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將眾人籠罩,最先消失的是潘連云,緊接著就是追出去的閻懷瑾,陸沅追著閻懷瑾消失在濃霧中,陸沅穿著一襲素白長衫,在漫天的黃沙里凈的有些扎眼,這反倒反襯出她嚴肅凈白的臉上的一絲紅暈。圓圓的杏眼倒是不小,卻被刻意瞇著,分明流露出冷峻的殺氣。濃霧對她的壓迫似乎格外的重,這分壓力使得她眉宇間出了涔涔的細汗,烏黑濃密的的絲發貼在臉側,在這片未知的的危險之地她此刻所彰顯的嬌柔之美似乎很是不合時宜。不過佳人雖是佳人,卻不是能隨意附于男人膝上的普通女子,她手中的那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足以讓所有人寒毛倒豎,而不敢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她手中的劍雖然不是當世名劍卻也是來歷不凡,是她的父親特地找了一個不出世的鑄劍大師為她量身打造的佩劍,陸沅平日里是不會帶出門的,戰陣之中并不適合用劍,這次情況特殊,她隨身只帶了自己的駁馬和這把名為清風的佩劍。明明是清晨,至多不過是中午,怎么會是傍晚,陸沅心里知道是幻境,可是這一切卻又是這么真實,夕陽余暉下,晚風就這樣徐徐地吹過的發梢。
“閻懷瑾。”
一個青年的聲音驟然在身后響起,即便已經時隔多年,陸沅還是一下就認出了這個聲音,那是自己已經去世多年的大哥的聲音,陸沅面色冷凝的回過身,只覺得眼前一花,她只覺得手上一空,低頭一看,佩劍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自己的手也變成了自己年少時候細膩白嫩的手,只有一點練武的薄繭。抬起頭,自己的身下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了一棵郁郁蔥蔥的大樹,她正蹲在樹杈間,這似乎是一個院子,可是陸沅對這里卻沒有一點的印象。樹下傳來人說話的聲音,陸沅聽的并不真切,她撥開樹葉垂頭望去,只見閻懷瑾正將一把劍刺進了她大哥的身體,他大哥難以置信的用手按住了閻懷瑾的劍。陸沅只覺得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她控制不住的大喊道:“不!大哥!”
閻懷瑾聽到聲音,抬起頭正和陸沅悲痛欲絕的雙眼撞了個正著,這一刻的閻懷瑾和陸沅認識的任何時候的閻懷瑾都不一樣,他更像是傳聞里朝廷的尖刀,殺人的屠夫,渾身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就是那只撫摸過自己頭頂,為自己擦拭眼淚的手,更用力的將劍刺進了大哥的身體。大哥始終沒有回頭,他背對著陸沅,用力之下將閻懷瑾的劍折斷了,手被割得血肉模糊。
“放過她……放過她……”
陸沅聽著自己大哥含糊的懇求,眼淚刷的流了下來,她知道,能讓大哥在臨死之前放下傲骨的就只有自己這個最小的妹妹,她一直不知道大哥究竟是為什么而死,甚至都不能確定大哥的死亡時間,只知道大哥是被人一劍穿心,身上除了掌心的那一道劍傷,身上連掙扎的痕跡都沒有就死了。她不想承認,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里一直對扶靈回來的閻懷瑾有所懷疑。陸沅從樹上跳了下來,強烈的想要為哥哥手刃仇人,她手中的清風劍又適時的出現了,她一劍斬向閻懷瑾,只見一道巨大的風壓將閻懷瑾攔腰斬斷,可是他也只是化作一端濃霧,飛快的消散,她想要去看看倒在地上的哥哥,可是一動,就感覺自己的身后有人在拽自己。
“陸沅!”
閻懷瑾的聲音?陸沅想也不想的就一劍揮了過去,閻懷瑾大概是沒想到陸沅會攻擊自己,即便后退了幾步,還是被劍風將胳膊劃了一道大口子。陸沅還準備再攻,卻看見閻懷瑾的傷口在流血,她一愣,知道眼前的閻懷瑾是真人。她因為剛剛的環境對閻懷瑾心懷芥蒂,但是也不會在沒有任何真憑實據的情況下真的和他生死相搏。她收了劍,閻懷瑾見她的臉上有淚痕,也不想多問她在幻境里經歷了什么,總之是件傷心事吧。
“對不住。”
閻懷瑾擺擺手,不是很在意,他更著急的是其他人去了哪里。
“你手上的劍不是凡品,劍風凜冽,也是因為這一點,我最先找到了你。現在我們要抓緊時間找其他的人。”陸沅四處打量一下,發現這里根本就不是他們一開始失散的地方,換句話說,他們現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方位。閻懷瑾簡單的為傷口包扎了一下,就要去找其他人,陸沅卻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你是怎么把我從幻境里拉出來的?而且,你自己又是怎么從幻境里出來的?”
閻懷瑾的背影微微僵硬了一瞬,隨后回答道:“幻境是看到自己內心深處最害怕,或者渴望的事情,過去八年的時間,我幾乎沒一天做夢不夢到這些的,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它騙不到我,我的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一個罪人。至于救你,其實也不是什么復雜的辦法,叫醒你就好,我雖然看不見你,但是我通過你的劍風感知到你在這里,普通的聲音無法穿過濃霧,但是用元氣喊出的聲音是可以的。”
“你動用了自己的元氣?!”
陸沅一聽到這個立刻激動了起來,根本顧不上心里的那點懷疑,連忙上前,想要為他查看身體。
“好了,沒事的,我雖然心脈被人截斷,但是也不完全不能動用元氣,不然潘連云找我干什么?拖后腿嗎?”
“都怪我,不然你也不會被人把心脈阻斷了。”
“這怎么能夠怪你呢,我原先干的本來就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活,不是你,也會是別人。”說著閻懷瑾就想要伸手摸陸沅的頭,陸沅下意識的躲閃了,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閻懷瑾沒有說什么,只是收回手默默地帶路開始找人。其他人找的都挺順利的,看起來就是精神上受了極大的刺激,身體上都是沒有什么傷痛。只有楊綰綰和胡連勝有點尷尬,楊綰綰在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瘋狂的撕自己的衣服,嘴里還嚷嚷著讓誰來要了她,看起來十分的欲求不滿,偏偏她的臉上滿是要被拋棄的絕望和難過,涕泗橫流的沒有半點美人的模樣,陸沅喊醒了她,最后是衣服穿得最多的曾舜和給了一件外袍給她遮羞。胡連勝就更夸張了,他自己脫了上衣,用隨身帶著的小刀,正在一片一片的削自己的肉,血流了一地,要不是閻懷瑾來得快,再加上曾舜和已經醒了,胡連勝就被自己活活削死了。但是閻懷瑾轉遍了這附近的地方卻始終找不到潘連云的蹤跡,情急之下,他只好大范圍的點燃了自己的元氣,閻懷瑾很快找到了潘連云,卻感覺他似乎在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管怎么呼喊,他都不肯回頭,閻懷瑾只來得及指了一個方向,就一口血接著一口血的吐,衣服都被血打濕,看起來好不凄慘。閻懷瑾被陸沅打暈,一睡就是到了傍晚,閻懷瑾一睜眼就看見守在身邊的陸沅,陸沅將劍橫在膝頭,盤腿坐在他的前面。
“我想知道,你的劍是怎么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