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黑夜里潘連云執著火把從殘垣的后面走出來，攔住了荒城人的去路。潘連云已經不見白天的狼狽，雖然斷的胳膊還是抬不起來，但是他將自己收拾了一番，沒有華衣美服，金玉配飾氣質上卻仍然是像是一個怡然自得翩翩公子。

“你算是聰明人，你找了閻懷瑾而不是我。”

“你那么癲狂，找你豈不是要被你打死？”荒城的人半點也不慌，半點不想是要偷偷離開，反而游刃有余的開起了潘連云的玩笑。潘連云垂下眼看著地上爬過的一只沙蛛，緩緩踩了上去。他抬起頭忽然笑了起來。

“荒城確實有守護者，但是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全部剿滅了，整個荒城被整整犁了三遍，你是從哪里逃出生天的？給你一次機會，坦白你到底是誰，我便既往不咎，不過……”潘連云長久以來養成的冷漠和威嚴讓他的聲線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是那樣的寒冷，就像是壓抑著什么渴望一樣，帶著一絲沙啞。

“如果你撒謊，我就殺了你。”明明臉上帶著肆意的笑，說出來的話卻讓荒城人寒毛直豎，絲毫沒有懷疑他話的真實性的想法。

“大人何必這么咄咄逼人，咱們都是為了皇上效力罷了。下官名為……”荒城人見潘連云撂了狠話，也不敢繼續裝蒜，說了實話，反而沒有多害怕了。潘連云粗暴地打斷了他。

“我對你的名字沒有興趣，你說你是朝廷的人，如何信你？”

“小人多年前是和大人有過一面之緣的。那是昌寧十二年，大人奉命追擊一伙刺客，就在城南的教司衛所，小人曾在那里當差。”

荒城里的人清晰地記得，那一地廝殺了結之后，潘連云姍姍來遲，他穿著大紅的內官武服，挎著佩刀，看向那十數具尸體的時候，嘴角就掛著現在肆意的笑，他的眼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然后慢慢的吐出了一句話。

“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行刺，真是好大的膽量啊。通通活剮了，吊到城門樓子上喂烏鴉！”

那時的潘連云是多么的春風得意，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泛著逼人的寒光。

潘連云略微思索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來了，他挑眉道：“我記得了，你是宮里出來的奴才。”他嘴角笑意一斂，語氣里帶上了威脅。“怎么，宮里的貴人有人不滿意我辦的差，派你來看看。”

“大人誤會了，皇上自然是放心大人，我只是前來協助，畢竟屠城黑金是大人此行必取之物，派人直接給您只怕不合適，暴露您的身份，所以我就帶著刀，親自來這里等著您。”

潘連云看著他臉上的笑，心里卻如同火燒般的憤恨。屠城黑金的秘密朝廷研究了幾代都沒有研究出來，只是知道它的邪氣和它刀柄上的那顆紅色晶體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越是純粹的晶體就會帶來越大的力量，越是會讓使用者神志迷失。而現在鑲嵌在刀柄的那塊晶體分明就是它最開始被找到的時候鑲嵌的原始晶體，只恨自己大意，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人擺了一道。荒城的人看潘連云半晌不說話，拱拱手便打算從邊上離開。潘連云怒火翻涌，但是在真不知道這個人屬于何方勢力的時候，他也不想殺了他打草驚蛇，正要離開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問道：“你是昌寧十二年認識的我，那你應該也認識閻懷瑾了？”

“這是自然，只是沒想到大人還會帶著他一起辦這趟差，畢竟大伙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話說到這里，荒城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變，還沒等他做出行動，潘連云捏碎了手里的火把底部，反手木刺就劃開了他的喉嚨，他捂著自己不斷冒血的喉嚨，似乎想要說什么，但是也只能無力的倒下，發出無意義的嗬嗬嗬。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終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昌寧十二年，追捕刺客最先到場的人其實是北辰司朱雀司的人，然后潘連云才趕到現場，他到現場之后，第一眼看的也不是地上的尸體，而是站在一邊的一個年輕男人，他們兩個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是笑意，就在那一剎那，潘連云的身上沒有任何的冷意。現在回想起那個男人的臉，不就是氣色紅潤版的閻懷瑾嗎，再想到當初負責剿滅朱雀司的人就是潘連云，本該死去的閻懷瑾也活生生站在這里，看來所有的人都被他們騙了，東廠和北辰司也許確實不合，但是這兩個人卻不一定，只可惜他再也不能將這個秘密說出去了。潘連云將他身上上上下下搜了搜，只找到了被他藏在懷里毛被拔光暈過去的腓腓鳥，和一塊有司的腰牌。潘連云將鳥扔到一邊，從懷里掏出了一瓶藥粉在他身上撒了撒，一腳將火把踢到了他的身上，藥粉遇到火瞬間就爆燃，將他的尸體吞噬。潘連云微微皺了皺眉嘖聲連連。

“忘了，還沒問他是怎么知道荒城的黃沙幻境的。”

“殺了他，你是為了保護閻懷瑾？”身后傳來聲音，潘連云似乎知道來人的身份，回道：“自然不是，倒是你，現在傷患這么多，你離開，怕是不合適吧。”

從黑暗中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第一次見面就被潘連云恐嚇的曾舜和。

“我自然有我的方式，你不用管。殺了他，不會影響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吧。”

“呵，你還真信他是皇帝派來的人？皇帝老了，他想要長長久久的活著，可是其他人未必這么想。”

“你是說他那幾個兒子？”

潘連云聳聳單肩，沒有正面給出回答。

“你不也算是那些其他人嗎？”潘連云勾起嘴角，向著聚集的營地走去。“你我合作，各取所需。我不關心這些破事兒，你要是有本事，殺了他也無妨。”

“看來你也沒有那么忠心吶，找好下一位主子了？”

潘連云背對著曾舜和擺擺手。

“記得，處理好殘骸，別給我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