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板托孤
- 周南的巔峰時刻
- 龍青鳴
- 5065字
- 2020-01-15 15:25:11
攢錢這件事,對周南來說太難了。
最近一年多的大小同學聚會,他能推的全推了。背地里有關系好的朋友,在同學群里看到一些關于他的內容,就好心截圖發給他。時間一長,周南也不走心,任他們愛說什么就說什么。無非都是嘲諷他給老板當司機,人前趾高氣昂人后巴結如狗。說周南瞧不上他們這幫同學之類的話。
朋友不分出身。事從頭捋,還得說起他認識的一個叫李揚的哥們。他們同歲,前段時間一起過了27歲生日。
李揚的爸爸是一名老公交司機。或許是從小耳濡目染,李揚長大后對這一行越發喜歡。當父親的也贊同孩子的選擇。如今的李揚身兼數職,代駕,特技駕駛,高級維修技師。特技駕駛,最近幾年他很少參與,有朋友聯系實在推不掉,只能硬著頭皮去參加。收入還算可觀,就是得瞞著他爸。當然,周南沒少成為他開罪的借口。
李揚工作的汽配店離周南的家相隔兩個十字路口。兩個朋友和他一起合作經營,按照每人負責的工作件數分成。每月初結清一次工資。
周南吃了餃子撐得慌,習慣性往李揚工作的地方溜達。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很奇妙。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連著下了兩天的綿綿細雨。從小飯館走出來勾肩搭背的兩個人,已經喝到言語含糊不清,出于義氣分別打電話叫了代駕。李揚和周南接到代駕的活,準時趕到面見了車主。或許是車主酒后情緒不穩定,他們四個在留誰不留誰的問題上起了爭執。周南不想和他們糾纏,就當自己白跑一趟,臨走前看到其中一個車主摸出彈簧刀要捅李揚。他本能飛起一腳踹了那個人的后背,彈簧刀也隨之掉落在地上。他拉起李揚跑了兩個十字路口才停下來。
他們筋疲力盡的坐在地上,忍不住看著彼此哈哈大笑。
“忙著呢?”周南站在李揚的身后,看著他單薄的背影。
李揚聽聲音就知道是周南,手上的活沒停,反問道:“你怎么有空到我這了?沒事的時候叫你也不來玩。你來了趁機會還能給我修修車。說真的,在我這打零工也成啊!兜里錢多還能扎手?”
周南摸摸這看看那,“我要真過來,還能有你賺錢的機會?我來是有點事,你手上有多少錢?”
李揚一聽連忙后退,面露難色道:“你看!讓我說著了吧!借錢也不看人,我像是有錢的人嗎?”
“你…能沒錢么……”周南疑惑的抱著肩膀,覺得他不可能沒錢。李揚第一次提錢急眼,肯定碰見了什么蹩腳的事,周南心想著。
“不是我卷你面子。我們家老爺子把人碰了,對方歲數和他差不多大,住院小半個月。人家出院我才能喘口氣。這一會還得去替我爸看人家呢!這段時間瞬間老了十歲。”李揚絮叨著去摸褲兜的錢包,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他,“里面有五千,你著急就先拿去用。等你開工資記得還我啊!”
周南沒去接,有些后悔和朋友開口,“你就別寒摻我了。這么大事都沒和我說。老爺子肯定上火。哪天我去看看他。還一件事,我……”突然手機鈴聲打斷他的話,屏幕顯示張偉的名字。
電話接通。張偉焦急的詢問,“你哪呢?”
“出門見個朋友。”周南慢慢往外走。
“你把定位發給我,我這就去接你。”張偉聲音很急迫,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掛了電話,周南按照他的要求發了定位。回頭對李揚說,“你小子來錢的道多,有機會帶上我。”
李揚拿起地上的保溫杯,里面還泡著菊花枸杞,他抿了一口,“你要多少啊?”
“十萬?差不多就這些。”周南說完。李揚一口水噴了出來。二人尷尬的看著對方。不一會張偉的車開到門前,摁了幾聲喇叭。周南跟李揚打了招呼離開。
幾天不見,張偉黑眼圈很深。車里很多隨手扔的檔案袋。周南清出地方坐好系了安全帶,“什么事非要見面說?”
“老王要見你。”
“誰?”周南眼珠一轉,心里有了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當初不是你說的,當老板的司機要做到一問三不知,惹火上身的后果最可怕。”
張偉白了他一眼,“我這句話你倒是聽進去了。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他還是挺信任你的。見面后你就怎么回事了。”最后一句直接封了他的口。
周南也懶得理他,向前的方向迎著陽光,不一會周南踏實的睡著了。
被張偉叫醒,已經到了看守所。周南整個人發懵的跟在他的后面,到了一間屋子等著。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張偉讓周南打起精神。門開,老王走了進來。環境的變化,讓他看起來老了不少。以前眾人王老板叫著一起前呼后擁,如今他雙目低垂,嘴角掛著苦澀。完全一副苦相。
張偉先開了口,“東西我都帶來了。”他從包里掏出一個牛皮紙袋,又拿出兩支筆。之后默默走出去,留下他們二人。
周南覺得這么見面有些別扭,禮貌的笑又有些嘲諷的意味,“張…張偉說,您找我?我是有什么問題么?”周南的手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下,他心想自己怎么這個時候變慫?居然還磕巴了?
老王抬眼看他,空洞沒有生機。周南還是第一次看到人的樣貌變成面如死灰。“你答應我,幫我照顧洋洋。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不能讓他在外面散漫失去約束。”他打開桌上的檔案袋,把里面的東西擺到周南面前,“這期間,我不會白讓你付出。你說個數填在上面的空格里。咱們雙方簽了名,張偉拿著這份合同公證后生效。這樣互相心里踏實。”
周南看著紙上的字一點也沒忘心里去,“為什么不是別人?夸我的話就免了吧。責任心那種東西我并沒有。只是和別人一樣對得起你給的工錢。”
“我兒子脾氣倔。誰說都不聽。他媽在國外又不肯回來,怕影響到她自己。你提多少錢,我都答應。”王滿庫第一次用祈求的語氣同別人講話,雙眼通紅似是說到心底的痛處。
“十萬…我只要這些。一年的時間。你能不能出來,我都不會繼續管他。你答應嗎?”周南沒給他商量的余地。
老王這次栽進去,是沒有人能給他撐腰。倒是應了那句話,今天脫了鞋和襪,不知明天穿不穿。他能在這個時間見周南,也是到了迫不得已的程度。張偉為了他的事忙得沒時間上床睡覺。而今,能托付的人……
周南眼看著老王親自在金額的空缺上寫了十萬,并且在下面鄭重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時張偉開門進來,眼看會面的時間就要結束。機不可失,周南也毫不猶豫簽上自己的名字。
等周南走出看守所大門回頭看的瞬間,他倒吸一口冷氣。
張偉沒好眼神的盯著他,“你要十萬,怎么不趁火打劫多要點?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是不會猶豫的。”
“但是我會猶豫。十萬,你打到我的工資卡里。順便寫一份,十萬是我未來一年的工資。我不想事后有什么爭議。反正咱們以后未必能見面。要不吃頓散伙飯?”周南咧嘴對他笑。
“去去去…你那笑比鬼哭都難看。上車,我也肚子餓了。以后有緣會見的。”張偉招手讓他上車。
從他們認識開始吃的第一頓飯就是燒烤。兩個人都有些生疏,周南倒了兩杯酒,沒有什么華麗的修飾詞,悶頭干了一杯。那天店里放的《送別》。如今還是那家店,還是那首歌。張偉默默喝了第一杯。
這頓簡單的散伙飯吃的很悶。
張偉斷斷續續說了后面可能發生的事。公司解散前,發完最后半個月的工資。等到辦公用品都處理掉,幾個留守的人就可以徹底回家。老王是出不來了,經濟問題太嚴重。家里的別墅暫時沒到充公的時候,家里的東西還要細分。他要帶著老王的兒子收拾東西搬到已經租好的房子。
周南始終沒說十萬塊錢要用到什么地方。張偉喝的滿臉通紅之前,給王泊洋打了電話叫他過來。幸好有周南在身邊能替他解釋一些不好開口的問題。
張偉結賬出來。他們三個人并排來到湖邊。周南耳邊聽到重音樂的咆哮聲,不遠處有樂隊在練歌,圍觀了很多人。半個小時過去,張偉和洋洋攤牌,把后面要做的事講了一遍。洋洋扯下帽子扣在臉上。他人生的第一道坎,便是失掉最后的歸宿。家,就這么散了。
天黑之后,他們來到洋洋的新家。張偉抱著沙發說什么也不挪一步,翻過來調過去的昏睡。周南看了一眼墻上的表,已經晚上八點。他挽袖子煮了三份方便面。打開冰箱,里面塞滿吃的東西,張偉總是在細節上默默照顧人。
“以后,我是得靠自己生活了?我爸是不是永遠都得呆在里面?”他愁眉不展,盯著面前的方便面。
周南低頭吃面,順便吃了張偉的那份,“你這段時間呢!有我照顧你。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張偉還得為你爸的事操心。剛回來沒有想見面的人嗎?”
“沒有。我本來想和我爸商量回來上學。吃不著家里的東西,見不到熟悉的朋友。每天過的很沒意思也沒有安全感。”他回頭看了一眼張偉,“張哥就那么睡,沒事吧?”
周南看到張偉擰著脖子,睡的姿勢很不舒服,估計明天早上就得戴著護頸出門。他給洋洋使了眼色,“以后一起生活吧?趁這段時間,想想以后要去哪。反正大人的事,大人們自然會處理。有張偉給你做法律方面的辯護,該用到你身上的錢,一分也飛不走。”
洋洋這才重新笑起來,三口兩口的吃完方便面,又打開電視機開始玩游戲。
老王不到五十歲的年紀,已經有兩次婚史。洋洋的生母本就是看中老王的經濟條件,生了兒子之后移民到國外。后來老王一個人帶孩子生活,獨自開公司的膽量倒是很好。可惜身邊沒有幫襯的朋友,一個人當說客給不同行業的人牽線搭橋,還是挺廢腦力和時間的。他早早把兒子送到國外,想著有朝一日子承父業不會讓人小瞧。在溺愛中長大的孩子,多數迷失自己的本心,對花錢的嗜好實則是發泄情緒的途徑。還有一點,洋洋那喜怒無常的脾氣,也隨了他爸。
張偉一早起來就看到洋洋留給他的紙條。
洋洋在國外的這段時間,和周南聯系的同時,還和一個叫米小海的同學有聯系。曾經老王不允許他們繼續來往。憑著王泊洋的江湖義氣,怎么肯聽他爸的話?
米小海的家庭狀況不太好。父親常年跑大車又喜歡呼朋喚友的喝酒,平常脾氣就很差,喝點酒更不受人管束。一來二去,小海的母親提出離婚,沒過多久她覓得好人在婚。據說去年又生了一個兒子。
網吧門口,米小海已經等的不耐煩。屋里的座位眼看著越來越少,王泊洋到現在還沒來。他翻遍口袋還是湊不齊一個小時的錢。何況今天要等的人還沒來。他更加焦躁……
以前洋洋出門都是打車。前一晚周南離開前,給他留了一百元坐公交車,而且沒有多余的出行補貼。他在怎么撒嬌反抗還是不行。這也就意味著,他要每次出門計劃好路線,或者徒步到達想要去的地方。生活拮據,體會起來以為是字面上的意思。往往身體力行的時候最難過。
王泊洋在心里咒罵著周南的同時,向米小海的方向跑去。米小海身上的傷痕,洋洋都親眼確認過,能和一個人保持一年以上的友誼,對他而言是個奇跡。也許是米小海可憐,沒人管,連個吵架的人也沒有。
“你等多久了?”王泊洋從背后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摁,“說實話,你到底等誰呢?”
米小海傻笑,求饒道:“我還不是等你等著急了?兜里的錢不夠上網。這個時候來上網的人又多。你怎么才過來啊!”
王泊洋嘆口氣,“別提了。今天沒錢上網。跟我找地坐坐吧!好不容易見到熟人,壓在心里的事怎么也得吐出去才舒服。”
米小海是個沒什么主意也沒有脾氣的人。高中畢業沒有繼續讀書,而是準備考駕照。他爸的想法是讓他學修車,有門手藝好生活。小海的玩心不退,經常背著老師父逃出來玩。最后導致師父不愿意繼續教。他爸把小海打個半死也沒問出原因。
同齡人之間的秘密藏不住。不到半天的時間。洋洋就知道了米小海偷跑出來的原因。他喜歡一個人,觀察很久,從來不敢走到她身邊打招呼……
洋洋打開錢包盤算后,買了兩瓶綠茶飲料,遞給小海一瓶。在公園的長椅坐下,很多遛狗的人一圈接一圈的走過去。
“你爸真進去了?”昨晚小海接到他發來的短信。
“嗯。”洋洋點頭,“反正,以后就我一個人生活。有時間來找我玩。這幾年就交了你一個朋友。回來都不知道見誰。真覺的活著沒什么意思。”
小海扒拉他的腦袋,安慰道:“你別這么說!活著的意思,多了去。就是你最在意什么,一直追逐下去的力量。這個所謂的意思就能幫你度過一年又一年的時光。還有啊!你看我,眼前的困難不是困難。早晚有一天,我會站在女神面前,大聲說出我喜歡她!這才叫勇氣呢!”
洋洋看著他哈哈大笑,指著他衣服,“你在見女神之前,最好去我家換身衣服。這人看長相的同時也憑衣服得體華貴受到關注。否則怎么會有那么多人擠破頭想買名牌呢!”
“我什么情況你知道。我爸沒打死我就算走運了。在咱們常去的網吧,有個常客,叫林蔚。名字就特別好聽。穿的很普通。聽網管說,她過來不聊天不玩游戲。喜歡看古裝劇,經常瀏覽古裝的首飾衣服。”小海說的很陶醉,臉上也露出幸福的笑。
“她什么家庭情況你知道嗎?被像咱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女的。長得挺乖巧,一開口全露餡。”
“不會不會。她不經常來上網。唉…有幾次,我想跟著她,看看她住什么地方。誰想到給跟丟了。”
“跟個人,你都能弄丟了?爸讓你學車。證到手了嗎?有代步工具才與時俱進。可是……”洋洋撇撇嘴猛然間想起來,“我們家被封。車都貼著封條。除了四個轱轆的,三個或者兩個的,都比咱們腿走的快。”
“屁話,這我還不知道?你還有事沒有?我過去等會。”小海起身要走。被洋洋一把抓住,呵斥道:“你還是不是我兄弟!為個女的就變成這樣。今天陪我呆一會吧!我爸進去,除了司機和律師照顧我。能給一點點零錢。我就真的孤家寡人了……”
小海看著兄弟眼淚汪汪,動了惻隱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