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悄無聲息地進了東邊的廂房，窗欞下的長榻上，紫衫女子抱腿而坐，側首倚在膝上發(fā)怔，一頭烏黑長發(fā)散落及地。此時，天邊已漸漸泛起魚肚白，檐角的蜘蛛因著嚴寒已不知躲在何處，只一片蛛網孤零零地掛著，空蕩蕩的。

“阿梓。”玉藻輕柔喚了一聲，那女子訥訥回首，見到玉藻才是醒過神來的樣子，趕忙起身作揖。

“主上今日怎的來的這樣早？”她問的淡然，語氣一如枯井無波無瀾，她的發(fā)間簪著一枝銀釵，已透出年代久遠而特有的銀銹，釵頭上只簡單綴了一排米粒大的珍珠，因著歲月打磨，泛著黃漬。

玉藻溫和地笑笑，“阿梓，五百年了，回到人間你也看到，滄海桑田，一切都變了模樣?！彼巯У妮p撫玉梓額間的彎月傷疤，“若你觸景傷情，我便破例替你算上一卦，看書生如今胎生何處?！?

玉梓緊抿嘴唇，半晌，搖了搖頭，“主上多慮了，我只是昨日......昨日吐納了一夜，有些困乏?！?

“玉梓姐姐，你都已經是六尾靈狐了，還這么刻苦修煉，我才只是三尾，還沒應劫......”說到最后，玉漓扯著鵝黃的裙擺也不免悵然。

“你倒也還知道??？”玉藻嗔怪，“你若有阿梓一半的用功，我也能安心帶你在身邊?！彼D向玉梓，眸中盡是溫柔流轉，“阿梓，阿漓向來是胡天胡地慣了，如今我不能時刻出府照看你二人，你可要盯著她，尤其，不能讓她去華緣寺胡鬧?！?

望著嘟嘴的玉漓，玉梓難得的顯現(xiàn)出了一絲憐愛神色，“主上放心，阿漓是我姊妹，我自然是要用心照料的?！?

“不可凡事依著她的性子，還得督促她勤加修煉，好歹也是涂山氏的后人，上月竟然叫一頭牦牛獸打的亂叫......”見玉漓瑟縮著躲到玉梓身后，玉藻便也不再多言，恨鐵不成鋼地端起案幾上的茶盞，倒了一碗清茶一飲而盡，轉而道，“阿梓，凌玉藻如今到了何處？可是去了那窮書生的本家？”

玉梓點點頭，“那劉姓書生倒也是個君子，一路上十分恪守本分，盡心照料凌小姐，這會兒恐怕已經到了永州，聽聞，那書生的本家也是一窮二白，不知這金尊玉貴的凌小姐可受不受得起呢?！?

文君私奔相如，孰不知那滿嘴風花雪月的窮書生是否當真一腔赤誠。玉藻暗自想著，也罷，若非出現(xiàn)“相如”，她又如何這樣輕易取代凌玉藻嫁于璟王云翳。

天漸漸亮起來，外頭往來的香客愈發(fā)多了，脂硯齋也熱鬧了起來，玉漓忙的腳不沾地，急的抓耳撓腮，玉梓有條不紊地接待著每一位來易物的訪客。

訪客漸漸多了，玉漓便也幫著記下今日得到的各路消息。不便露面的玉藻望著玉漓練了百余年仍是“行之若縈春蚓，字字如綰秋蛇”的一手“好字”嘆息半日，恍惚間已是到了黃昏。

今日人雖多，所得信息卻不慎高價，唯一件，乃是江城出了件怪事，七個產婦腹大如球墜痛生產，誰知肚子里頭竟根本沒有孩子，產婦皆難產出血不治而亡......

玉漓聽得兩眼放光，吵嚷著要去江城仔細探個究竟，玉藻和玉梓心中也是打鼓，暗暗記下此事，恐怕玉漓辦事莽撞，吩咐了脂硯齋的管事畢霍前往江城仔細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