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向暖迷迷糊糊睡了沒多久，護士長就帶著小護士來查房了。小護士幫忙整理了一下小桌子，讓花媽媽把睡椅收起來，放到廁所里。護士長讓花媽媽給花向暖量一下體溫，詢問了一下有沒有什么異常，就離開了。

護士們前腳剛走，陽昭明就進來了，問花向暖感覺怎么樣。花向暖說：“睡了一會兒，有點頭痛，大腿好像越來越疼。”

陽昭明問：“頭和腿都疼得厲害嗎？”

花向暖答：“還可以忍。”

“那就好，還算正常。你現在不要動受傷的這條腿，另外一條腿可以活動，有一點輕微擦傷，無大礙。我今天白天回去休息，韓主任一會兒上班后會過來查房的，有什么問題你再按鈴。晚上沒睡好，白天盡量多休息一會兒。”陽昭明說道。

花媽媽說：“陽醫生，睡椅在廁所里，我給您送過去吧。今天白天我去買一個帶過來。”

“阿姨，不著急，我暫時也不用，先放在這里吧，您累了可以在上面休息下。查房的時候盡量不要讓護士看到，一般到下午就沒事了，可以拿出來睡覺。”陽昭明說道。

“謝謝陽醫生，真是麻煩您了。”花媽媽感激地說道。

“不用客氣，我先走啦，再見。”陽昭明說完就離開了。

花媽媽起身說道：“再見。”

陽昭明走后沒多久，黎歌就帶著早餐進來了。一走到病床前，就趕緊問：“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睡好？”

花向暖說：“還可以，睡眠不是特別好。”

花媽媽接過早餐，說：“黎歌，你怎么來這么早？太辛苦啦。”

“阿姨，沒事，我想著早點過來替您，您可以回去休息一下。”黎歌說，“您趕緊吃早餐吧。”

“不急，我幫小暖刷刷牙，洗洗臉。”花媽媽一邊從柜子里拿洗漱用品，一邊說。

“媽，你幫我接杯水，把床搖起來，我自己來就可以。”花向暖說道。

“我來搖床吧。”黎歌一邊說一邊把床搖高一點，以便黎歌能夠坐起來。

花媽媽把牙膏擠好，連帶著漱口杯一起給花向暖。然后拿著垃圾桶放在花向暖面前，方便她刷牙后吐口水。這個時候，黎歌走進廁所用洗臉盆接了水，從暖水瓶里倒一些熱水，放到旁邊，等她刷完牙后再洗臉。

洗漱完畢后，放好床上的小桌板，花向暖開始吃早餐，依然是小米粥，不過多加了一份蛋花湯。喝點咸湯，她感覺胃很舒服。

花媽媽吃完早餐，這才想起來問黎歌：“黎歌，昨天派出所那邊怎么說？”

“阿姨，是這樣的，撞向暖的是一位女司機，她當時突發羊癲瘋，目前也在這家醫院進行檢查。根據她的家屬和她本人交代，以前沒有羊癲瘋發病史，也并不知道自己患有羊癲瘋。她的家屬愿意承擔向暖全部的醫藥費，可能今天下午會過來看望向暖。我留的有那個司機丈夫的聯系方式，阿姨，一會兒您也記一下。”黎歌邊說邊從手機里找聯系方式給花媽媽。

“無妄之災啊。”花媽媽感慨道。

“媽，你回去休息一下吧，黎歌在這陪我就好。”花向暖對媽媽說道。

“怎么總能麻煩別人呢？我沒事，昨天晚上睡的很好。”花媽媽說道。

“阿姨，您回去吧，不算麻煩，假期也沒什么事。”黎歌對花媽媽說道。

“媽，你回去休息一會兒，然后做點午餐帶過來吧，想吃你做的飯了。”花向暖懇求地看著媽媽。

“原來是饞啦，好，那我先回去買點菜，給你燉點排骨湯，下點面條。那就麻煩黎歌了。”花媽媽對著女兒說，隨后又轉向黎歌，說道：“黎歌，那你在這待一會，我回去一趟。”

病房的門剛關上，花向暖就對黎歌說：“黎歌，你過來，坐這里，坐我旁邊。”

黎歌搬著椅子坐到花向暖旁邊，說：“怎么啦？”

花向暖皺著眉頭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這只腿傷得這么嚴重，稍微用力就很痛，估計要很久才能好。你說，我該怎么辦吶？學校開學了怎么辦？”

“等錄取通知書下來，先聯系校方說明情況，然后向學校請假。這種突發事件，特殊情況，學校肯定會準假的。”黎歌平靜地說道。

“不是一般開學前要軍訓嗎？那我就沒辦法參加軍訓了。而且缺了那么久的課，我肯定會落下的，沒辦法申請獎學金。”花向暖說道。

“你考慮得真長遠。根據我的了解，軍訓可以免訓，不影響學分的。到時候可能需要醫生的證明。至于獎學金，你可以等書發下來先學起來。錄取通知書還沒到就想著獎學金，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勤奮。”黎歌調侃道。

“主要是學費太高了，我不想給我媽帶來太大的壓力，她已經很不容易了。”花向暖說。

“嗯啊，知道你是個乖孩子。你媽有你這樣的女兒真好。生活一定會眷顧你的。”黎歌安慰道。

花向暖感覺有點累了，她說：“黎歌，你把床搖下來，我躺一會兒吧，感覺有點累。”

黎歌起身去搖床，這個時候韓文梁過來查房了，一進來就問：“小伙子在這兒守了一夜嗎？真是個好伙子。”

“沒沒，韓醫生，您誤會了，我早上剛來。”黎歌解釋道。

“那來得也夠早的。”韓文梁說，又轉向花向暖，說：“小姑娘，你感覺怎么樣？”

“韓醫生，我就是頭痛，昨晚到現在一直痛，然后這邊的大腿痛。”花向暖指著自己受傷的大腿說。

“我們昨天檢查了你的頭部，沒什么大問題，過幾天再給你復查一下。腿痛是因為麻藥的麻醉作用下去了，止痛泵也用完了，估計還會痛一陣，你得忍一下。有沒有發燒？或者其他有什么不舒服嗎？”韓文梁接著問道。

花向暖搖搖頭，她又想到自己夜里沒睡好，接著說：“哦，睡眠不好，總感覺很困，但是睡不著，會夢到白色的強光，感覺很恐怖。”

“人受到了大的驚嚇出現的應激反應，突然遇到車禍，你夢到這個也正常。如果今晚再睡不著，到時候讓值班醫生給你吃一粒安定藥。”韓文梁說完準備離開，又回頭對花向暖說：“小姑娘，你這男朋友不錯。”

花向暖趕緊解釋：“醫生，你誤會了，他是我朋友。不是......”話還沒說完，韓文梁已經離開。

黎歌趕緊問花向暖：“你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嗎？”

花向暖說：“也不算吧，睡了一會兒。”

這個時候，兩個護士推著小推車過來了，其中一個護士說：“2床花向暖，該掛水了。”然后掛上水，開始扎針。另一個護士叮囑道：“水快下完的時候，記得按鈴。”

花向暖笑著說：“我都快成水娃娃了，昨天一睜眼就在吊水，吊到了半夜，今天一大清早又在吊水。”

黎歌說：“你還笑得出來。這些估計是消炎的吧。你不是累了嗎？睡會兒吧。”

花向暖閉上眼睛，努力睡覺。她的眼前浮現出了陽昭明的樣子，濃密的黑色眉毛，長長的睫毛，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實在是帥氣逼人，是她很欣賞的那種帥氣。想到這里，她的嘴角浮現了一絲笑意。

黎歌看著花向暖安然入睡，他回憶起了和花向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應該是軍訓的時候她昏倒在地上，然后張坤把她抱起來送到醫務室，當時他并不知道她長什么樣。第一次看清她的模樣應該是班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大大方方地走上講臺，微笑著對同學們說：“大家好，我叫花向暖，一朵小花朝向溫暖的太陽。希望今后的三年，能夠和大家和睦相處，共同進步，謝謝大家！”她的自我介紹簡潔明了，卻讓他印象深刻，尤其是她的聲音，就像山間的清泉流動。她雖然不受人矚目，卻光芒萬丈。這種光芒，來自她內心深處對生命的熱愛，對他人的善待，真誠又純真，更充滿力量。之所以不受人矚目，是因為這個年齡段的大多數人不能欣賞這種美，他們更關注五官、身材、著裝，而不是一顆熠熠生輝的靈魂。

想到往事的點點滴滴，黎歌突然發現，三年來，她在他的心中原來留下了這么多回憶。看著她嘴角的笑意，他想，她一定做了個好夢吧。

花向暖的確做夢了，她夢到了陽昭明，穿著白大褂，拉著她的手狂奔，在她的身后，幾輛車撞在了一起，她回頭看到車子都變形了，嚇得渾身是汗。再轉過來，陽昭明不見了，“不要！”花向暖喊著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她看到點滴快下完了，趕緊按鈴。

黎歌聽到花向暖從夢中驚醒，趕緊安慰道：“不要害怕，沒事，沒事，向暖。”

護士進來了，換水，說：“第二瓶了。”然后就離開了。

黎歌拿著毛巾幫花向暖擦擦汗，問：“做噩夢了吧？不要想了。下次再睡的時候，你就要想你收到了華申的錄取通知書，高高興興上大學。”

“黎歌，我想喝口水。”花向暖說道。

“好。”黎歌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床慢慢搖起來，再把水端給花向暖。

陽昭明從醫院回到家后，洗洗澡，喝了杯牛奶，就躺床上睡了。不怎么做夢的他也做夢了，他夢到自己牽著花向暖的手穿過車流擁擠的馬路，車禍在他們身后發生，他帶著她狂奔。正在這時，手機鈴聲響了，他接過電話：“喂，你好！”

“昭明，我是丁宏，你能不能幫我值個夜班？我女朋友和我鬧別扭了，我今天得趕到天津去。晚上沒辦法值班了。回來請你吃飯啊。”丁宏在電話那頭說道。

“好，你趕緊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陽昭明說道。

丁宏感激地說：“謝謝，謝謝！”

掛完電話，陽昭明又開始回味剛才的夢境，完全摸不著頭腦。晚上又要上夜班，他躺下繼續休息。

花媽媽回去后到菜市場買了菜，回家先把排骨湯燉上，然后換換衣服，把衣服洗洗。再把菜擇干凈，把米飯煮上。她炒了兩個小菜，裝進飯盒，又盛了一大碗米飯，還裝了一些排骨湯，這是給黎歌準備的。然后又用一部分排骨湯下了面條，把里面的排骨切成碎末，帶給女兒。

收拾完，花媽媽就去醫院給女兒送飯了。她走到病房的時候，發現女兒正在睡覺，黎歌看著女兒在睡覺。她把飯盒放到桌子上，小聲對黎歌說：“黎歌，你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

黎歌說：“沒關系，等向暖醒來吧。”

這個時候，花向暖睜開了眼睛，說：“媽，聞到飯香我就醒了。”

“你個饞貓，趕緊吃飯吧。”花媽媽一邊搖床一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