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沅自己是做不到離開這里,傳遞信息這兩件事情的。她招來自己的心腹,一個是祖父特地委派來的偏將趙垓,他身形偏瘦,臉長而無須,三十歲上下。另一個則是她帶來的大嗓門胡有糧,他長得粗狂,一臉的絡(luò)腮胡須看起來顯老,實則還沒娶妻,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兒,他自小就跟著陸沅,一半部下,一半竹馬。粗中有細(xì),很有急智。陸沅將事情簡單說了說,只說朝廷恐怕有引胡人南下,讓陸氏和胡人兩敗俱傷的意思,現(xiàn)在問計與他們二人。
“你們兩位,可有什么法子?”
趙垓道:“我等自高祖開國起便一直戰(zhàn)守邊關(guān),安民平亂,從無一日懈怠,人丁凋零,卻還落得如此下場。”
“哎!你這書生就會說這些文縐縐的話來,他皇帝不地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且看他這么多年甚少發(fā)撥糧草,也不給老將軍升官就知道,他就沒憋著什么好屁!”胡有糧話糙理不糙,他就會從最樸實的老百姓的角度看問題,什么大義,什么名聲。在他看來都比不上一口飽飯。不給糧,不給官,哪能是什么好人?
“你說這話,難不成要反了?”趙垓是個讀書人,更是自少就受教育在陸府內(nèi),胡有糧的說法他自然知道,但是他想的更多的是陸府的延續(xù)。
“此時尚沒有證據(jù),一旦反出,就是授人以柄。你看那巡使潘連云如此作態(tài)就是要引我們不滿,他好找借口發(fā)難!而且一旦打仗那對百姓就是一場浩劫,我們匆忙開戰(zhàn),哪有時間疏散百姓,你這個莽夫難道想看血流成河嗎!”
“那就忍著?消息遞不出去,小姐也離不開,若是有了萬一,不用他動手,陸府就絕了子息了!那比打仗還慘!你也是陸府家臣,整天就知道叨叨百姓百姓,你到底站哪頭!”
“你!”
場面瞬間焦灼起來。陸沅頭疼的呵斥道:“我是你們計策!不是來看你們吵架的!”
趙垓想了想,起身到陸沅面前,鄭重下拜道:“屬下以為,小姐一定要盡快離開,此事乃當(dāng)務(wù)之急!老將軍既然早有預(yù)料,那么想來不會很被動,而您是他最大的軟肋,也是唯一的繼承人,絕不能有事!”
“這還算人話!小姐,您一聲令下,我等愿效死!”
“胡軍不得不防,不為朝廷也為百姓。一旦戰(zhàn)事起,我們絕不能腹背受敵,我等死不足惜,不能因此影響邊關(guān)戰(zhàn)事!”
陸沅也不愿直接和“潘連云”起沖突,畢竟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摸到他的命門。如何能讓陸沅全身而退,成為了首要的問題。
“我有招了!”胡有糧一拍腦門子,憨憨的笑道:“世上人都說孝道最大,趙垓善于模仿筆跡,不如讓他寫一封老將軍舊疾復(fù)發(fā)的親筆信件,小姐作為唯一的繼承人,趕回去侍疾總沒有問題吧!”
趙垓猛地踹了胡有糧一腳,到底是行軍打仗的人,一腳把胡有糧這個壯漢踹的一個踉蹌。
“方法雖然不光明正大,但是不失為好辦法。”
“那你還踹我!”
“你詛咒老將軍還敢還嘴!要是在軍營就賞你軍棍!”
胡有糧的主意頗有些大逆不道,但正是因為如此,反而可能有奇效。事不宜遲,陸沅解了隨身的小印,那是她爺爺?shù)乃接。緛硎菫榱朔乐龟戙溆龅轿kU方便調(diào)兵的,沒想到先用來寫詛咒自己的信件了。趙垓模仿的字跡可以說是有九分像,再蓋上小印就更加逼真。胡有糧拿著信件下去安排,陸沅留下了趙垓。
“小姐還有何事?”
“先生素來精通占卜之術(shù),我身上另有爺爺交予的任務(wù),我想讓先生為我卜一卦。”
世人傳說陸府有仙人,其實也不能完全算錯,陸沅知道爺爺有許多事情瞞著自己,其實是一種保護(hù)。她知道趙垓懂卦術(shù),但是算不上精通,只能問問吉兇方位,但是卻很準(zhǔn)。
“小姐謬贊了,我也只是懂一些皮毛。”
嘴上說著,趙垓拿出了隨身帶著的算籌,趙垓開始擺卦,復(fù)雜的翻了許久,才緩緩道:“往,有大利,但是,血光不斷。”
此話剛說完,趙垓就痛苦的咳血倒地,臉色慘白。陸沅也是嚇得不輕,她連忙將趙垓扶起來,內(nèi)心十分自責(zé)。
“我不該讓先生卜卦的。”
“沒關(guān)系。”趙垓緊緊地抓著陸沅的手道:“我的反噬越大,反而越能說明此事的重要!能為大事占卜,是所有學(xué)習(xí)卜卦的人最想做的事情。小姐,之前我還想著若不能行,在徐徐圖之,現(xiàn)在看來,您一定要盡快離開!”
與此同時,云霧縹緲的山頂,一個青衣童子連滾帶爬的跑進(jìn)了一間草廬,一邊大喊。
“出大事了!”屋里一個白發(fā)的老頭似乎在熬藥,巨大的藥鍋咕嘟咕嘟的冒著綠色的煙。
“你吵什么!”
老頭十分生氣,青衣童子連忙遞上手里的紙張。
“這是我記錄的周天儀的運算數(shù)據(jù),就在剛剛,周天儀忽然向著北邊轉(zhuǎn)動了一下!”
北邊?老頭皺著眉頭不知道在心里盤算什么,想了一會兒,他的眉頭緩緩舒展開。
“沒什么大事,總是有人能窺得天機(jī),只是這人學(xué)藝不精卻誤打誤撞的遇上了天機(jī),只怕要折不少的壽命。”
“傳令下去,所有潛伏在西邊邊境的暗樁盡數(shù)沉默,盯緊閻懷瑾,必要的時候,可以格殺!”
青衣童子愣了愣,問道:“那這件事情要不要瞞著京里的師兄?”
“不必,他心里有數(shù),不會做出悖逆的事情的。”既然提到了,老頭捋捋胡須便多問了一句。
“他最近可有什么消息傳回來?”
“元祎師兄前些日子回山門了,似乎是被……趕回來的。”
“呵呵,元祎到底年紀(jì)小了,學(xué)的時間短,本事被看不上了,不過是從小養(yǎng)大的,到底比外人可靠些。你給他傳個信兒,就說是我的命令,楚王駕崩之后就回到山里來,修身養(yǎng)性一段時間,也避避風(fēng)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