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月色是慘白的，鋪灑開來的同時配著林子里刺人的寒意，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膽子小點的，大晚上在這鬼地方，怕是要被嚇死。”
一人蹲在一棵不小的大樹枝干上，藏身于林葉之中，抬頭看著那圓而大的月亮，低聲說道。
“你別在這扯淡了，你以前膽子小成那樣，三更半夜在林子里跑也沒見得你被嚇死。”另外一人站在旁邊的樹上，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那倒也是。”凌羽伸了個懶腰，本來自己還有一點困意的，這冷風一吹讓他清醒的不得了。
樹下，第三道身影靠在樹干上，那人聽著頭頂上的談話，抬頭對著上方看了一眼，問道：“休息的怎么樣了？”
簫齊身子往下一躍，穩穩落地，嘴上還不忘調皮道：“慕容大小姐發話，那咱肯定休息好了呀。”
“走了，凌羽。”慕容琳白了他一眼，對著上面繼續催促道。
“來了來了。”凌羽回答著，身子也跳了下來。
三道身影在林子里快速奔了起來，不用照明，也小心翼翼。
持續奔跑了十多分鐘后，一直在前面帶路的慕容琳腳步一剎。忽然停下身子的她胸口微微起伏了幾下，腳尖一抬，指了指面前的干溝渠，道：“到了。”
身后的兩人踏前幾步，脖子一伸對著下面掃了一眼。這個溝渠不短，兩邊都延伸進了林子里的黑暗中，這道一米來寬的溝渠倒也不深，也就大半個人高。
“在這？”凌羽對著眼前的這一段目光可視的地方看了看，也沒看出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來吧。”慕容琳對著他們一招手，身子擦著邊緣滑了下去。
兩個男生見狀也趕緊跳下，在溝渠中，他們又隨著慕容琳走了十多米。
“藏在這里了。”
慕容琳一指身前，緩緩說道。
“可以呀，藏的這么隱蔽。”簫齊喜上眉梢，身子一彎便開始扒著堆在一側的枯枝雜草。
果然，在這后面藏著一個頗為不小的洞口。
“我的乖乖。”凌羽伸著頭，看著漆黑的洞內，偏頭問道，“直接滑進去嗎？”
“不然呢，飛進去？”慕容琳白了他一眼，笑道。
“讓開，我先來。”簫齊扒開了凌羽的身子，迫不及待地半蹲下去，兩條腿往里面一伸，滑落進去。
眼睛似乎都被蒙住了，漆黑的周圍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
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地射在凌羽的眼睛上。
“我靠，你干嘛。”凌羽趕忙側過頭，伸手去擋。
“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簫齊的聲音里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說話間，他將手電筒的光也移開了。
這是一個不大的地下洞穴，很是潮濕，光柱在洞內掃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洞內的一角。
空蕩蕩的石洞內只有那里，正躺著一個人形。
或許是感受到了強光的照射，那人形中，三道小黑影忽然冒了出來，一晃眼便鉆進了黑暗中。
“為了安全起見，我每隔兩天都會過來一趟。”慕容琳蹲下身子，剛才眨眼消失的三個小黑影出現在她的面前，順著她放在地上的手掌鉆進了衣袖中。
那小黑影凌羽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陀沙蛛，看來慕容琳現在已經將陀沙蛛控制的很不錯了。
“或許這就是緣分吧。”簫齊笑著邁著步子靠了上去，手電筒的光直直地照在那人的臉上。
他似乎受了不輕的傷，衣服上到處都是干掉的血跡，慘白的毫無血絲的臉上正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模樣——白沐！
“不會死了吧。”凌羽抬起腳對著他的腰踹了一下，力度不輕。
“沒有，還在昏迷呢。”簫齊半蹲在地，一雙眼睛盯著白沐，臉上神情變化，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什么。
“算他倒霉，逃跑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我。”慕容琳站在一邊，冷冷道，“這種人本就不應該讓他好好活下去。”
凌羽嘖了一下嘴，也蹲了下來，看著白沐毫無生氣的樣子，他不禁疑問道：“怎么解決他，總不能一直放在這吧。”
“我想著你們應該會想好好折磨他的，所以還留著他一條命。”慕容琳一攤手，有些無奈道，“不然我可不想天天花費精力在他身上。”
“天意呀！”簫齊一聲感嘆，道，“既沒有人證，執法局也沒找到他們中的幸存者，就想當然的以為圍攻我們的所有人都死在那一塊了，沒想主謀現在就在我們手上。”
“不過他終究逃不過一死。”凌羽輕聲道。
“是啊，這種人留著就是禍患。”
慕容琳在身后輕咳了一聲，吸引了他倆的目光，緊跟著說道：“兩位大哥，現在問題是怎么解決他？”
“這個……”凌羽和簫齊互相看了一眼，一時間竟沒有主意。
“要是就這么直接宰了他，然后毀尸滅跡，那這么多天就白照顧他了呀。”簫齊有些犯難道。
是啊，留了他這么多天沒有殺他，結果現在在他昏迷的時候將他滅了，是有點脫褲子放屁的意思。而且這樣太便宜他了，難解心頭之恨呀，也愧對慕容琳的一番好意。
“總不能在這守到他醒過來吧？”凌羽對著周圍掃視一圈，他可不想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守到他恢復意識。
簫齊忽然想起什么，轉頭望向慕容琳道：“哎，你用毒應該也會有解藥吧，能讓他早點恢復過來的那種東西。”
“瘋嘍，我哪有那種東西。”慕容琳故意擺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道，“更何況我哪想到還要救他呀。”
“那怎么整？”凌羽嘆道，這事情確實沒有提前考慮好。
“哈哈，行了行了。”看著他倆一臉苦悶，毫無辦法的樣子，慕容琳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再過幾個小時應該就差不多了，陀沙蛛最近一次咬他是在三天前，按照時間，今晚也該醒了。”
“早說呀。”簫齊松了口氣，身子一歪，靠坐在一邊，道，“那等他一會？”
“等一會吧。”凌羽隨即附和，也學著他，靠坐在白沐的另一邊。
手電筒的光柱依舊照在白沐的身上，小石洞內一時間安靜下來。
或許是周圍無聲的氛圍影響，凌羽竟半瞇起了眼睛。
風……是風，輕到不能再輕，柔到不能再柔了，但臉上的皮膚能觸摸到它們的存在。
他的眼睛緩緩睜開，入眼中，是淡藍色的水，在其之上，還有銀波微漾。那似乎是月亮在水面上的倒影，但他沒想去注意這些，他沒想去注意任何事情。
而他的意識仿佛和他的身體一般，在這淡藍色的水中越沉越深。忽然，一只蒼白的手輕按在他的肩膀上，手掌在用力，似乎想引起他的注意。好奇使得他扭回了頭，瞪圓了眼的頭顱就貼在他的耳邊……
雙眸乍開，凌羽靠在墻上，呼吸有些急促。
一道白光掃過，停留在他的腳邊，顯然對方怕手電筒刺到他的眼。
“做噩夢了？”
是簫齊的聲音，凌羽平復了一下快速跳動的心臟，細看過去。他正蹲在前面，一只手拿著手電，另一只手拿了根不細的棍子。
凌羽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朝他走去，問道：“你在干……”
但是話還沒說完，才踏出去兩步的凌羽身子一怔，竟定在原地。眼前簫齊手上的那根棍子根本就是一條血淋淋的斷臂，驚恐的目光轉移到了他的臉上，凌羽所看到的卻是帶著猙獰的興奮和渴望。
似乎是不解凌羽為什么沒了動靜，黑暗處的慕容琳問道：“你也來玩會？”
玩？
帶著疑惑，凌羽再次踏前了一步，隨著簫齊手電光芒的移動，他終于看清地上平躺的白沐。
泥土封住了白沐的嘴，本來就傷痕累累的身體此時更難尋一塊完好的地方，而簫齊手上提的那一整條手臂，儼然是從白沐身上卸下來的。
原來……他們已經玩了好一會了。
白沐睜著眼，空洞的看著洞頂，兩眼無神，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徹底放棄希望了。
“他死了？”凌羽也湊上去蹲下了身子。
而他話剛剛問出，白沐的眼珠竟然一動，和他對上了眼。那雙眼睛簡直與死人無異，但卻讓對視的凌羽打了個寒噤。
“你玩會？”簫齊看著他，問了和慕容琳一樣的問題。
“給你們玩成了這個樣子，怕是再動一下就死了吧。”凌羽有些為難，眼前這人確實氣力不多。
“那沒事，斷氣了到時候收拾收拾就結束了。”慕容琳無所謂的擺擺手道，“你也出出氣。”
“對哦，還要毀尸滅跡的。”凌羽摩擦著下巴，思索著什么。
一邊簫齊和慕容琳互相看了看，也不知道凌羽到底想干啥。
月亮的光亮似乎比來時更盛幾分，現在是凌晨兩三點，正是夜最深的時候。
“你認真的嘛，這太危險了吧。”簫齊探手幫凌羽往外托著昏迷過去的白沐，嘴上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沒事，反正離得也不遠，肯定是刑罰加毀尸滅跡的好地方。”
“那行吧。”
簫齊答應下來，右手臂動了動，將夾在咯吱窩下面的斷臂緊了緊。
月色下，一幫人行進的極其小心。慕容琳在前面幫他開道，簫齊跟在他旁邊幫忙，而凌羽背著一個沉重的身子也是步履匆匆。冷風吹在臉上，慢慢地澆滅了凌羽關于這件事的興趣，他開始更加理性起來。
雖然大半夜的沒什么人，但萬一被人撞見，那根本解釋不清呀。擔這么大風險，就因為一時興起，確實太莽撞了。然而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都已經走到這里了，更何況目的地也快到了。
數分鐘后。
密叢中，三個腦袋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半，樹影遮蔽的恰到好處，讓他們完美地藏匿于黑暗中。瀑布的轟隆聲持續不斷，暴力地沖進水潭里，而整個潭面都在月光下閃動著銀波。
“你確定沒問題？”簫齊腦袋一動，示意同伴看向水潭另一邊側躺在地上的老頭，小聲問道。
“這個假人不用搭理，那天我差點死在里面，他屁動靜都沒有。”凌羽斜瞥了那老頭一眼，根本不當回事。
“死在里面？”慕容琳有些吃驚，但同樣壓著聲音，道，“這里面有東西？”
“有，吃人的玩意。”凌羽想著就感覺有點后怕，他看了那老頭一眼，接著道，“我們先去做個試驗吧。”
“試驗，什么試驗？”簫齊疑惑道。
凌羽看了他一眼，一把拽出他胳膊下的斷臂，走了出去。簫齊一驚，趕忙跟上，腳步跨出的同時，視線卻在那老頭身上。
水潭那邊的老頭似乎正在酣睡，但簫齊放心不下，靈環轉動，一道小土墻在老頭身前升起，擋在了他們雙方中間。做完防護措施，他才放心走到凌羽旁邊，和他一樣蹲了下去。
只見凌羽直接將那斷臂扔了出去，手臂隨著蕩漾的水面不停沉浮，血在水中散開，但很快便被沖刷的消散無形。
十多秒后，一直盯著那斷臂的簫齊看了看旁邊還在一臉認真等待著什么的凌羽，小聲問道：“你到底在等啥，食人魚嗎？”
凌羽老臉一紅，他本以為很快就會有那鬼東西上來分食的，但是一直沒動靜也讓他心里犯起了迷糊，莫不是上次一個火球把它們給絕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說完，凌羽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條腿已經伸進了水里。
“哎，你……”
簫齊一驚，剛要阻攔，但凌羽的身子已經沉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和上次一樣，水是藍色的，暖暖的，也很靜。
他的身子似乎一直在緩緩下沉，或許是到了晚上，可視距離變得很短很短。
周圍實在太安靜了，凌羽竟覺得有些失望，如果那些鬼東西不在了，冒險帶白沐過來也就沒了意義。
但他的心里似乎還是不太愿意放棄，凌羽對著水下更深處望了幾眼，卻還是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凌羽準備放棄時，下方的動靜使得他心頭一緊，身體也隨即動了起來，迅速朝水面靠近。他并沒有看到什么，但他能感受到急速逼近的危險。
感知力可以感受到自己和身后的鬼東西距離正在快速拉近，凌羽的手高高探出，水面之上突然晃過一道影子。緊跟著，一股子強勁的力道猛地拽著他的身體朝上升去。
上半身剛剛觸到岸邊，凌羽身子一個騰躍，立馬上岸。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簫齊搖著他的身子，趕忙問道。
凌羽一聲咳嗽后便直接起身，朝水里望去，水面波動太大，但是細看下去，可以看到水里確實有影子在閃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