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說說看，你認知中的’巫術’。”潘多拉貝爾那雙大眼，飄向萊恩的臉龐。

那一瞬間，萊恩感覺靈魂都為之顫抖了起來。

不是因為恐懼，不是因為緊張，更不是因為潘多拉貝爾的詭異語氣。

而是那兇巴巴的吉娃娃臉。

“怎么不說話，你想浪費大家的時間嗎？”潘多拉貝爾叨叨著，她低下了頭，橫眉豎眼，目光注視著萊恩。

“阿摁，巫......巫術。”萊恩咳咳清了清喉嚨，趁著一轉眼的空檔，讓腦袋轉一轉，他謹遵伊凡將軍的再三叮嚀，絕對不能露出馬腳。

“我……我覺得，巫術就是一個荒誕的笑話。”

這是萊恩第二次說謊。

但他沒有心跳加速，呼吸也沒有急促，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了，還是說，重點根本不是在說謊這件事情。

潘多拉貝爾沉默了好一會兒。

而整個教室內也陷入一片死寂。

其實，這整間教室，選修這門巫術學的人寥寥無幾，算上萊恩和哈妮格林，加起來不過八個人。

這段險些被遺忘的時間，萊恩坐下也不是，繼續站著也不是，他用一副像是做錯事情的孩子那般眼神看著潘多拉貝爾。

他心想，他這般說話，應該是符合他們的期待才對，但這段寂靜又是怎么回事？

“很好，坐下。”潘多拉貝爾面不改色，她的反應難以捉摸。

“不過……我希望能聽到更好的答案。”潘多拉貝爾在萊恩坐下的期間有補了一句，似乎就是對著萊恩說的。

顯然潘多拉貝爾對萊恩的回答沒有很滿意。

“巫術，是一種妥協。”

“也是一種接受。”

潘多拉貝爾的這兩句話，是她對于巫術的評價。

這評價很完美，并沒有任何的偏袒，但也沒有任何的貶意，盡管在場的學員還是一頭霧水。

“你，有什么想說的嗎，安妮格林？”

萊恩轉頭，才發現安妮開朗的舉起手，似乎迫不及待想說些什么。

安妮那蠢蠢欲動的雙唇，又防不防地讓萊恩的心糾結了一下。

“潘多拉老師！”安妮站了起來，”巫術，是對大自然的規律妥協，并且接受它的無窮變換。”

這瞬間，萊恩愣了。

什么？

這句話代表的是什么，從哈妮格林的口中說出的評價，這毫無破綻的說法，幾乎道出了巫術的本質。

“很好，格林家的，你說得非常好！”

萊恩是完全蒙了，這違和的感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有關巫術的一切都不可表露嗎？

萊恩甚至看著其他的六位學員，那認真的表情，那像是悟出了人生哲理的反應，都找不到一絲厭惡的感覺。

確定這是坦馬大國嗎，還是說伊凡將軍的話并非是實話呢？

正當萊恩為之苦惱之時，潘多拉貝爾給了他答案。

“我知道，巫術并非人人所能接受。”潘多拉說這句話還時不時地看著萊恩，”但用一個學者的角度看，很顯然，巫術并不是笑話。”

“巫術，并不代表巫族。”

很標準的答案，這句話萊恩百分之百的贊同。

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

槍，這非常危險的器具，若拿在捍衛正義的士兵身上，它就是正義的化身；槍，若握在了強盜身上，那就是殺人越貨的罪惡代言人。

但其實槍的本質并沒有任何改變，賦予它那一層意義的是”使用”它的人，和使用它的”目的”。

巫術也是如此，它可以是奪走生命的武器，但也可以是治愈傷痛的解藥。

一剎那之間，萊恩覺得愧對于巫術，他那為了遮掩而遮掩講出來的評價，讓他無地自容。

當當當――

鐘聲敲響了，這堂課也告了一段落。

“萊恩。”哈妮格林叫了萊恩，”我希望你能夠愛上巫術。”

萊恩坐在前面的座位，他看著哈妮說出這句話的眼神，還無遲疑，也沒有任何虛偽。

萊恩第一次嘗到了一種立場互換的感覺，他讓自己在無形中貼上了分歧的標簽。

這讓他覺得很可笑，但又能怎么辦呢？他根本沒想到修這門課的大家是怎么想的。

他甚至懷疑過這門課居然可以順利的開成，這門課的時間對于那些抱持著分歧想法的學員來說就是下午茶的時間，因為他們是空堂。

萊恩像是被當頭棒喝般，心里面不停的笑著自己的愚蠢，他就這樣來到了噴水花園。

“萊恩。”

這令人小鹿亂撞的甜美聲音，真的無所不在。

原本陷入沉思的萊恩，被哈妮拉回魂了。

“哈……哈妮，你怎么在這里？”萊恩說道，他低著頭，不敢直視著她。

“你知道嗎，盡管我在這個厭惡巫術的國家長大，但我卻不曾厭惡過巫術。”哈妮改口道，”六歲之前或許會厭惡，但六歲之后就不這么想了。”

萊恩聽著哈妮格林說的這番話，也聽出來一些事情，想必這個六歲這個時間點，有什么事情的發生，以至于產生了”轉折”，一個契機，讓哈妮格林改變了對巫術的看法。

“我希望，你也會喜歡巫術。”

這是第二次哈妮格林說出這句話。

萊恩的心頭像是被暖風拂過一樣，這幾天下來發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那張張唾棄以及厭惡的面容，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萊恩揚起了嘴角。

當萊恩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一抬頭才發現哈妮早已消失在眼前。

她那開朗的性格，還帶有一點我行我素的天真，先說話的人卻先走，但萊恩沒在意。

當當當──

鐘聲響起，預告著五分鐘后下一堂將要開始。

這堂課，在查普林樓的二樓。

萊恩一上了樓，就發現很大的差別，一塵不染的階梯，光滑的木制桌椅，甚至連窗沿的金屬框都閃爍著光芒。

和一樓巫術學的教室根本是天差地遠，大家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一樓教室的裝潢是如何。

……

“湯姆森，你說說看，什么是圣光。”

這一堂課是圣光學，也是主修課程，教室里摩肩接踵，好像全學院的學生都擠在這里一樣。

這個叫做湯姆森的男孩，站了起來，一頭金黃色的短發，那拱門般的中分，質地良好羊毛衫、腰間金黃色的寬大飾帶，那略顯豐腴的兩頰，看樣子也是個貴族。

“圣光是榮耀的光芒，圣光是最崇高的存在，巫術、魔法都是可悲的玩笑！”

萊恩會心一笑，不知道是在笑湯姆森說的這段話，還是在嘲諷著巫術學上愚蠢的自己。

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對巫術充滿惡意的國家，怎么會有巫術學這門科目的誕生？

萊恩心里一直擱著這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