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魚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保持著一個幾乎僵化的姿勢。他輕輕的摸著手邊古樸的桌面，那是他和妹妹剛湊夠了租房子的錢，剛住進來家徒四壁的時候，周魚從別人家里偷的。那好像是他最后一次偷東西，那會兒，可真是窮啊。

這時，公寓的門打開了，一個帶著一個電子眼的細高個，一個金發一臉痞氣的小伙子，還有一個大胡子三人魚貫而入。

三個人都全副武裝，穿著帝國軍人的裝備。

周魚看了看表，十二分鐘，他們竟然只用了十二分鐘就出現了自己的屋子里...這應該是常駐在紅石二號星的守備部隊。幸虧自己收到了互聯網另一端的提醒，要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沒鎖門？這可不是個好習慣啊老弟。”最后進來的那個大胡子進屋后先警覺的環視一周，扒開窗簾看看窗外，之后轉頭對周魚說到。

“窮苦之家，習慣了，各位要是看上什么，拿走就好.”周魚淡淡的說道。

這三人一進來就迅速的以一個品字形將周魚圍在中間。周魚清楚現在任何形式的輕舉妄動都會使自己瞬間喪命，在絕境下，之前一直困擾著他的那總心驚肉跳感反倒消失了，變成了一種平靜，似波瀾不驚的海水。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自己走進來了，我們很小心，沒有帶進來太多的塵土。我叫艾瑞克，你可以叫我艾瑞克上尉，這位是高博少尉，站在后面的是上等兵文森特。未請教...”

“周魚。”周魚平靜的回答，眼皮都沒有抬起來，依舊看著地面。

“冰狗，那你就是我們需要找的人了，你知道為什么我們找上你嘛？”

在一陣短暫但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周魚抬起頭，對著艾瑞克輕輕的說：“如果各位有需要的話，各位可以在規定的時間找我下單...”

“...我只是個手工藝人，現在。。我已經下班了。”

“哈？”艾瑞克瞪大了眼：“你還是個手工藝人，你這都加工什么？”

周魚輕輕的打開桌子的抽屜，里面放著一排一排黃澄澄各式型號的子彈殼。

“子彈殼。”

“子彈殼...子彈殼，不錯不錯，在垃圾工里也算技術工種了，也稱得上民間手工藝人的稱號。”艾瑞克一遍說，一遍緩緩的彎腰，靠近了周魚的耳朵。

“但是咱們彼此都清楚我們是為何而來的...不是嗎？那個純凈的，里面閃爍著星光的石頭...你，在十二分鐘之前剛剛在網上發過圖片那只...”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個石頭，叫做矩陣鑰石，是帝國唯一的SSS級戰略物資。現在老老實實交給我，我們也就老老實實從哪來回哪里去，咱們可以當作這一切都沒發生過！”

“但若是反抗，我們手里的槍可不是假的！”說著，艾瑞克拔出了一把巨大但科技感十足的手槍，輕輕抵在了周魚的腿上。

“腿可是好東西...想想吧，是腿重要還是要一塊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破石頭重要，我只給你三十秒鐘時間思考，要腿還是要那塊石頭。三十秒過后，這條腿，就會永遠的離你而去...”艾瑞克繼續趴在周魚耳邊輕輕的說，那聲音溫柔，惡毒，像一條切膚的水蛭。

周魚冷眼看著他，他的大腦拼命的轉動，但此時此刻他卻發現沒有任何方法能使自己逃離困境。在重壓之下，他最終打破了冷靜，犯了自己很長時間以來犯得第一個錯誤。

“要是殺了我...你們永遠都別想知道鑰石在哪里！”

“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我給你機會你再說一遍...”

“我也是帝國的公民！我要求收到公正的...”話音未落，只聽到一聲巨響“砰”的一槍，高斯手槍的焰火閃爍中，周魚的腿以一個扭曲夸張的角度改變了形狀。殷弘的鮮血馬上如暴雨般噴射了半個墻面。

在慘呼中，周魚清楚自己的腿斷了。

痛！這感覺真他媽的痛！他拼命的想控制自己不要發出凄慘的呼喊，但發現根本控制不了。

這個時候，他似乎又變成了當年那個在風雪中，孤苦又無助的孩子。

“哦不好意思，我打斷你了嗎？話沒說完是吧，那就請我來給你補充把！你剛才提到了什么‘帝國公民’？文森特，高博，都來聽聽，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什么時候起小行星帶的賤民都敢自稱是‘帝國公民’了...”

“砰”的一聲，高斯手槍的火焰再一次閃爍，這次的射擊角度和周魚的骨骼有一定的偏折，周魚的另一條腿直接從身體上被炸飛了出去，劃出了一個拋物線離開了他的身體。飛散的血滴如暴雨版迸射在整個客廳的天花板上。

艾瑞克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森白的牙齒反射著冷觀，和鮮紅的血對比出了一幅真實又荒誕的畫面。

“哦，天啊，走火了，呵呵~”

“你見過隨時會斷腿的帝國公民嗎，帝國公民會在三秒之內斷掉兩條腿嗎？不會的，今天你給我記住，隨時會被打斷腿的只有你們這些小行星帶的渣滓！帝國的奴隸！我現在最后問你一遍，東西放在哪里了，你還有兩條胳膊，別逼我最后把你做成人棍！”

“我...我日你祖宗！”絕境中的周魚失去了雙腿，他努力的想用雙手把自己從地面上撐起，但這換來的是來自身后，更兇狠的一記槍托，文森特悄無聲息的接近他的身后，掄起高斯步槍猛地一砸，一口鮮血帶著幾顆牙齒就從周魚的口中吐了出來。嘴里濃厚的血腥味，地板上溫熱的鮮血和來自全身的痛楚襲擊著他身上的每一條神經。

但他依舊沒有坑出一聲。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的眼神！”

望著不停的從周魚的口中涌出的血沫，艾瑞克揪住他的頭發，粗暴的把他從地板上拉了起來，讓他直面自己。

周魚看到艾瑞克將高斯手槍收起，插到了綁在腿上的槍夾中，之后緩緩拔出了一把碳鋼匕首。

黑漆漆的匕首，緩慢但堅定的抵到了自己的眼睛上。周魚甚至看不到那個刀尖，因為刀，離自己的眼球實在是太近了。

“記住，這是你自找的！”說萬，艾瑞克轉動著匕首，輕輕的一攪！

周魚第一個感覺竟然不識疼痛，而是眼前猛的黑了一下，再努力的睜開眼，卻發現左邊那只眼睛再也睜不開了。因為眼球已經沒有了。這個時候，鉆心的疼痛才像海浪一樣襲來。

“你可悲的人生只有最后十秒了，因為現在老子的耐心只有十秒，十秒鐘后，我對天上所有的神靈發誓我會割斷你的喉嚨！現在就告訴我東西在哪，這是你最后活命的機會！”

“十...”

周魚閉上了僅存的右眼，但不到一秒后又重新睜開。刀尖抵在眼球上有一種下意識的痛楚，但他現在...無法移動。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被侮辱。其實這些帝國兵完全可以在進屋的那一刻抬槍殺了他，但是他們沒有。

或許自己這種在社會最底層掙扎活命的小人物，在正規帝國公民的眼中就是奴隸。真正可笑的是自己以前還覺得每天在貧民窟呼喊著“加入革命黨”的那些癟三一個個傻的可憐，自己飯都吃不飽還要擔心其他窮人的那可笑的尊嚴。

“九...”

（當惡人被賦予武器和權力的時候，他們將會爆發出極致的惡）莫名的，周魚想起了早晨那個被像狗一樣趕走的革命黨癟三宣傳單上的一句話。也許現在就是那早晚會來到的報應。長久的漠視，最終帶來的后果，就是當屠刀最后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時候，這極致無力的感受。

“八...”

寒冷像一只大手，緩緩的攥住了自己。那是失血過多帶來的寒冷，周魚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奇怪的是在著人生最后的幾秒里，他想到了很多過去發生的事。

童年，在孤兒院中，雖說日夜勞作食不果腹，但若是偶爾能偷到一些食物吃上一頓飽飯，小伙伴的臉上都會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那笑容很溫暖。

“七..”

再就是那個記憶中最寒冷的夜晚，自己帶著寇茉逃出了孤兒院，兩個身著單薄的孤兒，在夕陽下玩命追逐著軌道懸浮車。

跳上去，才有生存的希望。

那晚雖然寒冷，但夕陽，也很美啊。。

“六...五...四...”

時間在緩慢流逝，周魚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老爹教他做子彈那寬厚的大手，想到了阿飛砍掉兩頭狼，那自豪的笑容，想到了不知在星空另一端什么地方，教會了自己很多知識的gets009，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這么多年，支撐著自己拼命活下去，變強的唯一原因。

“三...”

（我只是想讓她活下去而已，也許...今天就是告別的時候了）

“二...”

（鑰石就在口袋里，我應不應該給他呢...）

“一！”

（去他媽的。）