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物資,潘連云也不堅持將自己的隊伍偽裝成行商。他們簡單的開了一個小會,研究接下來的行程。潘連云第一次提出了一個部落,懸山部落。就連一直在西北混跡的陸沅都表示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部落,反倒是閻懷瑾像是被潘連云說的部落激起了什么回憶一樣陷入了沉思。
“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隱世的部落,門派,山莊,他們不愿意暴露在塵世人的視線里,高位者也不愿意他們出現。懸山部落也不過是一個被人刻意隱藏起來的部落罷了。他們世代都生活在大雪山的腳下,從來不會遠離這里,也從來不會允許外人靠近他們的領地。”
聽得出來潘連云對這個從未謀面的懸山部落很是忌憚,大雪山的秘密很多人都想要一探究竟,除了俗世的王者,自然也會有來自同樣隱世的高人。但是大雪山至今還是那個神秘的大雪山,足以見懸山部落的力量。閻懷瑾的思緒被拉回了很久之前的過去,那個時候陳渝還是年輕的,他們也都是孩子,一日的午后,閻懷瑾誤闖入了陳渝的書房,本來閻懷瑾是跑不了一頓責罰的,但是那一天的陳渝似乎很傷心,他將閻懷瑾抱在懷里,坐在膝頭,閻懷瑾看見他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地圖一樣的古老羊皮卷。那個上面許多的字跡都已經模糊,閻懷瑾只記得高山之上有個名字,是懸山,而高山之前還有另一座高山,名曰岐山。后來閻懷瑾長大了,他知道很多年前有一個隱世的大宗門插手塵世間皇權爭斗,最后慘遭覆滅,那個門派的名字也叫岐山。可是,閻懷瑾很疑惑,這個世上沒有人知道岐山的位置,它就像是真的只存在于傳說一樣,時光分明只過去了百年,還不足以湮滅一代人的年限,卻沒有人能說出岐山的大致位置。閻懷瑾的心里并非什么都不懷疑,陳渝遠超常人的本領,知識,都是展示著他不是常俗世人的證據,那么他能來自于哪里呢?思來想去,唯有那個覆滅的岐山吧。閻懷瑾多年也一直在注意搜集者方面的信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將他偷藏起來的陳渝的一塊骸骨送回他年少時學藝的地方,他覺得懸山部落和懸山之間一定是存在著某種聯系的,他決意要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的查探一番。
“那我們是要躲開他們?”
“不,我們是要找到他們。畢竟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大雪山的秘密。”
“找到他們不難,難的是我們要讓他們愿意幫助我們,難道你已經有辦法了?”
花中客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潘連云別有深意的掃了他一眼,隨即笑道:“這是自然。在懸山部落,有一則流傳了上千年的預言,正是因為則預言,他們才會世代守在荒無人煙的大雪山腳下。沒有人知道這則預言的具體內容,但是有人經過多方查探得知了預言里的一個關鍵人物。”
說著,潘連云就將目光轉向了一直坐在一邊神游的閻懷瑾,其余人也都順著潘連云的視線看向閻懷瑾,這么強烈的被注視感讓閻懷瑾從神游里回過神,他看著眾人看他的目光,不由奇怪的問道:“你們這樣看著我做什么?”
“一則千年的預言會和閻懷瑾有關系?你不會是在騙我們吧!”
花中客嘴上說著調笑的話,背在身后的手卻緊緊地握住,顯示出了他此刻內心的緊張。閻懷瑾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于是問道:“什么預言?”
“預言自然沒有準確地提到他的名字,不然他早就被人弄死然后墳頭的草長得有三丈高了。應該說直到三天前,我還是不能確定那個人就是閻懷瑾,直到我拿到這把屠城黑金,我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畫面,結合我自己的情報,我才最終確認了這個事實。”潘連云并沒有告訴眾人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是聽他的口氣似乎很篤定自己的結論,反正他也是要一起前去的人,萬一弄錯了,他自己的命也要搭進去,眾人便沒有追問。閻懷瑾私下里問清楚了所謂的預言,他找到了潘連云,開門見山的問道:“是不是和師傅有關?”
“你說什么?”
“我說預言,是不是和師傅有關。”
“你我所見所言,樁樁件件,哪一件和他能脫得了關系?你不會一直單純的認為,他撿我們都是隨便撿的吧,大街上那么多乞丐孤兒他不要,唯獨挑了我們四個人。你不會不知道,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所謂的偶然和心血來潮吧。”潘連云似乎連爭吵都失去了力氣,他苦笑著看了閻懷瑾一眼,那一眼,愛恨交織,晦澀復雜,讓閻懷瑾心里一痛。
“你這么聰明,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嗎,他是那樣篤定我們能夠成才,即便是像我這樣,大字不認識一個的乞兒,也是日日鞭策,終日訓導。我原本真的以為,他只是發自內心的渴望我們能夠成為有用的人,是為了我們好,但是慢慢地,我明白這個世上沒有什么事情是毫無緣由的,沒有無來由的恨,自然也就沒有無來由的愛,他從一開始就在利用我們,最早的開始。”
潘連云的話讓閻懷瑾的心里一緊,似乎有什么被他一直忽略的真相就要噴薄而出,他想走,他不想要繼續聽下去,可是他的手腳卻絲毫不聽使喚,就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我們都知道,陳渝在成立北辰三司之前是一個死刑犯,罪名是殺人,那你又知不知道,在他被捕之前,他流竄各地,有一日,他來到了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村莊,村子里難見到外人,于是大家熱情的招待他,可是就在當天夜里,他狂性大發殺了村莊里所有的人,只有一個住在村尾的年幼的孩子來得及被父母藏到了水井里躲過了一劫,多日后孩子從水井里爬了出來,一路流浪來到了京城,他遇到了……他遇到了一個小孩兒,那個小孩兒給了他一個饅頭,然后喊來了自己的師傅,師傅領走了那個孩子,為他取名……連云。”
潘連云干澀的說完了整個故事,閻懷瑾嘴唇不斷翕動,卻說不出來哪怕一個字。如果潘連云說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從前對潘連云的指責就都變成了一個笑話,他也想理直氣壯的駁斥潘連云,說他所言的都是假的,但是他說不出口,因為這一切,他其實早就有了預感。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就在他自不量力前去劫獄的那一晚,陳渝和他說了最后的兩句話,其中一句就是。
“為師,對不起你們。日后,便當做從沒有過我這個師傅吧。”
那個時候,閻懷瑾只以為陳渝是后悔將他們四個人都帶上朝廷鷹犬的道路,最終弄得大家反目。雖然事后細想覺得有點不對,但是閻懷瑾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一句抱歉會應在此處。
“所以,閻懷瑾,放過你,一直讓你活著,已經是我顧念舊情了,但我不會一直念著。日后,再也不要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