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番硬抗,凌羽對這股寒意有了幾分適應,呼吸的調整也不至于像剛才那樣嗆的痛苦。只是頭頂上的這一股極大的壓力,依舊需要他使出吃奶的力氣。
這種持續性的力量對抗本就是凌羽的弱項,與瀑布的角力還沒撐過三分鐘,無力感便開始在體內大肆擴展開來。本來就有些彎曲的身姿漸漸彎的更嚴重了,凌羽的牙關咬的死緊,一雙手臂奮力地撐在圓盤上,肌肉爆發間,一根根青筋凸起。
很快,他的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動,仿佛對弈般,自己一旦示弱,對手就逼得越發兇狠。
他本想撤出來,手臂和身子一起被壓得越來越彎,不甘的聲音從喉嚨中流出,竭力想撐起的他始終無果,身體上一刻不停的壓迫力讓他動一下手指頭都是極其艱難的事情。但是很快,圓盤好似有靈性一般能感受到他接近極限,竟帶著他的身子一點點漂了出來。
凌羽趴在圓盤上,看著近在眼前的水面上,自己的倒影,不禁有些羞愧。自己這堅持的時間應該很是丟人吧,雖然感覺上自己扛過去了很長時間,但他知道自己這都沒幾分鐘就出來了。
他猛地直起了身子,高昂著頭,對著天空猛地吸了一口氣,大量汗液從這一瞬間狂涌了出來。數秒后,他才緩緩將腦袋一低,對著周圍望去,和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那個老頭還是歪在岸邊,一臉醉態。
汗珠在自己的下巴上匯聚,一滴一滴墜在了石板上,凌羽大喘著氣發著呆。一股暖風吹過,卻讓他渾身一個哆嗦回過神來。
圓盤上實在太冷了,這個不知道什么材質的石頭,將里面蘊含的寒意持續不斷的往人體內輸送。
略一停頓后,凌羽一聲輕哼,身子朝后仰去。水花迸濺,凌羽的身子墜入水中,落水的聲音被瀑布聲掩蓋的干干凈凈,水面波紋蕩漾,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
岸邊酒香四溢,老頭撐著自己的腦袋,吧嗒著嘴里的醇香,沉醉其中。悠然自得的表情,好似一切皆是虛幻。
而在水下,深藍色的溫暖潭水籠罩著凌羽的身體,動蕩閃光的波紋就在他的眼前蕩漾。
這里的水很是奇妙,除了這奇怪的深藍色外,還有這奇怪的浮力。凌羽一動不動地平躺著,控制著呼吸,而他的身子也懸浮在這距離水面一米左右的地方一動不動。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位置安靜的出奇,這并不合理,但是的確,他的耳邊聽不到哪怕一絲的聲音。實在太……太寧靜了,這股寧靜能透過肌膚,給人直達心房的舒適。
凌羽感覺就像是躺在一張很軟很溫暖的大床上,自己疲倦的身體正慢慢的陷進去,被這股子溫暖,輕柔又緊緊地包裹著。剛才還時不時吐出幾個小氣泡的他,此時已經感受不到滿腔空氣的存在,好像……好像自己可以在這水里,如同在陸地上般自由吐納。
實在……太舒服了……
嗡!
一聲低鳴忽然在耳邊響起,聲音雖小,但在此時的凌羽耳邊,那簡直如同炸響!
本來微瞇的雙眼猛地睜開,詭異的雙眸在深藍色的水里顯的更加冰涼冷冽。
凌羽的身子動了起來,自己的感知力正催促著他盡快浮出水面,說不清為什么,只是這水里似乎有什么不對勁的東西!
他雖然不識水性,但是在這并不深的地方浮出水面倒也不是難事,他的胳膊伸的長長的,水面閃動的光紋仿佛觸手可及。
就在這時,一抹冰涼忽然環上了他的腳腕。在這空寂的水中,突如其來的這種感覺足可以驚炸的他頭皮發麻。凌羽低頭看了過去,只見自己的腳腕上,竟是一只蒼白的手!
寒毛在這一瞬間炸起,心臟都快要炸裂的凌羽險些一口水把自己嗆死。周遭的水再暖,也實在擋不住他嚇得渾身冰涼。
自己的身子底下,是一個身著白袍的人,白袍整潔,攏住了他的全身。鋪散在水里的黑色長發極長極密,完全遮住了他的臉,只是從黑發中伸出的蒼白色的手正死死扣著凌羽的腳腕。
好在自己也是一個多少見過點世面的人,他在驚恐到要暈厥的下一瞬間便竭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恐懼,并且奮力地要抽回自己的腿。
但是這個不知是死是活的鬼玩意扣得實在太緊,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反抗,這個鬼東西竟然拖著他的身子往下沉去。
臥槽!
凌羽心底一聲叫罵,不安和畏懼使他反抗的更加兇猛,他低著頭,使勁地用另一只腳踹著那只死抓著他腳的手。但是那鬼東西似乎不見疼一樣,手上的力道怎么都不肯松。
就在這時,水底深處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好幾個小白點,白點不斷放大。短短兩三秒的時間,那些小白點便已經清晰可見,竟然全是近乎一模一樣的這種鬼東西!
凌羽瞬間更加慌亂了,手背上的靈環出現,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間黑色火球迅速變大,對著身下便直接噴射而出。火球破開水流朝水底射去,強大的推力是這鬼東西都沒辦法撼動的,凌羽的身子也由此向上飛射出去,意外的是這鬼東西竟然還不松手。
兩道身影一先一后破水而出,沖天而去。似乎一離開水面,這個鬼東西就開始慌張了,本來一直緊扣在凌羽腳腕上的手竟然就此松開了。
感受到那只手的撤出,凌羽垂頭望去,就在這時,那鬼東西終于抬起了自己那張藏在長發之下的臉。
而就在雙方對視的那一瞬間,凌羽本還好奇的臉一下子僵硬了。那鬼東西露出來的哪里是一張人臉,仿佛長時間泡水的慘白面龐上,只有兩個深陷進去的鼻孔和一張橫貫了整張臉的巨大嘴巴,再無其他。嘴巴大張時,露出了成排的鋒利鋸齒,甚是驚人。
猙獰的面孔似乎滿是憤怒,血盆的巨口大有要將凌羽啃食的姿態。
“靠!”
被驚得一顫的凌羽一聲大罵,直接一個火球甩了出去。黑色火球砸在它的臉上,那怪物的身體被強勁的力道撞擊的朝水面倒飛去,但是在倒飛的過程,那怪物的臉因為和幽冥焱的接觸,開始腐蝕成黑水,并迅速朝身體其它部位蔓延。
短短眨眼之間,那怪物的身體還沒來得及觸到水面,便全部化成黑水墜入到潭中,被沖刷的沒了蹤影。
而此時半空中的凌羽也在朝下方落去,心里舒緩了大半的他靜待著落水。突然,下方本是正常動蕩的水潭竟開始向上噴涌起來,緊跟著,隨著比轟隆的瀑布聲還要響上數十倍的炸裂聲驚起。
凌羽這才想起自己剛剛在水里射出的大火球,但是時間容不得他細想,他只知道巨大的推力將自己處在半空的身體沖了出去,天旋地轉的他,混亂的視線中,滿是水流。
緊跟著,他便被這股子力量直接轟出水潭,赤露的身子好在沒有劃過枝丫,而是在幾棵樹影間穿過,砸在草地上。
地上的草再密,再厚,再柔軟,從這高度落下,也絕不好受。凌羽躺在地上五官扭曲,身子痛苦地扭動著,嘴上是幾聲吃痛。
硬是呼了十多秒的氣,他才吃力地支撐起自己的身子,稍顯呆滯的眼神看了看,才發現自己離水潭竟有十多米的距離。白嫩的腳踩著有些扎人的草,凌羽慢慢踏了過去。
周圍的草葉上掛滿了濕潤,水潭中的水竟少了一大截,但是持續不斷的瀑布正迅速補充著里面的水量。凌羽有些吃驚爆炸的威力之余,將頭一扭,只見那醉酒的老頭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
激起的水流打濕了他的衣服和長長的胡子,甚至通紅的臉上還有水珠滑落,但好似他什么都不知道,依舊沉醉酒中,不見清醒。
凌羽搖頭嘆了口氣,從他身前走過,拿起了一邊自己半濕的衣服,匆匆套在身上。
……
水潭那的動靜似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凌羽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好幾個朝水潭那邊奔去一探究竟的校友。
對著這幫好奇心賊重的校友們看了一眼,凌羽自顧自的加快了腳步,他需要趕到下一個任務點。不過去任務點之前,他還想繞一點路去看看美妍。
他們說去看花海,那個地方凌羽知道的,剛好也算順路,看看他們玩的怎么樣了。
凌羽在林中奔進,剛才還密集的草叢,此刻已然是裸露的灰色土地。他的速度頗快,但腳步很輕,這么多天的訓練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成效的。
身側數米外,兩道身影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和他一同奔進。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顯然都有些意外。凌羽對著他們略一打量,便收回目光。
這個地方距離校區中心不遠,碰到個校友也很正常,大家都是忙碌的人呀。
再次偏頭看了一眼身側的那兩人,他們好似在追捕著什么,聚精會神,奔跑的也很發力。凌羽想了想,身子略一偏轉,和他們拉開距離,以免打擾到他們。
突然,身前數米外一道身影從他面前橫著穿過,這把快速奔跑的凌羽嚇了一跳。但那人好似沒有看到凌羽的存在,在一閃而過后便直接朝剛才那兩人快速靠近,嘴上還在高喊:“轉過去!跑了一個男孩!截住他!”
不知道為什么,凌羽的心里一驚。身子也猛地剎停,慣性使得他向前滑行一段才最終止住。一雙眸子盯著那三道背影在樹林中快速消失,凌羽不禁有些發愣。
會不會是太敏感了……可能真的是太敏感了吧。
心里這樣想著,他頭一低,繼續向前走去。稍顯沉重的腳步往前踏了幾步,當最后一腳剛剛落地,淡淡的輕灰因為這不輕不重的腳而微揚起時,那腳尖突然發力,猛地一轉,凌羽的身子彈射而出!
樹林中,閃掠的身影攪動著氣流,留下了道道虛影。快上一步的男生對著前方望了望,一雙眉頭微微擰緊,他偏頭對著身后的兩個男生打了個手勢,兩個男生一左一右拉開距離,很快便沒入了兩邊的林子里沒了影子。
本來三道并進的身影很快只剩他一個人,男生速度不減,眼睛不停地掃視著,搜尋著自己的獵物。
這時,前方十多米外的一道小影子的一閃而過使得他一個激靈,緊抿的嘴角挑動的同時,手背上黑色靈環也開始出現。
他的身后,冰翅一展,靈力帶動下的他速度暴增。
前方男孩氣喘吁吁,在林子里暈頭轉向的他對著身后看了一眼,慌亂之下,腳步一折朝另一邊逃去。
“看你往哪跑!”男生一聲大喝,靈環快速轉動間,一道冰墻在前方男孩的面前破土拔起。
男孩大驚失色,險些撞了上去,他身子一轉,正準備逃離,一個張著冰翅的男生卻已經將他堵住。
“孩子,你跑的挺快呀。”
那男生懸在半空,右手輕抬時,身前數道冰棱已經在形成。而那個只有他半大的男孩站在原地微彎著腰,大喘著氣,孩童的眼睛中卻毫無膽怯。
“欺負一個孩子,你好英雄啊!”深呼幾口氣,男孩一抹臉上不停滑落的汗水,大喊了一聲。
“哼,你……”冰翅男生看著他,冷哼一聲,而正當他準備說話時,身后突然一股殺氣撲襲而來。
對危險的感知力使得他迅速轉身,眼中,一個黑色的巨大球狀物正朝他急速射來。
懸在半空的他手臂一抬格擋身前,一面厚實的冰盾在迅速形成。黑色球狀物暴力地撞在了上面,幽冥焱的火球竟沒有直接撞開這冰盾,而是被阻隔成一圈火浪涌動。
但是下一瞬間,隨著巨大的爆炸聲轟鳴,厚實的冰盾被炸碎成粉末,冰盾后躲藏的男生也被直接轟了出去,暴力地撞斷了數棵大樹。
“你敢動他?”凌羽慢慢地踏著步子,冰冷的眸子流著殺氣,托起的右手手心,幽冥焱正在輕輕跳動,“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