了口老干媽：“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別打岔！再說你！你除了這行還能干什么！喝西北風嗎！”

鄭昊：“現在是社會主義，餓不死人的……”

阿基米德拔高了聲調：“再不濟為了鬼權，你也堅持堅持啊！那鬼哪怕造了孽，在你手里也就一安樂死，日天兒你是不知道，在我們這一行里還有一群見利忘義、不分青紅皂白的、叫‘養鬼師’的兇神惡煞，被他們抓住的鬼無論好壞，都落得下場凄慘……”

鄭昊：“這……”

阿基米德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轉向蘇玥：“而且我跟你說蘇玥，日天兒最近不光是消極怠工！他連那些鬼圈小伙伴都不理了！貞子、伽椰子，還有血腥瑪麗發了好多郵件邀他出去玩，他看都不看一眼！之前我還當你是懶，原來你是要徹底跟鬼們斷絕關系啊？”

鄭昊實在聽不下去了，做了個“停”的手勢。

鄭昊：“打住打住，耳朵都要起繭了……我接下這幾單還不行嗎，做完之后我們仨一起好好享受生活，行嗎？”

然后鄭昊裝作沒有看到阿基米德一臉臥槽的樣子下了床，牽起蘇玥的手往客廳走去。

鄭昊一打開臥室門就看見客廳里的光景同之前的每一天一樣：

窗簾拉的嚴嚴實實、一絲陽光都不透，來串門的各色鬼魂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的圍在茶幾旁邊打牌、有的占了餐桌搓麻將……

盡管這么長時間過去，小破屋換成了大房子，這群鬼仍然天天跑到鄭昊家“打卡”。

“碰！”“糊啦！”“贏了贏了！”“臥槽你出千吧！”等等聲音混雜在一塊兒，吵的人腦仁兒生疼。

王榮發：“鄭昊你舍得醒了啊？怎么，又有工作嗎？”

鄭昊用空閑的那只手按著太陽穴揉了幾下，一臉不耐煩：“我都搬家了，你們還這么顛兒顛兒地跟過來，拿我這兒當免費的棋牌室是吧？”

正在打牌的小鬼A：“這兒不是有免費香嘛，天天吃自助，多好。”

鄭昊不悅道：“天天來串門你們都不煩嗎！”

正好在鄭昊附近的王榮發忙不迭接話：“當然不煩啊！老板娘那么漂亮”

“這么吵我日子怎么過！”鄭昊抬高聲音，“你們不煩，我嫌煩！蘇玥，走，我們出去透透氣。”

說完他就拉著蘇玥摔門而去。

鬼們看著被甩上的大門，面面相覷，竊竊私語：

鄭昊這個比，是不是吃炸藥了？

……

蘇玥小心翼翼的跟在鄭昊后面兩三步遠的地方。

蘇玥：“鄭昊，你剛才說的……都是認真的嗎？你真的不想干了？”

鄭昊悶悶不樂的走著：“這件事情我其實想了很久了，只是今天才說出來而已。現在阿基米德一定很生氣，我要是真的不做這一行了，以我對它的了解，它肯定會跟我們分道揚鑣吧……”

蘇玥本想安慰鄭昊兩句，剛一抬手，突然間心臟便猶如千百根針刺般的劇痛起來。

她疼的身影都淡了些，只能咬緊牙關按著心口一點點的蹲下去希望能好受一點兒。

而鄭昊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完全沒察覺到蘇玥的不適，還在自說自話。

鄭昊：“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那也沒辦法。以前我是一個人，但現在我有你了，我就想和你過平淡的小日子……”

他一轉頭，就看見蘇玥蹲在地上疼得渾身發抖。

她較平時近乎實體的狀態淡了許多，幾乎是半透明的了、因疼痛而蜷縮起來微微顫動的后背甚至有向外逸散的光點。

鄭昊急忙在蘇玥旁邊蹲下順著她的脊背輕輕撫摸：“你怎么了？”

蘇玥過了好一會兒才似乎是好轉了一些，魂魄逸散的跡象也慢慢的消失了。

但她仍是比之前淡了不少。

蘇玥：“我也不知道……這已經是第二次出現這種情況了，好像靈魂被強制抽離一樣……真的好痛啊……”

說完，蘇玥虛弱的闔上了雙眼。

鄭昊：“你別嚇我啊，蘇玥？”

蘇玥被鄭昊抓著肩膀使勁的搖晃了兩下，她睜開眼睛，“啪”的拍掉了鄭昊的爪子，一臉崩潰。

蘇玥：“我疼累了！又不是要沒了！還不背我回去給我燒點肉補補！”

鄭昊嘴上答應著，心里仍是不放心。

他掏出和蘇玥結契約的符咒，赫然見到那黃紙上原本血紅的字跡已經淡的幾乎透明，只留下一些模糊的輪廓。

他不由得喉頭一緊：“符咒變淡了……難道，蘇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