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將臉蛋擠壓的變了形,強勁的力道讓凌羽從床上倒飛出去撞到了后面的墻上,又摔落在地。
“咳咳?!绷栌鹋吭诘匕迳峡人灾z從嘴角垂落下去。
楚旭的雙手按在輪椅上,在不斷的顫抖下,奮力地支撐著身子站了起來。他看著埋頭哭泣的凌羽,冷冷道:“只知道流眼淚,是不可能讓你爺爺活過來的。”
停了一下,楚旭繼續道:“有時間傷感,不如盡快強大起來,你爺爺在天之靈也肯定希望你能獨當一面?!?
凌羽如若未聞,依舊將頭抵在地板上不斷地嗚咽。楚旭的眉頭微微擰起,淡淡道:“你要相信自己可以走出來?!?
話音剛落,凌羽忽然將滿是淚水的臉轉了過來,吼道:“你走出來了嗎?。俊?
刺耳的吼聲狂暴地闖進他的耳中,楚旭身子一僵,凌羽的一句話毫不留情地揭開了他藏在心里的傷疤。忽然間,雙腿的力氣仿佛一下被抽走了一般,楚旭的身子一軟,跌坐回輪椅上。凌羽見狀并未停下自己的憤怒,繼續叫道:“從獵殺林回來到現在,你走出來了嗎?你有什么資格鼓勵我?”
見楚旭雙眼呆滯毫無反應,凌羽的音調又高了幾分:“你有什么資格!?”
房間里霎那間出奇的安靜,凌羽瞪著他,咬緊了牙關。而楚旭并沒有望他,只是顫動的雙手抓著輪椅的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微微垂下的臉上,忽然滑下了兩滴淚水,那淚水和他本人一樣,讓人感覺冰的刺人。
“老……大”凌羽忽然愣住了,老大竟然哭了,老大怎么可能會流眼淚呢,這是一個刀架脖子上都不會動容的男子漢啊。
自己的確太過分了……
凌羽吃力地站了起來,肚子上纏的厚厚的紗布已經往外面滲出一片殷紅色,但是現在他根本無暇理會。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了楚旭的身邊,雙膝一軟,跪倒在楚旭的身前。
“老大?!笨粗裱壑械耐纯啵栌鸷鋈幌肫?,從老大第一次在獵殺林聽到隊友們的死后,一直都保持著出奇的鎮定和平靜,其實他的內心也很痛苦的啊。
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粗洗蟮碾p瞳,凌羽方才驚醒,老大是將所有的傷痕和痛苦藏在自己的心里,獨自一個人去承受??!
“老大……”凌羽鼻尖一酸,淚水再次涌出,將頭一低,大聲叫道,“對不起!”
楚旭的手緩緩抬起放在了凌羽的頭上,然后望向了窗外遙遠的天空,良久之后,長長地呼了口氣……
門外,黑黑老師將貼在門上的腦袋縮了回來,嘴角一揚,無聲地笑了。一陣腳步聲漸漸的近了,黑黑老師偏頭望去,只見雨潔正抱著一個玻璃瓶走了回來。
“怎么?情敵送的東西也收下了?”黑黑老師瞥了一眼滿滿一瓶的千紙鶴,玩笑道。
“沒有?!庇隄嵞樢患t,急忙搖頭道,“是凌羽的朋友送的祝福,我只是代收一下。”
黑黑老師也不戳穿,只是用那怪怪的笑容看著雨潔。心虛地避開老師的目光,雨潔轉移話題道:“他們人呢?”
“校長有點事先回去了,至于其他人我讓他們先出吃飯了?!?
“哦?!庇隄嵢粲兴嫉貞艘宦?,伸手準備推門進去,可是抬起的手還沒碰到門,手腕便被黑黑老師抓住。
看著雨潔疑惑的樣子,黑黑老師小聲道:“等一會吧,你現在進去就跟第三者插足一樣?!?
奇怪的比喻讓雨潔更加不解,但是她還是乖乖地放下了手,和黑黑老師一起在門外閑聊起來。
沒過多久,一側的門開了,楚旭坐著輪椅出來,冰冷的臉依舊毫無表情。
雨潔身子一挺,敬畏叫道:“楚大哥!”
“好了,去陪陪他吧?!痹谟隄嵉募绨蛏陷p拍了一下,黑黑老師走到了楚旭的身后,推著輪椅便準備離開。
“哦,對了?!焙诤诶蠋熞荒樆腥坏慕辛艘宦?,然后在自己身側的單肩包中抽出了一個檔案袋,遞給了雨潔,“這個你拿給凌羽,讓他好好看一看?!?
“好的?!鄙焓纸舆^,雨潔目送著黑黑老師推著楚旭離開了視線,方才回身朝房間里走去。
走進房間中,凌羽正躺在床上偏頭望著她。來到床邊坐下,雨潔柔情的輕聲道:“你還好吧?”
“沒事?!绷栌鹂酀剌p擺了擺頭。
將手上的東西放到床頭柜上,雨潔握住了凌羽的手,在凌羽的詫異中,溫柔道:“等你傷好了,跟我去旅行吧?!?
凌羽呆呆地看著她,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個拉著他手的人到底是不是雨潔,可是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難不成蘊含著什么?
見他沒有回答,雨潔的手不禁緊了緊,但還是努力保持著臉上的微笑。
“好啊?!绷栌鹨哺α?,答應了下來。
雨潔一喜,眼中竟有些濕潤,緊跟著迅速俯下身去,吻住了凌羽的唇。凌羽的大腦整個懵了,等嘴上的濕潤撤了回去,他還沒反應過來。
“我們倆扯平了?!庇隄崕е⒓t的臉,認真地看著他。
凌羽再次一愣,這才想起前幾天晚上,他偷偷地吻了雨潔的唇。羞愧之色一下子攀到了臉上,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靜中,兩人的目光交匯了一下又迅速避開了彼此。
“這個是你疊的?”眼睛一瞥,看著旁邊的一瓶千紙鶴,凌羽發現了緩解氛圍的好借口,便張口問道。
“這個?”雨潔的臉色忽然變了一點,有些不太樂意道,“姜月送你的。”
凌羽有些汗顏,自己竟然就這樣撞槍口上去了,遲疑了一下,他說道:“要不丟掉吧?!?
“畢竟是一番心意,留下吧。”雨潔淡然地搖搖頭,然后將檔案袋遞了過去,“這是黑黑老師剛才讓我給你的?!?
“這又是什么?”凌羽疑惑地嘀咕了一下,將檔案袋打開,從里面抽出了好幾張紙。
雨潔也好奇地歪著身子看了過來,只見第一張紙的上方正印著一行黑色的大字。而凌羽的眼睛也正盯著那一行字,眉頭一挑,喃喃道:“特訓班錄取通知?這是什么?”
將疑惑地目光轉向身邊的女孩,凌羽只見雨潔正盯著那一行字發呆,雙眼中神情復雜,但是更多的是憧憬、向往和敬畏。這一刻,凌羽便意識到這個所謂的‘特訓班’肯定不是簡單的角色。
“這個特訓班是什么地方?”凌羽拿著手中的紙在雨潔的眼前一晃,拉回她的思緒,開口問道。
“特訓班哎,你可以去特訓班唉?!被剡^神的雨潔一把抓住凌羽的胳膊,激動地晃動著,眼中竟然還有一抹濕潤在閃爍。
凌羽頓了一下,有些無奈道:“那這特訓班到底是什么地方?”
雨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興奮地解釋道:“特訓班是國家的一個獨立于學院之外的教育機構,每年有兩次招生,生源都是全國各市學院中出類拔萃的精英,特訓班一期雖然只有三個月,但是這三個月對于特訓班來說已經足夠將一個精英打造成精英中的精英了。能夠進特訓班是所有魂族學員的夢想和榮耀啊,你知道這個名額有多難得嗎?你知道嗎?”雨潔越說越激動,語速越來越快。
“不知道?!绷栌饟u了搖頭,他的確不知道。
“我們學院好幾年都沒搶到一個名額??!好幾年都沒搶到一個啊!”說話間,雨潔憤慨的用拳頭捶著床。
“是嗎?”凌羽低吟了一聲,轉頭再次看著紙上的內容,思緒神游,臉上卻毫無開心的樣子。畢竟一個都不知道特訓班是什么地方的人,也無法像這些自小在魂族長大的人般去憧憬和期盼。
“你什么時候出發?”雨潔焦急地問道。
看了一眼紙上的時間,凌羽略一推算,回答道:“下個星期?!?
“啊,那時間不多了啊。”雨潔搓著手,相比于當事人,她積極的太多了,“我去給你收拾行李,還要趕緊訂機票,那邊也要訂一下酒店,還有……”
雨潔站起身,在床邊來回的踱步,低頭努力地思索著,想著自己有沒有漏掉什么,一丁點都沒注意到凌羽的欲言又止。
“我不想去。”終于,凌羽將手中的紙丟在一邊,開口道。
這簡單的四個字讓雨潔一下子定在原地,她不可思議地看著靠坐在床上一臉糾結的凌羽,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叫道:“你瘋了嗎?”
“我沒瘋?!绷栌鸬負u搖頭,然后看著她,溫柔地笑道,“我們說好去旅游的。”
雨潔愣了一下,剛到嘴邊的一堆罵他的話這時也都收了回去,她重新坐到床邊,握住了凌羽的手,認真道:“旅游的事可以等你回來再完成啊,我會在這里等你的,這個去特訓班的名額你千萬不能放棄,答應我?!?
凌羽看著她前傾的身子以及眼中的懇求,嘴一張,但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見沒有得到回答,雨潔頓時便發火了,她將凌羽的手抓起又狠狠摔在床上,帶著生氣和無奈大聲道:“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幼稚啊!”
幼稚???在你眼里我這是幼稚!?
一抹傷感不禁從心底蔓延上來,凌羽已經不想再說什么了。
但是出乎意料,雨潔的淚水忽然奪眶而出,她緩緩垂下了頭,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聲道:“你如果不快點成長起來,怎么帶走我?!?
凌羽猛地愣住了,是啊,自己如果沒有足夠的資本和能力,怎么有資格從雨潔的養父母手中把她帶走。在這個尚武的世界里,實力便是一個強悍的話語權。
那些有錢的人收養魂族小孩,能有幾個是出自同情與愛?不都是看中了這些孩子身上的價值了嗎?
雨潔的養父絕不會容許自己投資了這么多年的養女被一個基因變異的平民帶走了!
心中一聲長嘆息,凌羽對著她笑著道:“除了那些行李,還要再準備一個副靈力?!?
呆呆地頓了一下,雨潔正在流著眼淚的臉忽然笑了起來,隨即用力地一點頭:“嗯!”
凌羽也陪著她一起笑,伸手溫柔地幫她擦拭著眼淚。
其實副靈力的開發,凌羽早就有打算了,他也知道自己拖了太久了。之前一方面是擔心家里的錢能不能支撐他再學習一個靈力,另一方面是自己被安排進了獵殺林,沒有時間去開發副靈力。
可是現如今,他的賬戶里已經有了三千多萬里奇的資金,這雖然不能讓他在魂族社會里成為一個橫著走的富豪,但是再學習一個副靈力,以及保他這幾年的學費是綽綽有余了。
“那等你過幾天傷好一些的時候,我陪你去開發副靈力了吧?!?
“好啊。”凌羽直接答應下來,緊跟著又忽然疑問道,“那我們現在……是在交往了嗎?”
哪知雨潔竟將頭一揚,傲氣道:“你想的美,老娘我是那么容易追到的嗎?”
“那……”凌羽吃驚的指了指自己的嘴,“那……這算什么?”
一瞬間,雨潔的臉上攀上了微紅和尷尬,擺著頭耍賴道:“什么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腦子有毛病吧?!?
……
在一個干凈的小書房里,佝僂著身子的白發老人正站在書架邊,干枯的手輕撫著手上燙金的書名。
身后幾步遠,忽然兩道身影無聲地出現,帥氣的青年將手從身邊高大男子的肩上拿下,退到了一邊??嗟哪凶右簧硇蓍e裝,臉上戴著一副金色的面具,這樣的搭配總讓人感覺極不協調。
“怎么樣了?”老人并未回身,只是語氣平淡地問了一句。
“任務完成了?!蹦凶由锨耙徊剑止Ь?。
老人撫著書名的手停住了,短短幾秒后,又重新動了起來,依舊語氣不變道:“你辦事果然沒讓我失望過,去休息吧?!?
“是!”男子一個深鞠躬,步伐穩健地向門外走去,可是幾步才踏完,身后的聲音再次響起。
“有信物嗎?”
男子再次轉回身,回道:“燒成焦炭了?!?
“嗯,回去養傷吧?!?
“是?!蹦凶酉乱庾R地將手貼上了自己的胸口,轉身離開。
看著房門緩緩閉合,一邊的少年看向了爺爺的后背,沒有說話,安靜地站在書架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